我的四周都站着人,此時我頭皮發麻,感覺到危險已經降臨到了我的頭上,我進退兩難,這個時候還跑個鳥啊,人家早就安排好了就等我鑽進來,我還能跑得掉嗎?
乾脆就直接說了唄,可能還有些活路,我站在那裡等待那一方開口說話,看他們是什麼語氣,我就用什麼語氣來回答。
我告訴自己,慫個球啊,他們是人販子,我是來尋人的,是非黑白彼此都清楚得很,該認慫的是他們纔對。再說,他們應該知道沐珺已經出去,要是我們出事的話,沐珺會尋來的。
我等了好一會兒,他們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更讓人難以置信的是,他們也都沒有動一下身體。
就那麼僵直的站着。一直保持着一個姿勢。
就像是雕塑或者木頭人一樣。
從村北到村子的中心,我見到的村民都是這樣的人,就沒有一個會動會說話的。
我壯着膽子用手指戳了戳我面前的這個男人,這一試探不要緊,我的指尖觸碰到的是硬邦邦的東西!
怎麼回事?這是站着的死人?
我接着又看了其他的人,無一例外的,這一院子站着的人都是硬邦邦的,沒有一個是軟乎的。
我試探了他們的鼻息,全都沒有氣息。
我有些慌,這些人難道都死了?還是站着死的?
可是我們離開的時候,人們並沒有在院子裡,婚禮結束後他們就各自散去回家了。
難道是我們走了之後,有人來血洗了這個村莊?
不會是沐珺吧。
我趕緊打消了這個念頭,沐珺沒有這麼毒辣。
另一個念頭在我腦子裡冒了出來,難道是碑林裡的什麼東西跑出來了?那個東西故意把沐珺嚇跑,於是肆無忌憚的血洗了村莊。
說實話我的內心是恐慌而緊張的,不過我還是記得我來此行的目的,我是來找我媽的。
我繞過那些不能動的村民,走進了那座石頭房子。
撲面而來的是一股腐黴的味道,就像許久也沒有住過的房子散發出來的味道,有蜘蛛網粘到了我的頭上,臉上,癢癢的。
石頭屋裡什麼也沒有,空空如也。
這哪兒像新婚的人家?
感覺好幾十年不住人似的,我不甘心推開一扇木門。
隨着一聲悶響,那扇木門在我的手裡塌了。
這木門已經是朽木,只需要一點力量就會坍塌。
好在裡面是一間完整的屋子,看起來像是新房。
不過裡面的陳設都是舊時候的傢俱樣式,而且都快腐化,每一樣東西上面都落滿了灰塵,根本就不像是近期有人住過。
反正外面的人都是木頭人一樣,我打燃了打火機,仔細在屋裡搜尋,想要找到一點兒蛛絲馬跡。
功夫不負有心人。
我終於在木牀的旁邊發現了一個木相框。
相框是面朝裡的,我小心把它拿出來,相框雖然破舊了,但是裡面有一張照片。
照片已經蒙了灰,黑白色也褪了些,也是滿滿的灰塵,看不大清楚照片上的人是誰。
我輕輕的擦拭相片,這老舊的照片禁不起折騰,我生怕給破壞了人像。
擦到了一半,女人的圖像出來了。
我卻不敢再擦,因爲這個女人,就是我媽!
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我多麼想是我看錯了。
再仔細看,她確實是我媽,照片上我媽很清秀,她本來就長得好看,黑白的照片看着更有韻味,她的頭往旁邊歪着,她的嘴角挑着,她笑得既甜美,又帶着一絲詭異。
我心裡有無數個疑團,看照片上我媽的樣子,應該就是近幾年的事情,她的照片怎麼就跑到這裡來了?
旁邊那個男的又是誰?
如果是我爹,那就沒什麼好質疑的,兩口子拍照多正常,照片怎麼跑到這裡來的那也好解釋,照相館把好看的照片都會放進櫥窗裡,說不定就是因爲這張照片好看就被誰帶走了呢。
於是我迫不及待的把旁邊人像上的灰塵擦掉。
當這個男人人像完全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竟然忘記了一切,直到打火機燒到了我的手指,我才猛地驚醒過來。
怎麼可能呢?
我媽怎麼可能和這個人拍下了這麼親密的照片!
按理說兩人是沒有交集的啊!
我比任何時候都震驚,我覺得這是我十八年來遇到的最大的事情。
我那麼八卦的一個人,沒想到這麼大的八卦竟然輪到我頭上來了!
我打死也不相信,這個人竟然是我三叔!
三叔的樣子一點都沒有變,隔着照片都能感受到他的玩世不恭,他微微揚起下巴,好像是對生活的挑戰,而歪向我媽的腦袋,又顯示出兩人多麼的親密無間。
打火機滅了,掉到了地上我也懶得去撿起來。
現在我也成木頭人了,這張照片就像晴天霹靂一樣把我擊蒙圈了。
震驚之餘,我想起奶奶的第三句遺言。
他說我這輩子只能認林大爲父親,不能認我的親爹。
我想起三叔一進門就知道我叫長生,知道我多少歲,接着,三叔對我那麼好,還有我爹打我的時候,他表現出來那般護犢子的樣子……
沐珺初見我的時候,也說我和三叔長得很像。
這一切和這張照片一結合,所有的事情都有一個完美的解釋了。
可我接受不了,三叔只能是我三叔,怎麼就是我爹呢?
林大雖然對我兇狠,可畢竟叫了這快二十年的爹啊。
一個男人連自己的兒子都是別人的,還是自己的小兄弟的,這……這以後讓他怎麼擡得起頭來?
三個人的面容在我的眼前不斷交織,我心亂如麻。
我現在急切的想要知道三叔和我媽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我馬上去找三叔問清楚。
我把照片裝進了衣兜裡,從石頭房子走出去,外面那些木頭人還是保持着剛纔的姿勢站立,一點都沒有變。
知道他們對我不構成威脅,我也就不怕了。大膽從他們旁邊走過。
這個村子有太多的疑團,都不及我心裡我媽和三叔這個疑團大,那關係着我的身世,關係着一個巨大的家醜。
我去那片石碑林找三叔,路上還碰見了我們白天碰見的那兩個背水的男人,他們也保持着行走的姿勢,只不過那背水桶裡沒有一滴水。
這個村子的白天氣氛活躍,辦着一場婚禮,而到了晚上,就成了一個死村,所有的人都變成了雕塑。
就像是電視畫面,被按了暫停鍵一樣,一切戛然而止。
我來到石碑林前面,剛剛走到白天和沐珺走到的位置,我忽地一下就跪倒在了地上,不是因爲我要膜拜,而是因爲突然的心疼讓我雙腿發軟,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
這到底是危險的象徵?還是要遇到至親的前奏?
我忍着劇痛站起來,可是這一次的疼痛空前的劇烈,我連爬起來的勁都沒有。
這種痛我形容不出來,因爲之前沒有比這更痛的經歷,所以我姑且用萬箭穿心來形容,不過萬箭穿心可能也活不長體會不到多久,我這是萬箭穿心還不死的感覺。
我覺得我跟沐珺一樣,是身體給我的警示,不容許我靠近石碑林。
那我就在這裡等三叔出來,又怕萬一村裡某個人還能行走看見了我。
就在我猶豫不決也站不起來的時候,一雙手突然從身後摟住了我的腰,把我扶了起來。
我站起來之後,疼痛就沒有那麼厲害,回身一看,哪兒有什麼人?
不過空氣裡似乎有一股味道,就是那個狐仙的味道,難道他也在暗中幫我嗎?
我走向碑林,心口就不那麼疼了。
走近了我才發現,每一塊碑的後面都有一座墳墓,只不過被高大的碑給遮住了。
放眼一望,密密麻麻都是石碑和墳墓,我走過一排排的石碑,小聲的喚着三叔,儘管我覺得狐仙就在附近,但是我的叫喊聲還是把自己給嚇着了,我那聲音就跟鬼哭似的,難聽得很。
我走了幾圈,沒有找到三叔,麻煩的是我把自己給走丟了。
放眼一看,哪兒都是一樣的,清一色的墳墓和墓碑,就跟村子裡的那些人一樣,全都是複製品,根本就看不出個什麼區別來。
我怪自己莽撞,好好的去村頭大樹下等着三叔不行嗎?非要闖進來,這下可好,把自己給整丟了,三叔說不定已經出去了,在那裡苦等我呢。
人在慌亂的時候,越是着急越是沒有主見,越是容易出現問題,我繞來繞去,發現我好像是越走越往深處,根本就看不到那個村子的痕跡了。
我強行鎮定下來,走了一圈之後終於被我發現了一個不一樣的地方。
一塊墓碑後面沒有墳墓。
我想這個墓碑上面可能刻着這個墓地的簡介什麼的,於是走到正面去看,這一看,我發現這個墓碑從中間被一分爲二。
它看起來就像是一扇門。
而墓碑上也刻滿了花紋,那些花紋我好像見過,想了想,不就是我三叔送給我奶奶的那口金絲楠木棺材上的花紋嗎?
三叔說看到石碑就覺得熟悉,恍若隔世。
這一樣的花紋到底有什麼關聯沒有?
難道真的跟三叔的記憶有關嗎?
花紋裡好像還有什麼小字,我往前走了一步想看得清楚些,就在這時,墓碑從中間裂開,前面現出了一條道來!
我驚訝不已,難道我剛纔這一步踩上了墓碑前面的機關?
我猶豫要不要進去,身後忽然生出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我往前一推,我一個站立不穩,一下子就往前撲去!
“轟隆……”
身後的墓碑關閉了。
現在我站在一條石板路上,四周全是石頭,這是一條地下通道,奇怪的是我的眼睛能看見周圍的一切,我看着前面不見盡頭的路,心裡突然冒出了一個強烈的想法,來都來了,我要進去看看。
那黑沉沉的前方,就像有什麼在召喚我似的,我不由自主的往前邁着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