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長生,你個狗東西!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一件多麼糊塗的事情!”三叔怒罵,他還是第一次罵我,讓我頓時覺得我一定犯了很大的錯誤。
“三叔……”我迎上去。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得我眼冒金星,三叔憤怒的聲音響起:“我不準別人打你,我也從來沒打過你,這是第一次打你!你太讓我失望了!”
“三叔,我……我只是想……”
紅娘躲在我身後瑟瑟發抖,她一發抖,我就感覺自己站在冰箱門口,身後冷得不行。
“你知不知道,收契靈意味着什麼!”三叔的火還沒停,咬牙切齒的說道,“她們是遊魂,是地府要收走的遊魂!你把她收了做契靈,她就是你的人!那意味着什麼?意味着你跟地府做對,地府的人也敢搶,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歷來收契靈的只是地府的鬼差,收來做自己的手下用,你一個活人,你一個靈石家族的白玉,你收的哪門子的契靈?你告訴我,你收了做什麼?”
“你收了她,你就跟地府做對,地府本來對我們靈石家族的人網開一面,從來不讓靈石家族的人過奈何橋喝孟婆湯下地獄,都是讓我們原封不動的開始前一段沒有完成的人生,上一輩子是誰,下一輩子還是誰!就像長生不老一樣!你知道自己惹什麼禍了?你將殃及整個靈石家族受到牽連,以後靈石家族的人死了,那便是永遠的死了!”
我聽得心驚膽顫,我不知道事情還有這麼嚴重,我還高興自己有了一個鬼魂做下手,我可以利用她做很多事,我沒想到後面會衍生出這麼多的問題。
“三叔,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打死我吧。”我說,“我太自以爲是了。我現在就不要她,我不讓她做我的契靈就是了。”
“晚了!當你的血液和封印符咒進入她的靈魂,她立刻就有了一個新的身份,她不屬於地府管制,她就永遠是你的人!”三叔指着我繼續罵,“我說你是鬼迷心竅呢?還是起了色心?你個狗東西,你簡直讓我失望透頂!”
“我把她交給沐大師,我毀約,紅娘,我不知道有這麼嚴重的後果,紅娘,讓我們解除契約。”
“契約一旦形成,終身不改!這是三界裡的契約,你就要守住契約精神。我知道你想說,你殺了她,一了百了。你殺她輕而易舉,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但是……”
三叔的這個但是之後,久久不說話,看着我的那眼神,對我確實失望又絕望。
“但是,你殺了她,等於是自殺。你的血養着契靈,她的身體裡就有一部分是你的命。所以她才放心把自己的生辰死忌都交給你了是不是?因爲你不會殺她,你也不會讓別人殺她。殺她等於是毀你自己,明白了?”
我懊惱不已,想不到紅娘剛纔那麼利索乾脆是有原因的,她急於想成爲我的契靈,把好處說給我,把自己的忌諱全盤託付,原來她是有底牌的。
“紅娘!你太陰毒了。你竟然算計我。”我怒火中燒,恨不得把她給撕了,但是我和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已經是密不可分的了。
“她是戲子,戲子無情,你沒聽過?歷來都是這樣,歷來都有像你這樣不要命的年輕後生因爲美色上當。”三叔嘆了一口氣,“長生,你說,怎麼辦?你自己說。”
紅娘在我身後嚶嚶的哭,我聽得不耐煩,她卻開口說道:“三叔……我不是算計我主人,我真的只是想要長樂的身體。我不會害我主人的。我不是個無情的戲子,你要知道我生前的事,你就知道我是多麼長情的人……”
“閉嘴!”三叔呵斥道,“你生前的事你以爲我看不出來?你前世同臺的搭檔,也是你的情人,他比你早死,他的今生就是長樂,他長得和長樂一模一樣!這就是你要長樂身體的原因!”
“三叔,你也看出來了。我就是這樣長情的人,爲了他,我可以追隨幾生幾世的啊。”紅娘悽然地說道,“三叔,你就成全我吧。反正長樂已經死了,我能讓他活着,爲什麼要拆散我們?我的他在前世,也喜歡舞臺,我們是好搭檔,我想讓我們兩人永遠在一起,永遠在一個舞臺上……”
“真是不可理喻!瘋了!你們都瘋了!”三叔咆哮道,“林長生,你現在知道你的契靈,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了吧?”
我剛纔還對紅娘充滿了憤怒之情,可是聽她說了前世今生,我竟然沒有那麼恨她。
也許真是我這樣情竇初開的年紀,聽到悽婉的愛情故事就會不由自主的動容,我竟然偷偷的有些感動。
只是這個戲子這樣來套路我,多少還是讓我不舒服。
“絕塵,事情已經發生,不可挽回,那就是長生的命和劫。”
我們身後傳來了沐珺低沉疲憊的聲音,她光着腳走來,神色悽惶,頭髮散亂着,雙眼紅腫的樣子讓我看着都不忍心。
“沐珺……”三叔走過去扶着她,“你下來做什麼,這個女鬼被抓住了,可是長生被騙,她成了長生的契靈,差點把我氣死!”
“剛纔沐桐給我打電話,說夢見我跌入無底深淵,他醒來立刻就聯繫我。沐桐沒事,只是丟了吊墜。”沐珺說,“我們上去再說吧。”
“手足情深,你和沐桐之間的感情讓我動容。”三叔感慨的說,“想我這半生,兄弟相殘,手足不齊,留下的兩個侄兒還成了這樣,我感覺人生迷茫,沐珺,這人間多無奈,不值得……”
三叔失望透頂,我又不敢靠近,紅娘更是縮在柱子後的陰影裡,也許是我們之間有契約存在,我竟然覺得她可憐的很,卻也不敢過去一步。
現在反過來是沐珺安慰三叔。
“絕塵,你想想我們兩個這半生,背井離鄉顛沛流離,身邊都沒有親人。這些都是我們命裡的劫,是命,命是註定的,躲不過的。我知道你想讓長生有一個安穩的人生,想讓他和你一起回到靈臺山去。但是你忘了,長生他既然是一個特殊身份的人,他的人生就註定不凡,他不可能一帆風順的過。”
三叔微微的皺了皺眉,瞟了我一眼,嚇得我不敢正視他的眼睛。
“我幫你看過了長生的命,他最終會成爲人傑,會出人頭地的,並且會幸福的生活下去。”沐珺繼續說,“我不騙你,我以洛城第一驅鬼師的名義擔保。”
三叔終於笑了:“沐大師,你是驅鬼師,什麼時候要改行看相算命了?”
好不容易三叔笑了,沐珺也展顏一笑:“大家都上去吧。長生,帶着你的小嘍囉,以後她就是你的跟屁蟲了。”
三叔朝我走了過來,我站着不敢動,他要是打我我也不會反抗。
沒想到他伸出手,一隻大手溫柔的撫摸上了我的臉,問道:“疼不疼?”
我搖頭說不疼。
沐珺說,一邊是鬼手印,一邊是你三叔的大手掌,你的臉兩邊終於平衡了。
“噗嗤……”
我是個缺心眼的貨,忍不住的笑出了聲。
三叔慍怒:“狗東西,你還笑得出來。你差點把天都捅破了,你還笑。”
這一次叫我“狗東西”,聲音就沒那麼粗暴了。
我知道三叔消氣了,一行服一行,兇巴巴的他在沐珺的幾句勸慰下,變得服服帖帖的。
我們三人一鬼上了樓,紅娘只敢站在窗簾後的陰影裡不敢出來,三叔和沐珺一人一邊坐着,表情嚴肅,像是要開家長會。
“紅娘,你把你在紙鎮的見聞都說出來。”三叔說,“你撒謊一個字,我對你不客氣。”
“對,你敢撒謊,我就敢把你裝起來。你還是長生的契靈沒錯,我讓你變成一個永遠見不到光的契靈。”沐珺也說。
紅娘的目光一直在長樂的身上,她嚶嚶的哭泣說着:“沐大師,你再不想辦法,他……他就真的沒有了……”
她說的是長樂就要爛掉,沐珺和三叔自然不着急,要紅娘先說實話,再考慮要不要把長樂還給她。
紅娘只能一五一十的把她知道的情況倒豆子一般的全倒了出來,當她說到我媽的身份就是黑苗族的公主玉珠的時候,我的心狠狠的疼痛,說一次,我就疼一次。
“你確定那是長生的媽?”沐珺說,“不是一個鬼煞?”
“確定是一個真人,確定是安插在林長生身邊的細作。以前長樂的記憶裡也有她,沒錯的。”紅娘說,“沐大師,他快不行了啊……你快點還有什麼要問的?”
沐珺說:“不急。你再告訴我,公主玉珠訓練的紙人,跟飛獵門有沒有關係?”
紅娘詫異的問道:“沐大師和三叔難道不知道,黑苗族和飛獵門早就合作了嗎?”
“原來是這樣。”沐珺繼續問道,“那麼他們訓練紙人,排練戲曲,又是爲了什麼?”
紅娘說這就不知道了,只知道這是一件大事,一個陰謀,卻不知道具體是什麼陰謀。
“那你知道這些訓練好了的戲子們,最終要去往哪兒?”三叔問。
紅娘急促的搖頭說不知道。
“沐大師,三叔,求求你們了……”紅娘哀求道,“我看見他的身體在腐化了……”
“作孽。”三叔說,“沐珺,我們這是在作孽。”
沐珺說:“我的職業生涯中也是第一次做這麼缺德的事情。紅娘,你出去之後依然用長樂的身份生活,不能說自己是誰。”
我說:“那怎麼行,她的聲音是女人的……”
“三合院發生那麼多詭異的事情,長樂突然變音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你以爲長樂還回得去村子嗎?”三叔說,“長生,他永遠也回不去了,你也是。”
沐珺走過去把長樂扶起來,拿出了一瓶黃膩膩的東西倒進了長樂的嘴裡,我聞到那股特殊的味道,我就知道那是屍油!
“沐珺,要不然再想想別的辦法……”三叔很猶豫。
“這是命。認了吧。”沐珺說。
吃了屍油的長樂,身體很快就發生了變化,臉上的屍斑不見了,皮膚竟然還有了些光澤,紅娘在窗簾後看得喜不自勝。
“你過來。”沐珺說,“進去。”
紅娘踩着小碎步過來,在沐珺低聲的咒語裡,逐漸和長樂融爲一體……
“作孽。”三叔重複着這兩個字。
一開始長樂有些呆滯,過了兩分鐘後,他伸手去拿桌子上的杯子,杯子翻了,水撒了一地,長樂跺着腳嬌滴滴的說:“哎呀呀,燙死我了!”
“真他媽作孽啊。”三叔別過臉去,沐珺往長樂那邊挪了挪,低聲告誡他要駕馭這個身體,需要注意的事項。
“七天之內你不能出門曬太陽。”
長樂點頭答應,往邊上挪,不敢靠沐珺太近,他說沐珺身上有一股熱氣讓他受不了。
我心裡着急想去紙鎮見我媽,但是聽見七天的限制,這七天之內長樂是不能出門了。
天微亮,三叔吩咐我和他出門去辦事,留下沐珺和長樂在家,長樂的身體還需要沐珺的修復。
三叔開出越野車,看樣子是要出遠門,我問他去哪兒,他一把把我塞進車裡,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