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瑜臣整個人的都僵住,哆嗦着嘴脣卻不知道還能說什麼話。
良久,他才目光復雜地看着韓子卿:“韓教授還會在意我是你的學生這個身份?我以爲,你真想要把我抓起來的話,根本不會管我是誰。”
韓子卿摸了摸嘴角,隨後扯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她擡起頭,目光復雜地看着吳瑜臣,“因爲我對你的哥哥,挺好奇的。”
吳瑜臣臉色大變,瞬間轉身想要離開。
韓子卿卻一把將他抓住,面對吳瑜臣轉頭晦澀嫉恨的目光,也只是淡淡地笑着,“我記得,你說過你在你哥哥書桌前有看到一張寫着奇怪網址的紙張……說實話,我一直挺在意那張紙的。”
韓子卿頗爲苦惱地用手指在桌面上敲擊幾下,語氣也帶着幾分揶揄,“當時我就想,那個網址可能是一些吳瑜卿同類的聚集地,隔着網頁,誰也不知道誰是誰,也就更能放鬆警惕,更能顯露出自己不同於常人的一面。”
“於是,我就趁着其他人不注意的時候,再次回到吳瑜臣的房間中找過一次,但是沒找到。”韓子卿眉峰微顰,“當時警方雖然不在意,但是隻要我說的,他們還是會聽我的指令的。”
吳瑜臣渾身僵直,似乎被韓子卿的這段話嚇住了一樣。
“但是吧,就算是警方找遍了整個房間,那張白紙也像是從未出現過。”韓子卿目光幽幽地看向吳瑜臣,嘴角勾勒出一抹詭譎的弧度,“我記得你當時是有故意誘導我們往吳瑜卿親自處理了那張白紙這個方向猜測的吧?說真的,你知道我看到我一個還未出師的學生在我的面前,用這些一看就很虛假的手段來誘導我的時候,我有多麼想笑嗎?”
吳瑜臣眼角泛紅,不敢置信地看着韓子卿,“你在那個時候就知道了?”
“別忘了,你是我的學生。”韓子卿不甚在意地說。
她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因爲她對自己的同類的存在,實在是太過敏感了。
而吳瑜臣幾乎整天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晃悠,甚至還像是擔心她注意不到他一樣,整天做一些諸如“偶遇”、“意外絆倒”之類的小動作吸引她的注意力,真是讓她想要忽視他身上那種快要瀰漫出來的黑暗氣息都做不到。
“而且別說是我,就算是項君歸估計也對那張記錄着網址的紙張消失有點懷疑,但畢竟那樣的猜測沒有超出吳瑜卿的行爲習慣太多,而吳瑜卿又和項君歸好幾年沒有見過面了,所以他纔沒有太過追究。”
吳瑜臣胸口不停地起伏,整個人氣得雙眼通紅,咬牙切齒地瞪着韓子卿:“到底什麼地方不符合他的行爲習慣了?”
“因爲吳瑜卿真要是想毀掉那張紙,你認爲還能讓你看到?”韓子卿吃吃地笑了幾聲,“你可別忘了你哥哥以前的身份,也不要忽視他那些榮譽得來背後的艱辛,以及之前的訓練啊……”
像是快速記住一串數字和字母的組合這樣的事情,對於吳瑜卿他們來說,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
即使不能過目不忘,但當時又不存在時間的限制,他完全可以將那串網址背下來,記在紙上……真的很沒有必要,而且十分多此一舉。
吳瑜臣這才反應過來,整個人如遭雷擊一般,木木地說不出話來。
自己看到那張紙很可能是出於吳瑜卿的設計這樣的猜想,甚至比他的真面目早就被韓子卿看在眼裡這個真相,還要來得讓他崩潰——
吳瑜卿對他的影響力,原本就比韓子卿來得大。
“我說,吳瑜卿真要是不想讓你進入他的房間,有無數種辦法讓你即使在他不在的情況下也進不去吧?”
韓子卿好笑地看着吳瑜臣,像是在看一個傻子。
“甚至我猜、你進入起風酒吧,會得到這麼高的地位,你不可能用的是你自己的身份吧?”
按照時間推斷來看,吳瑜臣殺害的第一個人是在三年多以前,那個時候……吳瑜臣好像還是高中生?
即使殺人了,也不太可能意識到自己的與衆不同,至於有意識地想要找到同類這樣的想法,估計也不可能產生。
所以——
“這個身份當然不是我的,”吳瑜臣黑沉着一張臉,“我就說、我就說怎麼可能那麼巧!”
他當時只是出於一種想要看清楚吳瑜卿整天待在家裡是在做什麼的想法,纔會趁着吳瑜卿有事外出的時候進入了他的房間,然後機緣巧合下看到了那張記錄着網址的紙張。
現在想來,當時他因爲吳瑜卿突然回家產生的焦灼情緒估計早就落入了他的眼中,甚至自己當時還沒來記得察覺的對他的敵視仇恨,估計也就被吳瑜卿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自從回家後就極少出去的吳瑜卿纔會在自己因爲尋找不到機會,整個人已經有些行爲失常的時候恰好離開,又正好留下了一張記錄着奇怪網址的白紙。
上面甚至還有他沒有告訴韓子卿他們的一個賬號,以及密碼。
當時不覺得,現在想來卻處處透着詭異。
後來他更是在吳瑜卿沒在家的時候隱身登陸到那個網站去過,也正是上面的一些言論,給他打開了一扇從未接觸過的大門。
韓子卿好奇地看着吳瑜臣:“我有點好奇的是,你看到那張白紙的時候,是在你父母死亡之前……還是之後?”
如果是之後,還可以說是吳瑜卿對吳瑜臣的報復。
如果是在之前……這個樂子可就大了。
吳瑜臣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止不住地渾身發抖,“是在之前!”
韓子卿訝然一瞬,而後又覺得理所當然——
吳瑜卿被抓後的一些奇怪的行爲,也就有了解釋。
吳瑜臣會做出將自己的父母的屍體剁成肉糜,然後送進他的胃裡這件事顯然不是吳瑜臣預料中的事情,以他對父母的感情來說……估計當時他是有些後悔,也對自己當初的行爲產生了懷疑。
當初那個案子的一些疑問,她在這個時候終於有了答案。
韓子卿滿意地點點頭,然後將目光放在了眼前的這個案子上,“你殺害的那些人,很不巧的是,我基本都有一個模糊的印象。這其實很難得,因爲我對你們除了教授知識的責任外,其實並沒有認識你們的義務,我想我的學生應該都知道這一點。”
韓子卿想了想,然後笑着說道,“畢竟在幾個月之前我甚至還記不住你的名字。”
這就顯得韓子卿竟然到現在還對三年前的人有印象彌足珍貴了。
但也正是這點在韓子卿這裡的不同尋常,變成了他們的催命符。
吳瑜臣怨恨地瞪着地面,聲音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就是啊,教授連我都記不住,憑什麼到現在提起他們的名字竟然就能對他們有一些印象?如果不是因爲吳瑜卿,估計直到現在我出現在教授的面前,您也不知道我是誰吧?”
對於這一點,吳瑜臣顯然十分怨念。
韓子卿卻十分誠實地點頭,“你真正進入我的視線,確實是在吳瑜卿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
她雖然幾乎在和吳瑜臣第一見面的時候就意識到他是“同類”,但她也幾乎是在同時就從他的性格中分析出了他只可能是第一類變態。
那種數量衆多,根本不得她承認的一類變態。
對於這樣的變態,不說每天都能遇到一兩個,但是一個星期遇上一兩個還是很普通的頻率了。
她根本不覺得吳瑜臣有什麼值得她記住的地方。
即使是他犯案了,只要不是落在她的手上,有什麼值得在意的嗎?
而吳瑜卿就不同了,首先她第一眼就從他的身上感覺到了同類的氣息;其次他和項君歸有過交集,以前是在軍隊任職,那種氣質十分讓人印象深刻;再次,他和項君歸的短暫交鋒,也讓她意識到吳瑜卿很可能不僅僅是第一類蠢貨,而是第二類“普通人”。
第二類變態明顯比第二類少了太多太多,她實在無法不關注他。
然後順帶的,同爲心理變態的他的弟弟吳瑜臣,也就順理成章地被她記住了。
但這樣的記住對吳瑜臣來說,顯然是一種侮辱——
他從來就不願意和吳瑜卿有任何的牽扯,更不用說是來自韓子卿的認可其實是來自吳瑜卿。
但不管他怎麼想要逃脫,直到現在,他才意識到他還是活在吳瑜卿的陰影下,甚至還一直爲此沾沾自喜——
他對自己竟然能“竊取”吳瑜卿的身份,一直十分自得。
但韓子卿卻直接將這樣的假象戳破,揭露了一個讓他根本不願意相信的事實!
吳瑜臣直接甩開韓子卿的手,臉上青筋一下一下地跳着,一雙眼睛更是充滿了血絲地回頭瞪着韓子卿,“韓教授,你打碎我的幻想,讓我情緒失控,甚至想要將我逼得精神崩潰,究竟是想要問什麼?難道這個案子還有什麼是您不知道的嗎?”
韓子卿訝異地看着吳瑜臣,“沒想到你竟然終於聰明瞭一回。”
吳瑜臣忍不住哈哈大笑,然後一雙黑黝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要是這個案子真有韓教授不知道的事情存在,我也算是成功了吧?至少比起秦倚天更值得您的誇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