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怨坐在柿子樹上悠盪着雙腿,配合她的年齡身段,看起來還真像是個不懂事的頑童。嘴裡說話的口氣也是悠哉悠哉、不緊不慢。
“咱倆是打算查案洗冤。”
“我要殺那當殺之人,了結恩仇。你是要翻案,還家族一個清白。這斷斷續續往城西跑了快一個月,結果卻一無所獲......這說明咱的路數不對,跑偏了!”
雀兒正好將手裡漿洗的衣褲等物都掛上了繩子,聽七怨如此說,便隨後扶着張雲的馬刀低頭尋思。半晌才道。
“家裡出事時我年紀尚小,才六七歲。很多事沒辦法知道,就算無意中聽到些什麼也肯定記不清了。畢竟從淪落到雅樓算起,這都有個十三四年了。”
“但有一件事兒我記得很清楚,當時好像是說替什麼大人物做些個暗地裡的勾當。我慕家後來會落得個家破人亡,主要是這件事兒見不得光。應該是爲誰背了罪名、罵名之類,也不能完全算是洗冤。唉,難爲姐姐你跟着操心,還是雀兒沒用。”
七怨縱身跳下枯樹。
“有甚操心的,我跟你一樣。只不過是融合了一條苦主的殘魂。她當時是被誰害死的她自己都拎不清楚。既然牽扯官老爺,就先去城西碰碰運氣罷了。”
頌安城大而繁華,按照街巷來看其實足夠劃分成裡裡外外四五個環城。但本地人一般不這麼說。僅以護城河爲界將其分爲了內城和外環城。陛下所在的未央宮自然位於正中。護城河以裡至未央宮這地界被稱爲“城西”,其實是未央宮這座“城”的西邊的意思。因爲各種原因多有官老爺的府邸、宅子。
至於護城河外往西的部分就叫做“西城”了。西城、城西,顛倒下稱呼的順序,說的其實是兩個地界。東邊也一樣,張大少爺位於槐柳斜街的小院兒位於護城河外,就是“東城”。護城河裡的地界就是“城東”了。南北也同理。所謂某西、某東,那是寸土寸金的好地方、小地界。而西城、東城則是好大好大的一片區域了。
七怨悠悠的繼續。
“或者......我們可以選擇趁着大年這個熱鬧檔口趁早離開頌安城......”
“什麼?”
“姐,你爲什麼會這樣說?”
雀兒不免疑惑,而且眼中流露出明顯的不甘。原因很簡單,這次途經頌安城,且少爺願意瞞着家裡在這地方逗留一年之久。這對她來說是一次極其難得的機會。如果錯過這次機會以後再想替慕家洗冤就難了。
這裡面最關鍵的是,雀兒她沒有足夠的能力去調查出曾經那些事情中的貓膩。就算查的清楚她依舊沒有能力去洗冤或者報仇。
說身份人脈,雀兒的身份是被朝廷抄家後丟進煙柳巷的官妓。之後更是因爲張雲的原因被朝廷通緝。人脈近乎於零。就閱歷來說,雀兒今年還不到二十歲。這期間還有八年多是在塔林寺中度過的。別說官場、衙門。就算家長裡短這些俗世她都欠缺經驗。說修爲......
修爲這個事兒很特殊,如今修者門派欺在凡間百姓甚至皇權之上作威作福。作爲一個正兒八經的築基期修者,雀兒如果能對自己的修者身份有個清楚認知的話,她的確能獲得許多便利之處。但一來築基期修爲太差,放在玄星觀裡連個內門弟子都坐不穩。二來無門無派,所謂散修也就是沒人照應的孤狼。這地位就更差了一層。
第三,頌安城乃是皇城。因爲天鑑司的所在,這地方暗藏了不少修者。更因爲一些其他的現實原因、歷史原因。連修者都不敢在這地方造次。修者在這地方會忌憚很多東西,除了皇權擁有的力量以及有可能暗藏的佈置以外。因爲妙玄真人曾留下一個修者不得干涉凡間百姓生活的規矩。如果有修者在頌安城地界明目張膽的攪風攪雨就容易在其他門派那落下口實。
而築基期小散修......隨便來人碾死個螞蟻的事兒甚至都不需要跟天鑑司報備邀功。
如果沒有七怨,雀兒什麼都做不到。
......
“我們一起在外圍打探過的城西田府你可還記得?”
“當然,禮部尚書田崇的宅子。是姐姐你感受到裡面有修者的神識傳出來才拉着我遠遠避開的。咱們還沒有仔細查過。這,這田府有什麼貓膩嗎?”
輕輕嘆了口氣,七怨的臉色比往日更差勁兒了一些。
“我乃怨氣所生,心中執念皆落在怨恨二字之上。與我而言,我就是追着仇恨而活。與你來說......你叫我一聲姐,但我也懶得管你多少閒事破事兒。唯獨你心頭的‘怨恨’和‘不甘’,做姐姐的我不能袖手旁觀。替你洗冤報仇纔是姐姐我對你的情分兒。”
“按理兒說,姐姐我應該帶着你在這裡刨根問底纔對。但最近我卻感覺這頌安城的‘味道’不對。如果真的要面對生死威脅,你覺得是了結過去的怨恨重要,還是留條小命、留得青山重要?”
......
“姐,你到底查到什麼了?頌安城裡有什麼事情會讓七姐你都忌憚?難道是大乘期修者麼?”
七怨搖頭,依舊輕撫着手中的剪子。
“無論皇權還是顯貴,凡間之人都不可能攀附到大乘修者這種程度的庇護。田府裡也就藏了兩名元嬰修者,這已經非常罕見了。”
“這事兒說來話長......”
“姐姐我最擔心的其實是紀家商鋪,紀博明總帶在身邊的那具傀儡!那個自稱小月,說話木訥且顛三倒四的虛影......”
......
將聲音壓的更低了些,七怨開始悠悠講起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以及她的判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