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擇上

VIP87抉擇(上)

http://wwwxiaoyanwenxuecom林菀回去後愣怔了好半天,纔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拿起電話撥了個號碼,那邊很快接起:“菀菀?你沒上飛機?”“爸,我去不了了,這邊出了點事。”那邊一聽就慌了:“什麼事?你怎麼了?”“陳勁出車禍了。”放下電話,林菀無力的靠在沙發上,這一次本來就是打算去W市,趁着身體方便去看看他們,看看爸爸口中的家。要緩和關係總得邁出第一步,這也算是爲肚子裡的孩子着想,她不想孩子跟她一樣孤孤單單的長大。

沒想到,第二天下午,她爸爸就出現在她家門口。她還以爲在做夢,呢喃着問:“您怎麼來了?”林爸爸嘆息道:“菀菀,這個時候爸爸應該在你身邊。”她心頭一熱,眼圈立即紅了。她爸看女兒比上次見面瘦了許多,還帶着明顯的黑眼圈,又是心疼又是負疚,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臂,見她沒有躲閃就輕輕攬過她,拍着她的後背安慰:“菀菀,放心吧,阿勁不會有事的,吉人自有天相……”一聽到這句,林菀當即哭出聲,要是按照這個邏輯,陳勁恐怕是活不成了。

陳醉自從回來就沒離開醫院半步,不是坐在休息室沙發上抱着頭沉默不語,就是呆呆的站在監護室門外看着裡面的人。他媽心疼兒子,讓他回去睡一覺,他不肯,叫他吃飯他說不餓,就是偶爾喝兩口水,一天下來人就憔悴得不像樣子,下巴上的胡茬也冒了出來。兩位老人在這盯了一夜一天,被送回家休息去了,其他人分成幾批次輪班看護。次日早晨陳西來換班,看到陳醉還是枯木一般的杵在那,她走過去帶着鼻音勸慰:“小哥,你別這樣,三哥他會醒過來的。

”陳醉視線鎖定在玻璃另一側的世界,啞着嗓子問:“小西,你知道哥他爲什麼會躺在這兒嗎?”陳西不解的看向他,他苦笑了一下說:“是因爲我啊,這是報應。”“別胡說,這是意外。”陳醉擡手揉了揉僵硬的臉頰,搖頭說:“不是,不是的。”最後陳醉還是在醫生的要求下回了一趟家,因爲他這一身臭汗髒兮兮的樣子是不能進去探視病人的。他回家洗了個澡,颳了鬍子,換上乾淨的衣服,然後來到哥哥的房間。一眼就看到書架上的那個相框,裡面是兩個男孩兒,一個七八歲,貼着頭皮的小平頭,白襯衫藍短褲,標準小學生扮相,另一個只有兩三歲,頭上頂着西瓜皮,穿着肥肥的揹帶褲,笑得看不見眼。

他拿着相框,仔細的看,努力的回憶着,那時候他太小,只有些大致印象,每天磕磕絆絆的拖着鼻涕跟在哥哥後面,哥哥不愛帶他玩嫌他累贅,可是每當他摔了跟頭,或者被別的孩子欺負,哥哥無論玩得有多熱火朝天都會像後腦勺長了眼睛一樣,第一時間跑過來……回到醫院,得到醫生的許可之後,陳醉換上防菌服來到重症監護室,這麼近距離一看,他的心更是刀割一般的疼。牀上的人臉被氧氣罩遮去一大半,面色灰白,眼窩深深的陷下去,沒有一點生氣,只有牀邊嘀嘀響着的監護儀器表明這個人的生命還在繼續。

回想起家裡的那張照片,那麼美好的光景,如今卻變得面目全非。這一切,這一切都是他做的孽啊。陳醉無力的在牀邊椅子上坐下,吸了吸鼻子,好半天才開了口:“哥,你都睡了三天了,該醒了,你看你現在瘦的,我……”他說着哽咽了一下,艱難的說:“我都要認不出來你了。”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聲音低緩的繼續:“這幾天我老是想起以前的事,”他又搖了搖頭說:“也不對,是它們紛紛往我腦子裡鑽,白天黑夜的不知疲倦的往裡鑽。有的時候想着想着就笑了,有時候心裡發酸,還有時候會掉眼淚。

”陳醉說着揉了揉痠痛的太陽穴,開始回憶:“哥你還記得吧?有一次我回家說幼兒園老師對我不好,給我的蛋糕比別人小,還經常對我兇巴巴大喊大叫,然後你就找人在她回家路上放狼狗嚇唬她,事發後你捱了揍,爸爸問你知不知道錯,你說你沒錯,不能讓人欺負弟弟。”說到這裡他自嘲的笑了笑:“其實我當時撒了謊,那個老師人還可以,我只是不想去幼兒園而已,爸爸打你時我想說出真相,可是又害怕捱打,你看,你這個弟弟從小就是個混蛋,自私惡劣又膽小……”“有一年正月初幾,我跟表弟在廳堂玩鬧,打翻了外公最喜歡的古董花瓶,當時嚇壞了,打小他就不待見我,這下肯定更討厭我了。

你知道了後就說那是你不小心打碎的,我還記得,當時你被罰了一天不能吃飯,後來我偷偷給你送去一個麪包,那麼大個兒的麪包,你兩口就吃完了……”明明是極度的疲憊,大腦神經也在一跳一跳的疼,可是陳醉的記憶力卻好得出奇,那些往事像是打印好了的稿子擺在他面前一般,一件一件,按照時間的順序從他嘴裡往出蹦。“二十歲生日,你送我車,你說人活着就像開車,我要學會掌握自己人生的方向盤,我知道,你一直都對我寄予厚望……可是我,”他說到這裡開始抽泣,“我卻連一輛車都開不好,沒分寸,撞了人,再一次把爛攤子交給你,自己躲了個乾淨,現在報應來了,卻落到你頭上……”陳醉抱着頭泣不成聲,直到護士進來提示他探視時間結束了,他才用力抹了把臉,站起身對牀上依然平靜的人說:“哥,你不總說我該成熟了嗎,再過幾個月我就二十八了,別人十八歲成人,你弟弟混蛋,二十八纔想起來好好做人。

哥,等你醒來的時候,我要讓你看到一個真正的男子漢。”探視人離去,護士把門關好,回頭發現顯示器上的數據呈現異常,再過去查看牀上病人,只見他眼角微微發亮,細看,是淚水。林菀的妊娠反應越來越強烈,不定時的乾嘔,胃口極差,常常飯吃到一半就跑去吐,每每都是吐的比吃的還多。此外她還極易疲倦,大白天犯困,可是一睡着又會沒完沒了的做夢,有一次居然夢到自己去參加追悼會,看清靈堂懸掛的黑白照片時,她立即驚醒。打給譚希哲之後確認這只是一場虛驚,可她還是忐忑不安,誰知道是否下一秒就會成爲現實呢。

短短几天下來人就瘦了一圈,林爸爸看在眼裡,猜出個**分,但他自知沒有資格過問,只是帶着助手去超市挑選新鮮的魚肉蔬菜,親自下廚負責女兒一日三餐。林爸爸早年曾專研過廚藝,只可惜時隔多年,林菀早就忘了曾經的味道,看到滿桌的菜餚,不免有些失神。她爸心裡愧疚,只能不住的往她碗裡夾菜,並介紹每個菜的營養價值。林菀看看菜色,發現和她上網查過的孕婦菜譜吻合,心裡涌起一股暖流,由衷的說,謝謝爸爸。林爸爸有些尷尬,忙說,爸爸要謝謝你,給我機會補償你,沒讓爸爸把這個遺憾帶到棺材裡。

那位阿姨主動打來電話,熱情的問寒問暖,軟軟的南方口音,聽起來就是個溫柔嫺淑的女子,爸爸也提過她性格很好。還有弟弟,在電話裡一口一個姐姐,跟她要了QQ號,還問她放暑假可不可以來這找她玩。被人叫姐姐的感覺很無措,也很奇異,似乎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糟糕。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後,林菀發現自己變得寬容了許多,當無意中看到她爸錢包裡的照片,居然是她的百日照也就是三口人其樂融融的照片時,她想了想還是提醒說這樣子不妥,阿姨看到了會傷心。

一提起這個,她爸立即黯然,說他這輩子唯一愛過的女人就是她的媽媽。所以當她絕情離去後他才久久不能釋懷,所謂的愛之深怨之切。她問:“那你爲什麼又結了婚呢?”她爸面露慚色:“是爲了生活。”是啊,生活總要繼續,空虛需要填滿,缺了的角色需要有人替補。她說:“那就好好愛他們吧,不要等過些年後再爲此後悔。”這一天下午,林菀接到一個電話,是個陌生的號碼。對方聲音很沙啞,卻不失鄭重,他說:“我是陳醉,我想和你見個面。”幾分鐘後,林菀在附近一家幽靜的咖啡館見到了陳醉,地點是他提出來的。

他變化很大,不只是跟兩年前相比,和幾天前在醫院的匆匆一瞥時的樣子也極爲不同,皮囊還是那個皮囊,住在裡面的人好似變了一個。陳醉坐好,看着她的眼睛,只這一點就跟從前截然不同,以前他是不敢直視她的。他說:“林菀,我知道現在道歉太遲了,我的區區一句道歉對於你所受的傷害來說,也沒一點分量,可我還是要說,對不起。”他說完就着坐姿深深低了一下頭,林菀喉嚨一堵,將視線移開,看向窗外。“我剛纔去了公安局。”聽到這句,她立即收回視線驚疑的看向對面。

陳醉苦笑了一下,垂下視線說:“說起來你可能不信,這兩年我雖然不能說每天都活在負疚中,但是,一想起那件事就會……”他說到這兒握住桌上的水杯,眉頭微皺,手指用力收緊,似乎是在斟酌着用詞,其實是在對抗緊張。“很自責,心裡很難受。”陳醉說完微微鬆了一口氣,擡手抓了一把頭髮,繼續道:“可是,人有劣根性,我每次都會自我安慰,事已至此不能補救,以後注意就行了。”然後他眼圈一紅,長嘆了一聲說:“只是沒想到,老天爺記着呢,這麼快就來討賬了。

”林菀不做聲,像是失去了反應能力一般,僵硬的坐着,視線滯留在桌子一側的花瓶上。陳醉拿起水杯灌了一大口,似是要壓下什麼,同時使勁眨了眨眼,把即將涌出來的眼淚逼退,放下杯子自言自語道:“這一回,說什麼都不能再讓他替我受罰了。”調整好情緒,他擡頭再次看向林菀,認真的說:“林菀,我今天找你就是這兩個目的,一個是向你道歉,另外,我犯下的錯誤我自己承擔。”陳醉離開後,林菀的視線仍然停留在原處,許久之後,她纔看清花瓶裡藍紫色的一束,是勿忘我,一直認爲,在她認識的所有花裡,這個名字是最好聽的。

想起陳醉最後說的一句話:“林菀,我不奢求你原諒我,我只希望,你不要把我的過錯記在我哥頭上。他,他親口跟我說過,他愛你。”僵硬的表情終於出現一道裂痕,有溫熱的液體經過嘴角,鹹裡帶着些許的苦。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有突發事件,爆發受阻,不是我食言啊,雖然我也經常食言。。俗話說,時間就是用來浪費的,承諾就是用來打破的。。推文時間:想當年的《飯卡三十六掉》,只說一句,這是一篇非常有個性的文。文案:蘇眠:我願用我的情深不壽,換你一世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