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小太監氣喘吁吁的跑到來喜身邊,自是不敢驚擾楚曄,只是對來喜低聲道:“來總管,王大人求見陛下,說有要事回明陛下。”
來喜無奈,只得硬着頭皮上前,低聲喚道:“陛下。”
楚曄早就聽到了那個小太監的腳步聲,心中也是驚疑不定:此時有人來,難道瀲灩出了什麼事?近鄉情怯,在這一刻,楚曄突然不敢轉身,害怕聽到瀲灩的消息。
來喜見楚曄依舊佇立,凝望着遠方,忙朝前走了兩步,低聲道:“陛下,王大人有要事要回稟陛下。”
楚曄聽到來喜的話,不知爲何,心中一陣輕鬆,忙轉過身來,問道:“什麼事?”
適才跑來的小太監聽楚曄這般問,忙上前一步,道:“陛下,王大人剛纔進宮,說有要事回明陛下。”
雖然只是一瞬,可來喜還是在楚曄轉身的瞬間,看清了楚曄眼中的擔心與不安,因此忙低聲說道:“陛下放心,太醫說韋婕妤並無大礙,只不過是受了些驚嚇。如今婕妤已經睡下了,想來沒什麼大事了。”
楚曄也不答話,只是匆匆的朝前走去,可他瞬時輕快不少的腳步還是泄露了他此時的心情。
來喜抿着嘴,默默的跟在楚曄身後。
上書房到了,楚曄已看到王致中不安的在上書房外走來走去。
早有小太監瞧見了楚曄,忙告訴了王致中。那王致中朝前搶了幾步,跪倒在楚曄面前:“微臣見過陛下。”
明黃色繡雙龍戲珠的朝靴在王致中的面前停頓了一會兒,隨即楚曄的聲音飄來:“免禮。”
王致中再拜道:“謝主隆恩。”
楚曄不等王致中站起身來,就匆匆進了上書房。王致中忙爬起來,跟在楚曄身後。
楚曄徑自在御案後坐了,看向王致中,問道:“什麼事?”
王致中的臉上流露出些許不安,“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道:“陛下恕罪,荒齋的那名女子死了。”
“死了?”楚曄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猜不出他此時的情緒。
“陛下,那名女子吃過午飯後不久,就七竅流血死在了牢房中。”王致中的聲音帶了幾分顫抖,他是楚曄一手提拔起來的,因此他對這位少年皇帝知之甚深,這位少年皇帝素來將自己的情緒控制得極好,可他越是這般平靜無波,越說明此事幹系重大。他素有能吏之稱,可在這一刻,他的心竟跳如擂鼓,叩頭道:“請陛下治微臣失察之罪。”
楚曄只是輕輕撫着書案上那塊羊脂玉的鎮紙,王致中越發的害怕,聲音抖得越加的厲害:“微臣已經將相關的吏員全部拿問,想來一定能查出下毒之人。”
“不必了,下毒之人不是那麼容易抓到的,恐怕他在下毒之前早就想好了退路。”楚曄突然笑了,那笑容帶着幾分冷意,“不過這樣也好,這樣一來,朕就知道荒齋主人另有其人,那個女人不過是替罪羊罷了。”
王致中一時有些愣怔,不知該如何答話。
楚曄淡淡的說道:“起來吧。”
王致中又磕了一個頭,就站起身來。
楚曄拿起書案上的一本奏摺,王致中會意,忙躬身道:“微臣告退。”
楚曄微微點了點頭,王致中忙躬身退了出去。
王致中一走,楚曄就放下手中的奏摺,拿出雲翼呈給自己的那份名單,從頭細看,眉頭深鎖。
來喜站在一旁,忙悄悄走到桌邊,倒了一碗茶,輕輕放在御案的一角。
暖陽照入屋內,似乎連空氣都染上了陽光的味道,讓人只覺得懶洋洋的。楚曄看了許久,這才收起那份名單,拿起茶碗,喝了一口,隨即放下茶碗,揹着手站起身來,踱到窗邊,看着窗外的花木出神。
來喜見楚曄的衣裳染了幾塊血跡,就輕聲問道:“陛下可要更衣?”
楚曄聞言,低頭看了自己的衣裳一眼,身上的血跡已有些發暗。可看在楚曄眼中,還是觸目驚心。
來喜見楚曄的神情有些複雜,忙道:“婕妤身上的傷,奴才不便看視,可嫣紅姑娘已和太醫要了傷藥,想是沒什麼大礙。”
楚曄揪緊的心鬆快了不少,可臉上卻不肯流露出分毫,只是邁步進了裡間屋子。
來喜不由微微搖了搖頭,心中暗道:明明是擔心的要死,可卻又不肯問出口。
因楚曄平日起居常在上書房,因此上書房內倒是備了幾套衣物。楚曄換了龍袍,心中不放心瀲灩,想要去瞧瞧瀲灩現在究竟如何,可又恨瀲灩欺騙自己,一顆心七上八下,一時竟是猶豫不決。
來喜見楚曄負着手,只是在書房內兜兜轉轉,小心翼翼的問道:“陛下如今無事,不如去瞧瞧韋婕妤?”
楚曄的面色一板,在書案後坐了,拿起一本奏摺看了起來,可奏摺上究竟說的是什麼,楚曄卻一直沒有看進去。
楚曄諸事皆是心不在焉,連晚膳也只是胡亂吃了幾口就罷了,好不容易熬到掌燈時分,楚曄站起身朝外面走去。
來喜忙要跟在楚曄身後,楚曄擺手道:“不必跟着了,朕出去略走走。”
楚曄出了上書房,徑自向麟趾宮行來。
夜風裹着暖意吹來,楚曄的心緒如這夜風般不定。麟趾宮已經到了,從外面看去,黑漆漆的一片。
楚曄佇立良久,終是沒有勇氣走進去,輕嘆了一口氣,就悄悄的離開。
月已中天,月色晦暗不明,連周遭的景物也是朦朧的一片。
麟趾宮外的樹叢後傳來低低的說話聲,聲音極低,融入了這靜謐的初夏夜。
“她現在如何?”溫暖的聲音,一如這夏夜的夜風。
“回少主,她如今已無大礙,只是一直睡着。”
一隻夜宿枝頭的鳥兒被驚起,啼叫了兩聲就展翅飛遠。
“好生服侍。”
“是,屬下告退。”
朦朧的月光照在一張猙獰的面具上,那面具此時看起來已不似往日可怖,面具的主人注視麟趾宮良久,喃喃道:“如果你不是對楚曄動了心,我亦不會出此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