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允澤吃驚的看着瀲灩,他與瀲灩在醉芳樓外雖曾有一面之緣,只是當時天色已晚,加上他心心念唸的都是謝婉如,因此倒也沒注意瀲灩。
因他是皇后之兄,加上又是公主之子,所以常在宮闈出入,也曾見過衛婕妤幾次。如今見了瀲灩,他猛然覺得有幾分眼熟,仔細端詳,方記起和宮中的衛婕妤有幾分神似,不由有些吃驚。
崔太妃見了高允澤的神色,心中已經猜出他因何吃驚,只做不知,因笑道:“這茶葉還是大長公主送的。”
高允澤這纔回過神來,慌忙答了一個“是”,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崔太妃與高允澤又說了幾句閒話,高允澤這才站起身告辭。
高允澤一走,崔太妃就收起了笑容,低頭沉吟不語。半晌,她才擡起頭看向瀲灩。
瀲灩雖曾見過高允澤,只是她不知高允澤的身份,如今見了崔太妃的神色,心中也有些不安。
到了晚上,崔太妃卸了晚妝,待服侍的人都退了下去,這才凝神細想白天的事情,百密一疏,自己沒想到高允澤竟會貿然來訪。
突然有人輕輕的敲窗戶,崔太妃低聲道:“進來吧。”
過了一會兒,吳安泰走了進來,附在崔太妃耳邊低語了幾句。
崔太妃聽到高允澤夜宿醉芳樓沒有回府的消息,嘴角邊不由流露出一絲笑意,但只是淡淡的說了句“知道了”,擺了擺手示意吳安泰退下。
崔太妃待吳安泰退下,心中已經有了計較:不如將要爲臨川王納妾的消息露些口風給蘭陵大長公主,將來臨川王妃將瀲灩送入宮中,自己也可脫了干係。且蘭陵大長公主如知道了瀲灩貌似衛婕妤,定會來府中要人,自己也可以以此推脫。
因此次日一早,崔太妃用過早膳,就帶着秀荷等人去了蘭陵大長公主的公主府。
衆侍女見崔太妃走了,也都各自散去。
瀲灩回到自己的房中,昨日她已經暗中打探明白了高允澤的身份,也有些暗自擔心。今日一早,聽崔太妃說要去蘭陵大長公主府,心中明白崔太妃已經有了辦法。
瀲灩正在胡思亂想,突然聽見一聲輕笑,擡頭就見綠雲正站在自己身邊,忙起身讓坐。
綠雲笑道:“想什麼想得這樣入神,我進來你都沒聽見?”
瀲灩垂了頭,淡淡的說道:“沒什麼,不過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語氣中帶了幾分蕭瑟。
綠雲知她父母雙亡,且“每逢佳節倍思親”亦是人之常情,見她如此,不好再問,忙道:“我來是要告訴你,皇上來王府了。我倆不如偷偷去瞧瞧,也算得瞻天顏。”
瀲灩聞言,登時心跳如擂鼓,可面上卻又不能流露出一絲一毫,故意笑道:“我知道了,姐姐必是想做王妃,所以才如此急着去見皇上。”
綠雲啐了一口:“我好意告訴你,你卻來編排我。”說完就伸手去抓瀲灩。
瀲灩忙一把拉住綠雲的手,道:“好姐姐,饒了我吧。只是我倆偷偷去瞧皇上,被人知道了只怕不好。”
綠雲笑道:“我倆偷偷的去,你不說,我不說,別人又如何得知?皇上的御顏等閒不得見,錯過了這次機會,將來想再見天顏,只怕就難嘍。”
瀲灩心中暗喜,面上只做不得不隨綠雲前去。
兩人攜手出了瀲灩的屋子,朝臨川王的內書房走去。
且說高允澤在臨川王府見了瀲灩,也沒放在心上。加上他本是沉迷聲色的紈絝子弟,對於自己母親和妹妹的事情所知有限。因此昨日只把這件事當做一件新聞說給與自己相熟的幾個官宦子弟聽了,自有好事的人偷偷稟告了皇上楚曄。
楚曄聞之了此事,不覺有些悵然若失。自從衛婕妤亡後,自己一直鬱鬱不樂。如今聽說還有一個人肖似衛婕妤,心中不由有種說不出的纏綿來,因此一下了早朝,就匆匆駕臨臨川王府。
昔日高宗皇帝與渤海王因是一母所生,所以格外友愛。高宗皇帝時常駕臨渤海王府,雖有言官勸諫,可高宗皇帝卻不以爲意。
如今楚曄與臨川王雖是堂兄弟,倒也算得上是兄友弟恭,因此楚曄如今駕臨,倒沒人覺得意外。
瀲灩和綠雲兩人順着小路而行,走到那片玉簪花叢,瀲灩不由住了腳。
那片玉簪花在陽光的照耀下,越發顯得翠綠可愛,有的已經抽出花莖,有花蕾含苞待放。
瀲灩記起臨川王曾和自己說過等這片玉簪花開放,他就會請皇上來王府賞花,藉機將自己送入宮中。如今玉簪花雖然沒有開放,可自己卻有了面聖的機會。是的,今天無論如何自己都要讓楚曄見到自己。
自己終於要邁出至關重要的一步,可不知爲什麼,瀲灩卻沒有一絲的喜悅,相反心中還有淡淡的悵然。
綠雲回頭見瀲灩落在了後面,笑道:“怎麼,害怕了不成?”
瀲灩聞言,這纔回過神來,微微一笑,快步走到綠雲身邊。
突然身後傳來一道溫潤的聲音:“兩位姑娘請留步。”
綠雲和瀲灩此時聽到男子的聲音,皆是一驚,忙轉過身來,就見有一名男子正站在身後。
那名男子見兩人轉過身來,忙拱手行禮:“在下蕭長河,隨陛下至此,不小心迷了路,還請二位姑娘指點一下路徑。”
瀲灩不由暗中打量起這個自稱蕭長河的男子:劍眉入鬢,一雙狹長的鳳眼,眼角微微上挑,丰神俊朗,儀態雍雅,一身玉色的長袍,越發顯得他丰采出衆。如此人物,只能用風華絕世這個詞來形容。
瀲灩見這個蕭長河的風采出衆,心知此人絕非等閒人物。
綠雲沉吟了一會兒,突然問道:“閣下莫非是永州蕭郎?”
蕭長河微微一笑,那微笑如同三月的暖陽,讓人的心裡暖暖的。
綠雲被那微笑感染,不由也是微微一笑。
瀲灩忙暗中拉了一下她的衣角,綠雲這才驚覺自己的失態,忙垂下頭。
瀲灩心思電轉,已經有了主意,忙道:“蕭公子既然迷了路,不如就由妾等給蕭公子帶路。”
蕭長河忙道:“如此有勞二位姑娘了。”
瀲灩側身做了一個“請”的動作,隨即走在前面帶路,心中卻在暗自猜測這個蕭長河的身份。
瀲灩帶着蕭長河來到臨川王的內書房,就見臨川王正站在書房門口,忙福身行禮。
臨川王一見瀲灩,不由微微皺起眉頭,問道:“你們來這裡做什麼?”臨川王已隱約猜出瀲灩的用意,只覺得心中發悶,因此口氣略有些不悅。
蕭長河忙說道:“殿下,適才蕭某迷了路徑,虧得這兩位姑娘帶路。”溫潤的聲音宛若隨風招展的絲綢輕輕拂過,使人幾乎要沉醉在這聲音裡。
臨川王淡淡的說道:“既是如此,你們先退下去吧。”
瀲灩和綠雲行了禮,剛要躬身退下,就聽蕭長河說道:“殿下,陛下有些不勝酒力,去園中略走走就回。蕭某因園中離內院頗近,不便相陪,因此也就先轉了回來。”
瀲灩陪蕭長河來這裡就是想借機見楚曄,沒想到楚曄沒在這裡,不由略有些失望,又不好在這裡久待,只得隨着綠雲往回走。
瀲灩走了幾步,猛然想起蕭長河適才的話,不由拉着綠雲朝園中走去。
綠雲見了蕭長河,有一肚子話要和瀲灩說,因此倒沒留心瀲灩帶着自己往裡走。
走了幾步,綠雲拉着瀲灩壓低了聲音問道:“你可知道剛纔那個蕭先生是什麼人?”
瀲灩見綠雲似乎知道些什麼,自己也對那個蕭長河好奇,不有接口問道:“他是什麼人?”
綠雲笑道:“今天雖然沒有見到天顏,可見到了蕭先生,也算是意外之喜。”
瀲灩忙掩了綠雲的口:“這話要被人聽去了還了得?”
綠雲也知自己失言,不由有些訕訕的,可心中還是很感念瀲灩。
瀲灩見綠雲不說話,笑道:“怎麼不說了?”
綠雲這才說道:“陛下去年建集英閣,下詔訪賢。永州太守知道蕭先生素有賢名,就將蕭先生呈報了上來。陛下召見,蕭先生推病不肯進京面聖。永州太守害怕陛下責怪,就派人將蕭先生押解到了京師。陛下召見蕭先生,大爲蕭先生的才華所折服,重賞了永州太守,稱他舉賢有功。可惜蕭先生不肯入仕。陛下見他如此,也不好強求,只是在京師爲他建造了宅第,並時常召他入宮,稱其爲先生而不名。”
瀲灩聽了綠雲的話,知道這個蕭長河不過是飽學的名士而已。
綠雲見瀲灩聽了自己的話,表情淡淡的,不由接着說道:“這位蕭先生不僅才華出衆,丰采更是出衆。每次陛下宣蕭先生上朝,下朝的時候,朝中的公卿爲了瞻仰蕭先生的丰采,直到蕭先生離去才肯離開。朝野上下都稱蕭先生爲蕭郎。”
瀲灩聽了綠雲的話,笑着用手握住臉:“這麼大的姑娘說這些話也不害臊?”
綠雲笑着拍了瀲灩的肩膀一下,道:“死丫頭,人家好心告訴你,你反倒打趣起我來了。”
兩人正在嬉笑,突然聽見有呼救聲隱約傳來,細聽竟是臨川王妃的聲音。
――――――――
小江說幾句:“郎”這個稱呼在古代是對男子的一種美稱,多指年少風流的男子。如孫策被稱爲孫郎,周瑜被稱爲周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