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陽不知道她們到底要做多少豆沙棗泥,只曉得,這幾日她就在做豆沙棗泥。終於她再也忍不住了,問道:“嫂子,這麼多應該夠了吧,府裡頭能吃的玩麼?”
一個媳婦笑道:“哪裡夠。”
“這麼多要做多少!”於陽不清楚這英國公府裡到底有多少人,可是這些日子她們做的豆沙棗泥之類的已經不少了。
甘泉媳婦掰着手指頭同於陽解釋:“先上的,咱們自家過節要用的,還要送到各府的,還有這滿府的執事人丁,那些個清客及清客的家眷,還有以往放出去的舊人,再加上莊子上的,店鋪裡的,這沒有幾千個哪裡夠。”
於陽聽着她說,早已深深地嘆了口氣,這實在是太多了吧!她連捶了兩天的棗泥豆沙,胳膊生疼,比她在桑家插秧還要累。
既然做了那麼多的月餅,英國公府的中秋宴應該是很大吧!事實上的確很大,這幾天,除了她們這些做月餅的忙的腰直不起,就是天天搬運果蔬的人也忙的腳不沾地。從一些媳婦口中知道她們的那些個在別處當差的姻親也是這樣。秋分後該換秋衣,只是今年中秋秋分只相差兩日,因此,便挪到中秋這日由主人家賞下,也算是個恩典。另外,內廚房的那些人,成日裡爲中秋的菜色煩神,成日裡做了出來,請幾位大管事嚐了,然後再根據各個主子的胃口制定出來,聽說還因爲時姨奶奶不愛吃某物,幾位管事的鬧了起來。之後怎麼樣於陽也不知道,不過她想應該是以時姨奶奶爲重吧!反正這幾日大家都忙的狠,你略微勞煩她們一下,做事的人就不耐煩起來,只覺得你耽擱了她。再有那些不好的,直接吵上了。
中秋節就在忙碌中來到。這一天的菜色都很豐盛,當然廚房的人是有些瞧不上眼,可是這畢竟是恩典,午飯後,每人都領了月餅,於陽是兩塊,一塊豆沙,一塊椒鹽。晚上於是一點都沒吃,拖着身子回了屋裡,直接要往炕上躺,卻被巴四嬸叫了過去,讓她燒水燙腳後再睡。
雙腳泡在熱水中真是舒服的了不得,在一閉上雙眼,於陽覺得渾身舒坦不已,這一天的疲乏都要消失了。巴四嬸瞧着於陽面上露出極爲舒坦的樣子,不道:“你不曉得燙腳最是解乏的麼?”
於陽忙睜開眼點點頭;“只是我沒試過,這是頭一次。”以前在桑家,每晚她跟妞兒都要燒一鍋熱水給桑父桑壽燙腳,她們常常能聽到桑父舒服的對桑媽媽說‘做了一天的活,只要有這熱水燙腳,一切都值了。’她沒想過會這麼的舒服。
“不夠還有。慢慢的。也就明日一日了,到時候咱們就可以偷幾日的懶了。”巴四嬸彎下腰揉搓着腳趾,於陽發現,她的腳竟然也是纏過的,一個大腳趾獨立在那,剩下的四個彎到了腳底板,一雙腳腫的十分的厲害。只是巴四嬸怎麼會纏裹腳呢?廚房的許多做事的媳婦都是大腳,好像聽說纏足的人是主人面前比較有體面的纔會,她……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巴四嬸見於陽盯着自己的腳猛看,本還想問她是不是沒見過纏足,可是眼睛瞄到於陽的雙腳,她這才發現,於陽的雙腳也有纏裹的痕跡,但是已經放開了。
“你也纏過腳?”
於陽點點頭:“以前纏過。後來逃難地時候走着不方便,就放開了,當時還有些不舒服。現在覺得還是大腳好。”
巴四嬸點點頭。也笑道:“是。只是我這纏地時間長了。就是放了也沒有用了。”她艱難地擡起一隻腳。擦乾。取了剪子湊着微弱的燭光修剪指甲以及雞眼。
今日巴四嬸卻是捨得點了蠟燭。頂着微弱的燭火。於陽地雙眼又迷離起來。又成了小雞點米樣了的。
突然聽見有人敲門聲。
於陽懶洋洋地站起身子,疲憊得道:“是誰啊!”今兒護衛們的吃食都由大廚房送去,根本就不用她們再管,所以這個時候不會是護衛,那會是誰呢?
於陽趿拉着鞋子走到廊子那,打開門,卻是個丫頭,她比自己大個三四歲的樣子,透過月光可以瞧見,她穿着一身白色直身薄衫,腰繫深色的汗巾子。她一看到門打開,就往裡面衝。
於陽沒有讓開,而是疑惑地問道:“你是誰?來這裡做什麼?”
那個女孩兒也翻了眼:“你又是誰?在這裡做什麼?”她不等於陽回答,揚了頭就喊,“娘,我來了。”
於陽聽着女孩兒喊‘娘’,下意識的側了身子,女孩兒立即鑽了過去,往裡面進,一面走一面道:“娘,我來了。”
就看見巴四嬸擦着手從廚房走了出來,一見到那女孩兒立馬笑了:“我就知道你會來,皮姨奶奶那不用伺候了?”
原來這就是巴四嬸的女兒,在姨娘跟前伺候的。
女孩兒親熱地拉着巴四嬸甜甜地道:“沒,我想跟娘一處過節,特地過來的。”
巴四嬸問道:“皮姨奶奶今日沒到前頭去?你們那本來就沒有幾個人,你出來了,皮姨奶奶那怎麼辦?”
“去了,不過您也知道我們姨奶奶平素最不喜歡那個,也就是應個景兒,就把我們放了。我也不想看那些東西,只想過來跟娘一塊過節。”女孩兒將手裡的竹編匣子遞了過去,“這是我們姨奶奶賞的。”
巴四嬸道:“你自己留着吃,我這又不是沒有。”她又對於陽道,“陽妮子,煩你到屋裡,再拿個燈燭拿出來,屋裡有個燈罩子,也一併拿來。”
於陽應了,跑到屋裡,摸出了燭臺蠟燭,以及巴四嬸說的燈罩子纔回來。點上了後,於陽瞧清,巴四嬸女兒身上穿着的是白色綠色圓點衣裳,那汗巾子也是綠色。而被巴四嬸放在石桌上的竹編小匣子跟早前大廚房的媳婦送給太太房裡的小丫頭的樣式纔不多,只是這個上面還有嫦娥奔月的圖案,顯得更精緻。
巴四嬸指着於陽道:“這是陽妮子,才分到我們這的。”又對陽妮子道,“這是我女兒,清蓮。在皮姨奶奶那伺候。”
清蓮笑着對巴四嬸道:“我方纔還奇怪,外廚房這怎麼有個姑娘,嚇了我一跳。”她拉着於陽的手,“我才聽娘說了,你平日裡幫我照顧娘,多謝你了。今日頭一次見面,你還不要外道纔好。”
於陽忙道:“不用這樣,不用的。到是嬸子時常照顧我。”
清蓮笑道:“怎麼沒有。我常說娘一個人在這裡上夜孤單的很,現在有你陪娘,我就放心了。”
巴四嬸笑着道:“你就應下吧!”
清蓮拉着於陽遞給她塊月餅:“這是賞的,比你們那好,你嚐嚐。”
於陽接了過來,湊在燈下瞧了。這是……這是揚州一帶的月餅,餅皮酥鬆,跟京城的月餅不一樣,京城的月餅個頭小,餅皮很硬,咬開后里面一半是空的,味道並不好。
清蓮見於陽只是瞧瞧便放入口中吃了,也沒有開口問,那面上一點驚訝的表情也沒有不由問道:“你覺得這怎麼樣?”她都不覺得這月餅奇怪?難道她見過?
於陽快速的將口中的食物嚥了下去,這才道:“比公中分的好。我這個是甜甜的,還有些酸酸的。”
“酸酸的?估計是玫瑰餡的,你真是好運氣,統共就兩個。”清蓮瞧了瞧。
“那……”於陽不知道該怎麼辦,就兩個還叫她吃了,這……
清蓮忙道:“你吃吧!我都吃膩了,不愛這些。”清蓮坐了下來,看着於陽身上的衣裳,不伸出手摸了摸,“你怎麼還穿得這麼薄?現在白日是熱,這晚上風卻是涼的,更何況還是在外面。”
“我才進府,沒分到。”
清蓮只覺得說不通,今兒是中秋,滿府的丫頭都賞了秋衣,她怎麼會沒有。而且她出現在這也令人奇怪。清蓮問道:“你怎麼被分到這來了?”
於陽解釋了一遍,這番話她已經說過無數次了,見到自己在外廚房的人都會這麼問。這些日子於陽已經知道了,丫鬟是不會分到廚房漿洗房這樣的地方,一般都是放到主子那做事。
“那你不是府裡的了?”
於陽點點頭:“是。”
清蓮若有所思地盯着於陽,半響才道:“你是不是今年十三了,屬羊的?六月生的?”
於陽奇怪地看着她,她是怎麼知道,她怎麼知道自己今年十三,屬羊的,就算看自己的樣子能看出自己是十三,但是她怎麼就知道自己是六月的,她還從未跟這府裡的人說過自己是六月生的,這個頭一次見面的人,怎麼就知道?
清蓮像是瞧出了她的意思,擺擺手:“這是明擺的。”她又見於陽一點怨氣也沒有,不笑,“你到是挺安心的!”
“廚房很好啊,有許多好吃的。”
清蓮替聽於陽這麼,拍着手附和道:“正是這話!我也喜歡廚房,想吃什麼都可以做。不像我在裡面!嘴巴都沒味了!”
巴四嬸抱了個罈子出來叫給清蓮啊:“這是酸豆角,我已經炒好了,你拿去吧!”
清蓮眉開眼笑的抱住了巴四嬸,撒着嬌兒:“我就知道媽是的。”
巴四嬸含笑地看着女兒,拍拍她:“好了,好了。多大了還這樣!快回去吧!也晚了,落了鎖就不好了。”
清蓮應了聲,又囑咐了巴四嬸:“不要不捨得燈燭,晚上也別做針線,每日早些歇着。”
巴四嬸都應了,催着她快回去。
清蓮走到門口,轉身笑着對於陽道:“你幫我看着媽,若是她晚上不點燈做針線,下回我來你就告訴我。”
於陽笑着道:“我曉得。”
清蓮又吩咐了好些,這才依依不捨的走了。當於陽轉過身的時候,瞧見巴四嬸偷偷地擦拭眼角。就是在這府裡,母女見上一面也是這麼的不容易。而根本不知道妞兒在什麼地方的她什麼時候才能跟妞兒見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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