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大家都去參加婚禮去了,林小竹跟袁天野穿過村子,竟然沒有遇上一個人。一直到村頭,這纔看到一大隊的人,前面的擡着花轎,吹着嗩吶,一直朝前走着,後面則有一對男女正對着遠去的轎子哭泣,而轎子裡也傳來哭聲,跟歡喜的嗩吶聲交集在一起,怎麼看都感覺詭異。雖說成親有哭嫁一說,但這對夫妻的樣子,哭得也未免太悽慘了一點兒。
迎親的隊伍並沒有因轎裡轎外的哭聲而停止,漸漸地朝前走去。而有幾人從隊伍裡退出來,上前去拉那對哭泣的夫妻,一面不停地勸解着。
“柳嬸!”林小竹看着正抹眼淚的女人,驚訝地叫了起來。不過她的聲音很小,在一片的嗩吶聲、哭泣聲、勸解聲中,並沒有人聽見。
“柳嬸,您怎麼了?”林小竹此時也顧不得考慮別的,上前幾步擠到人羣裡,高聲問道。
這清脆悅耳的聲音如此陌生,大家都轉過頭來,詫異地看着林小竹。
“你……你是……”柳嬸看着林小竹,瞪大了眼睛,暫時忘記了哭泣。
“柳嬸,我是小竹啊,林小竹!”林小竹看到不過是隔了四、五年,柳嬸的頭髮竟然有些發白,不由得有些心酸。
“小竹?你是林小竹?”不光是柳嬸,其他的人都仔細地打量了林小竹几眼,都驚喜地叫了起來。
“嗯。”林小竹用力地點點頭,“就是那年被人買走的林小竹,我舅舅是夏大柱。”
聽得林小竹這話。其他人都面露古怪之色,互相對視一眼。俱都不作聲了。而柳嬸則看着林小竹,嘴巴動了動。然後“咚”地一聲就跪了下去,哭道:“小竹啊,你救救我家小春吧。”
“小春?她怎麼了?”林小竹趕緊上前將柳嬸扶了起來。她隱隱猜到了剛纔轎子裡的新娘是誰了。那一定是小春。柳嬸家四個孩子中,就小春最大,今年已十五歲了。她當年就是美人胚子,現在應該更出色了。
柳嬸卻只顧嗚咽,卻並不說話。
“到底怎麼了?你們快說啊!否則轎子進門拜了天地,一切都晚了。”林小竹急道。
“是你舅母,你舅母逼着小春嫁給她的侄子。”旁邊一心直口快的花嬸見柳嬸磨磨嘰嘰不說話。心裡着急,衝口而出。
“我舅母?逼小春?”林小竹眉頭一皺。
雖然隔了四、五年,但花嬸卻認爲林小竹並沒變,像是以前那麼可愛善良,否則小時候受舅母虐待,不會還託人帶銀子回來。當下也沒顧忌,道:“是啊!小竹你不是託人帶了一百兩銀子回來嗎?你舅舅家用那筆錢,蓋起了新房子,又買了一大片田地。佃了人來種地,成了大地主了。夏山把他家人接出去後,你舅舅就當了里長。你舅母現在在村裡可神氣了。她侄子到村裡來玩,見到小春長得漂亮。便上門提親。柳嫂子看她那侄子不成器,不樂意,你舅母就說小春的弟弟小霧偷了她們家的東西。定要捉他去見官。她那侄子又裝好人上門來,說只要他家答應婚事。就不追究小霧的罪狀。柳家被逼得沒法,只得同意。這不。轎子才擡出村,可憐小春在轎子裡哭得死去活來。”
林小竹話還沒聽完,就氣得滿臉通紅:“那我舅舅呢?就沒出來說句話?”
“你舅舅倒是勸過你舅母。但你舅舅前年得了一場大病,身體一直不大好,家裡家外都是你舅母張羅,他的話在家裡也不大管用了。”
林小竹點點頭。當年秦氏之所以怕夏大柱,就是因爲夏大柱一身力氣,她不聽話就要捱打。現在夏大柱沒力氣,打不過她了,她自然就不怕了。
她轉過身,看了袁天野一眼,正要說話,袁天野便道:“我已經打了手勢讓袁十他們下來了。一會兒就讓他們去把轎子攔住,將新娘子帶回來。之後的事,再行處理。”
林小竹心裡一暖,心情頓時好了許多。她這一世,有袁天野相伴就夠了,實在沒有必要爲了那些極品親戚而氣惱。
大家這才注意到站在林小竹身後的袁天野。袁天野自經歷了那大半年的磨難之後,變得更爲內斂沉穩,即使站在那裡不動不說話,身上也有了一種揮斥八極的氣度。再加上他身材高大頎健,相貌英俊,龍姿鳳採,穿着不俗。看在這些村人的眼裡,那簡直就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小竹,這位是……”花嬸看着袁天野的容貌,依稀像是當年買走林小竹的那個少年,不由得開口問道。
“花嬸,這是我的未婚夫,他叫袁天野。”林小竹介紹道。
“啊!”大家都輕聲驚呼起來。這位年輕人,一看就知道身份不凡,沒想到卻是林小竹的未婚夫。
袁天野對大家微微頷首,見袁十、袁二、袁三帶着雲珊,已飛掠而至,便下了命令:“去,攔下花轎,把新娘子給帶回來。”
“是,王爺。”袁二一躬身,領命而去。
“王爺?”大家聽得這一聲稱呼,俱都嚇了一跳。他們見過最大的官,就是里長了。翻過三座大山纔到達的縣城裡的縣令,在他們看來便已是天一樣的存在。至於王爺,那都是戲文裡纔有的人物,是他們這一輩子想都不敢想的。卻不想面前這位年輕人,竟然是王爺!
“小……小竹,你的未婚夫,真是的王爺,皇帝的兒子?”花嬸最是膽大,拉過林小竹,悄聲問道。這可是個天大的消息啊,得確認一下是不是真的,纔好告訴別人聽啊!否則傳錯了話,那豈不是沒面子?
林小竹輕笑,也不隱瞞:“他確實是北燕國的王爺,不過不是皇帝的兒子,而是當今皇帝的弟弟。”
“弟弟?那不是比皇帝的兒子還要了不起?”花嬸似懂非懂。
林小竹笑了笑,也不作解釋,問道:“花嬸,我舅舅家的房子可還在原來的地方?我先回去看一看。”
“他們的新屋子建在原來老宅的旁邊,你走過去一看就知道,老大一處宅子,一眼就能看到。”花嬸道。
林小竹聽了點點頭,轉過臉來看着柳嬸:“柳嬸,你不要擔心。我回來了,絕不讓我舅母再胡作非爲。小春被帶回來,你先領回家去,我回家去讓我舅母去平息這件事。”
“好好,多謝了,小竹。”柳嬸感激地道。知道林小竹的未婚夫是王爺,她的心就徹底安定下來。林小竹也是她看着長大的,秉性如何,她最清楚。有林小竹在,又有她的未婚夫撐腰,小春應該不會被逼着嫁出去了。
“雲珊,你留在這裡等着袁二他們,回來後讓他們暫時到柳嬸家守着,不要讓人衝進去搶人,或是發生傷人事件。等我回家把事情處理了再說。”林小竹又對雲珊道。
“是,姑娘。”
“走吧,我們過去。”林小竹招呼袁天野一聲,率先朝舅舅家走去。
轉過彎,就看到前面有一座還顯得極新的大宅子,青磚黛瓦,高大的門牆上還刻着石雕,很是氣派,跟旁邊快要倒塌的衰敗的柳家宅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看着這座用自己的銀子建起來的宅子,林小竹心裡有些發堵。她轉過頭對袁天野道:“我是不是做錯了?當年就不應該讓你給他們帶什麼銀子。”
“不是你的錯,也不是銀子的錯。”袁天野看着那宅子,目光有些發沉。他雖然沒有坐在北燕國的皇位上,但最看不得子民受苦。像秦氏這樣的行爲,令他深惡痛絕。
“是啊,殺人的,不是刀,而是握刀的人。”林小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兩人到宅子門口,便聽得敞開的大門裡傳來一個婦人的聲音:“夏大柱,你再說一句,今晚你就別想吃飯。就夏立根那窮得叮噹響的家境,小春能嫁給我侄子,那簡直是燒了高香。看上她,是她八輩子的福氣。她還不識擡舉,我呸!要不是我侄子被那小狐狸精迷住,我還不讓他娶呢。柳氏跟她那一窩小崽,都不是好東西。”
她話聲未落,屋裡就傳來“砰”地一聲,像是有人用力地敲打桌子,緊接着就聽夏大柱大聲道:“你這個婆娘,你還敢說嘴。就你那侄子,整日偷雞摸狗,好吃懶作。被人打斷一隻手,連個農活都做不成。就這樣的人,你竟然好意思說什麼八輩子福氣?我看是倒了八輩子黴纔對。你這個惡毒婦人,設計陷害立根家的小兒子,逼着人家好好一個閨女要死要活,我夏大柱這一回非被人戳脊梁骨不可!你,給我滾,現在就滾!滾回你的孃家,跟你那侄子過去。”
“讓我滾?夏大柱,你得了失心瘋了吧?就你這樣子,一條腿都進棺材了,走路都得喘幾下,還想休老孃?你既然想滾,老孃就成全你。現在就給我滾,你一個人到老宅子住去吧!”秦氏嚷嚷道,緊接着就是一陣推搡的聲音。
“這宅子是我外甥女拿錢建的,這是夏家村,我是這裡的里長,你想讓我走,那就先把我打死吧。”夏大柱怒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