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麼做不光是爲了讓工人不失業。”
城主府三樓休息室，安南和大姐，奧爾梅多解釋說。
“從前有兩個海島王國，他們彼此是世仇，新國王的第一件事總是向對方宣戰。”
“因爲是海島王國，他們的利器就是戰艦。但隨着戰事一次次開啓，沉船在彼此之間的海灣形成新的島嶼，他們造船用的木頭越來越少。”
“兩個王國同時開始大規模種樹，但接下來他們選擇了截然相反的路。激進王國在種樹的同時繼續造船，持續不斷地進攻。而緩和王國改變政策爲防守，在海岸線前禦敵。”
“最後你們猜誰贏了？”
奧爾梅多隨意道：“你都這麼問了，肯定是激進王國出乎意料的贏了。”
安南怒視過去，奧爾梅多的視線從羊皮紙移開，推了推眼鏡，不爲所動。
“我猜是防守王國贏了？”還是溫柔的大姐配合安南。
“錯了，是激進王國贏了。”
“噢，真可惜。”伊蒂莉婭輕笑着眨眨眼。
“你們肯定想不到原因。”
“是啊，怎麼會想到呢？”奧爾梅多低頭翻着羊皮紙頁。
屏蔽奧爾梅多的冷嘲熱諷，安南揭曉答案：“表面上，激進王國還在持續造船進攻，而防守王國以極低代價消耗對方資源，但樹木的生長需要時間，工匠總會老去……”
奧爾梅多擡起了頭，伊蒂莉婭認真傾聽。
她們同時意識到安南確實在講某種道理。
“激進王國消耗了資源，但始終掌握着造船的工藝。而防守王國自認爲聰明的暫停造船，卻忘了自己的工匠正一點一點遺忘該怎麼造船……”
“而一個帝國……”
“嗯？”奧爾梅多提高聲調。
“我是說領地……而一個領地的真正財富是它掌握的知識。知識在誰手裡？人。”
“所以你不減產停工，是爲了保存財富？”
“沒錯。”
伊蒂莉婭好奇地問：“故事的最後呢？”
“我還沒想好。”
安南撓了撓頭：“不外乎激進王國覆滅了緩和王國，激進王國通過研發新式戰船掌握制海權之類的……”
說起來，這道題很適合拿去學校當語文題啊……
很好，自由城學校的題庫又多了一道題。
自由城援助迪蒙王國一事總的來說褒義大於貶義，還有些想佔便宜的——比如基廷公國。
佐倫賽斯商會的商人跑來求見安南，希望自由城能對基廷公國施以同樣的援助。
安南召見了這位曾打過交道的商會會長。
端來茶水的艾比退出休息室，安南問他：“瓦里奧會長，你們還是爲了糧食而來？”
“不，安南領主，您應該知道基廷公國也在面臨鼠患，我們需要更多東西……糧食、礦物、魔法道具，還有隻有您有的魔法火槍、火炮，魔像。”
“魔法火槍和魔像也需要？”
“沒錯，基廷公國需要一切幫助！”
意識到這是筆大訂單的安南連忙讓門外的艾比去將昨天蘇珊大嬸做的蜂蜜焗薑餅拿來給客人品嚐。
“您太客氣了。”
“這是應該做的，請問你們是現金還是——”
“賒賬。”
“艾比，回來吧。”
安南把艾比叫了回來，委婉地說：“我們的好感還沒到那一步。”然後溫柔地將他趕了出去。
以爲這件事就此結束的安南沒想到幾天後，財政大臣弗朗寧居然千里迢迢從基廷王國跑了過來。
“舊日一別，我們已許久未見……”身爲半精靈的弗朗寧向安南行精靈禮節。
“我也甚是想念，但您若是和佐倫賽斯商會的打算一致，還請不要開口，影響我們過去的友誼。”安南迴以同樣的禮節，並提前將話堵了回去。
弗朗寧大臣苦笑道：“安南閣下，若不是公國面臨滅頂之災，我不會向你懇求舊情……希望你還記得，當初我在微風城買了50臺蘇珊紡紗機。”
“您說的對，那時我還是個落魄少年，是您向我伸出援手……而我的姐姐總是教導我說要十倍奉還。”安南模仿着弗朗寧大臣的語氣，偏頭喊道：“洛西。”
“安南大人，什麼事？”
洛西推門走了進來。
“伱帶着財政大臣弗朗寧去一趟工業區，給基廷公國訂500臺蘇珊紡紗機，允許賒賬。”
“好的。”洛西盯向弗朗寧大臣。
弗朗寧大臣的笑容僵在臉上，表示希望洛西先出去。
洛西看向安南，在他頷首後退到門外，關上了門。
安南保持着禮貌但不失距離的微笑。
弗朗寧大臣確實買了50臺蘇珊紡紗機，幫自己賺了第一桶金……但那本質是用50臺紡紗機的價格買斷了蘇珊紡紗機在基廷公國的銷售渠道。
以基廷公國的行事風格和安南來到中土就看見有人在用蘇珊紡紗機，他們賺的錢只百倍於自己。
他們誰也不欠誰。
弗朗寧大臣嘆息道：“安南閣下，得罪你的只是基亞·彼得森，公國和你們一直保持着友好的貿易關係。”
“那賣給彼時的瑞坎爾王國貨物又是怎麼回事呢？”
“我們是商人，我們會和所有人做生意。”
“您說的對，自由城是個新興的領地，它能忍受一些冒犯，但做不到轉頭去幫冒犯過自己的人。”
弗朗寧大臣還要說什麼，被安南打斷：“看在您的份上，我願意向基廷公國出售一切商品，哪怕是我們稀缺的東西，但概不賒賬。”
“畢竟，你們做了幾百年生意，財富遠超我們的想象。”
……
幾十分鐘後，走出城主府的弗朗寧浮現擔憂之色。
不是對基廷公國的，而是對精靈王庭……
他知道安南沒那麼恨公國，最多沒有太多好感。所以他在得到瓦里奧的消息後就親自過來，修復和自由城之間的裂隙。
他們之間的事說到底也只是些許面子問題，隨着展開更多貿易，那點微末矛盾會拋之腦後的——弗朗寧對此深有經驗。
但是王庭真的得罪了他。
以安南今天對話時表現的記仇，他很難對精靈王庭一笑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