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礁石酒館一片寂靜。
傭兵們被安南的話嚇到,衛兵們更是。
他們只知道安南是某個大人物,但不知道他的來頭這麼大。
該死……果然好事從來輪不到他!
安南從衛兵隊長的情緒中察覺到了退縮,繼續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烏斯……”
“你一個月能拿多少薪水?”
圍觀的傭兵起鬨道:“那頭肥咳……他們的領主摳得要命,只給他們15銀幣週薪!”
安南憐憫地看着衛兵隊長:“爲了月薪六十銀幣的工作賣命,值嗎?”
“現在,轉身出去,和門外那些派你進來送死的傢伙說,酒館裡有一羣醉漢在打架,我只是在看熱鬧。”
“去吧。”
“我效忠——”
安南打斷他:“我是安南·裡維斯,自由城之主,過一會兒會有人來和你接觸的。”
“我效忠您……”
烏斯隊長終於低下他並不驕傲的頭。
衛兵們鬆開酒館老闆,向安南行禮後就頭也不回地走出酒館,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門口傭兵轉動眼珠,突然大吼着着撲向身邊人:“別他媽以爲衛兵來就能救你了!”
臉上捱了一拳的傭兵暈乎乎的,但也配合的打了回去:“這句話我說纔是!”
亂糟糟又打起來的傭兵相互推搡,撞到了門,阻隔了外面的窺探視線。
他們在門後邊大喊大叫做戲——亦或是假戲真做,倒是安南周圍靜悄悄一片。
這幫傭兵用少女般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安南。他們覺得安南剛纔說的話就像一把箭矢射中他們心臟,比什麼“把衛兵都幹掉”還讓他們舒爽痛快。
“不愧是大人物!隨便幾句話就把衛兵嚇跑了!”放下凳子的傭兵驚呼。
“我說的是實話。”安南聳聳肩。
其實安南只是迫不得已。
他在瑞坎爾王國做的事不適合在這邊幹一遍,他必須低調,起碼找到伊莉摩雅絲之前保持低調。
安南不是幾年前的政治新人了,不將規則,任性胡來——那是帝國做的事。
雷蒙德領主擺出規則,自己想要降低代價,就要按照雷蒙德領主的規則來。掀桌子那是帝國乾的事,安南想做就要面臨兩敗俱傷的場面。
不能打仗啊……打仗了還怎麼賺錢……
說起來,爲何雷蒙德領主對瓊安沒有一絲忌憚,難道他知道瓊安不是帝國公主?
還有……
安南瞧着明知衛兵敢動手,還往前擠的傭兵們,既欽佩又不解:“你們不要命了?”
凳子傭兵露出儘可能的憨厚,但怎麼看都很猙獰的笑容:“您弄錯了一件事。那傢伙不是爲了十銀週薪拼命,而是因爲他有十銀週薪而拼命。我們沒有,所以不怕!”
“我們不怕!”
傭兵們齊聲附和。
安南肅然起敬:“敢問諸位到底是什麼人?”
腫着臉的酒館老闆回到櫃檯後面:“您不是知道了嗎?信仰那個女人的一羣可憐蟲而已。”
“信仰?”
凳子傭兵咧嘴一笑:“那個什麼狗屁金錢女神把這片土地變成了這樣,我們不服,就再豎立一個新神奪回來!”
安南看向酒館老闆:“你出的主意?”
這種以新神代舊神的儀式安南在書裡見過,這幫大字不識一個的粗人不像是知道的樣子。
“只是想讓人們記住她而已……”酒館老闆苦笑,“倒是您,我以爲您是跟着長輩來玩的……您到底是誰?”
安南輕咳一聲:“那麼鄭重的介紹一下自己。站在你面前的是:北境之王·冠軍術士·聖盃騎士扈從·自由城之主·安南·裡維斯。”
有個視野被堵得嚴嚴實實的矮個子從後排跳着喊道:“什麼時候來了這麼多人!?”
傭兵們一陣鬨笑,酒館老闆跟着笑,不小心扯到臉上的傷,倒吸口冷氣。
安南讓黑寡婦幫他治療,“我不會。”進門後就沒說過話的黑寡婦開口。
“堂堂大法師不會療愈法術?”安南狐疑。
“親愛的,難道你就會法師之手了嗎?”
“我沒事,只是捱了一拳而已,比被關進地牢榨乾錢財丟去礦洞裡要好。”酒館老闆哂笑。
剛來的時候,安南還以爲他是什麼隱藏的大人物,結果就是一個普通人。
傭兵們繼續演戲,安南看着他:“暫時沒人打擾我們了,請繼續故事吧。”
“沒問題,我很高興有大人物願意瞭解這段故事……”
威爾遜還記得認識阿黛爾的那個清晨,剛隨着家人從曼卡鎮遷來的他在黃金城外環看見了蹲在一堆礦渣前“玩沙子”的阿黛爾。
搬到新家後,父親指揮僕人搬東西,母親忙着認識鄰居,威爾遜就偷跑出來。讓一個孩子認路實在很難,威爾遜很快就在街巷中迷失了方向,這時,他看到了那堆礦渣和小女孩。
好奇心征服了男孩的不安,他蹲在一旁,看着女孩將一堆礦渣倒進裝水的盆裡,攪混後瀝出來,把溼漉漉的碎渣裝進籃子裡,然後再用板子剷起一堆礦渣。
看了半天,威爾遜忍不住問:“我能試試嗎?”
小女孩擡起髒兮兮的小臉,瞅着威爾遜乾淨的衣服和白嫩的皮膚,搖頭拒絕。
看着小女孩繼續牟足力氣才能從礦渣堆裡剷出來薄薄一層沙石,威爾遜故意激將道:“我鏟的沙子肯定比你多!”
木板遞到眼前,威爾遜迫不及待拿過來就開始鏟沙,但他駛出吃奶的勁,也只從礦渣堆裡剷下來一些碎片。
礦渣堆結實的就像一面牆!
威爾遜笨拙的動作換來小女孩的笑聲,臉頓時臊得通紅,把木板還給小女孩。
“你在做什麼?”他問。
“礦渣裡有碎煤,我把它們洗出來,拿回去就能用了。”
“碎煤也能用嗎?”
威爾遜印象裡的煤都是整塊,黑得發亮的石頭。
“能,而且更暖和呢!”
威爾遜恍然,看了一會兒說道:“我能再試試嗎?”
這一回威爾遜學着小女孩的模樣鏟礦渣,雖然少了點,但比第一次的狼狽好太多。
“你負責掏水,我來鏟!”
威爾遜像個小男子漢般拍着胸脯,新鮮感讓他一點也不覺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