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賤民們在騎兵的催促中醒來。
他們被驅趕着來到戰場上,遠方的麥田依舊翠綠。
洛蘭看見戰場邊緣矗立起一座墓園,那裡埋葬者昨天死去的人?
它們的墓碑朝着戰場,像是在注視還活着的人。
洛蘭領主宣佈出擊,縱馬過來,洛蘭看見他特意看了自己一眼。他爲自己鼓氣,埋頭衝了出去。
洛蘭記不清四周有沒有人跟着自己,他的腦海一片空白,好像變成了一座冰冷的墓碑,麻木地注視着一羣賤民往前跑。
當他的意識恢復的時候,他看見自己和一羣賤民站在一起,圍起那名在夜空中看見的精靈般的黑髮男孩。
安南彷彿披着朦朧光芒,臉頰帶着溫和的微笑:
“歡迎回家。”
周圍忽然沒有了聲音,洛蘭低頭看着握在手上的匕首,擠開前面的人羣。一陣美好的芬芳迎面撲來,洛蘭擡起顫抖的手,那把沾着同伴之血的骯髒匕首推進安南的胸膛。
“對不起……對不起……”
洛蘭哭着道歉,愕然的安南臉頰逐漸柔和,依然溫柔:“假如我的死能換來你的優渥生活……”
“去死……去死!去死!”
洛蘭突然狂躁地連刺好幾下,安南無力的倒在地上,像是潔白的花瓣染上污穢。
賤民們四散而逃,戰士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洛蘭趁着一片混亂,閉着眼睛割下安南的頭顱,往戰場另一邊逃去。
他看到了洛蘭領主,提着安南的頭顱大喊:“我……我辦到了!大人!我做到了!!!”
冷漠的洛蘭領主帶着他回到城堡。他又看到了伊娜的屍體。她不知何時翻了過來,空洞的眼珠盯着自己。
“洛蘭,你殺死了安南。”瘋狗大公露出殘忍的笑容。
“沒錯!大人,我殺死了他!”
瘋狗大公猛然拍動王椅的扶手,怒吼在城堡大廳迴盪:“一個賤民居然膽敢殺死貴族……把他吊死!”
“大公……?您承諾過我的……”
洛蘭跪在王座前,那顆頭顱,伊娜的臉似乎都在看着他。
“你知道這傢伙叫我什麼嗎?瘋狗大公……”瘋狗大公獰笑道,“伱居然相信一個瘋狗的話,怪不得是……賤民。”
一條麻繩突然套住洛蘭的脖子,將他拉起。
洛蘭驚恐地尖叫着,瘋狂地掙扎身體,試圖掙脫套在脖子上的麻繩。但他的掙扎沒有什麼作用,他開始難以呼吸,絞刑架下的衆人麻木地看着洛蘭的身體漸漸變得僵硬,不再動彈。
洛蘭看着自己的屍體掛在絞刑架上,隨風搖擺。他感覺着自己在一天天腐爛。眼珠和舌頭開始脫落,隨着烏鴉啄走而失去視覺。蚊蟲叮咬着自己的身體,在血肉裡築巢——
“不要——不要——!”
洛蘭從無邊的絕望中驚醒。
天已經亮了,賤民們在騎兵的催促中醒來。他們被驅趕着來到戰場上,遠方的麥田依舊翠綠。
洛蘭看見了那座盯着自己的墓園,看見洛蘭領主騎着馬從面前經過,特意看了自己一眼。
他低下頭,握在顫抖的手上的匕首在往下滴着血,在腳邊積蓄起血泊,形成伊娜的臉龐。
“不……不!!!”
賤民洛蘭在領主洛蘭疑惑中突然衝了出去。他死死盯着前方,看見那些精銳的騎士端着射出怪異箭矢的長槍,避開自己,擊中追擊自己的騎士。
他再次衝了過來,看見一羣衣衫襤褸的賤民圍着安南,還看見了伊娜站在安南的身邊,望着這邊微笑。
那個黑髮男孩的溫柔依然如初。
“歡迎回家。”
淚流滿面地的洛蘭從乳白色的光輝中醒來。
這個夜晚,和洛蘭一樣偷偷哭泣的平民還有很多。
……載着安南在營地上空盤旋的伊莉摩雅絲回到城主府。
迎着衆人的注視,安南什麼也沒說,直到布萊希姆院長爲他解除了高等暗示術。
“到了明天就能收穫果實了。”安南說道。
踏實的衆人紛紛散去。
“安南,你也休息吧。”伊蒂莉婭說道,被英格麗特推着回到住處。
艾麗斯還沒走。“你是怎麼想到的這些辦法?”她忍不住問道。
安南不在意地說:“都是以前的辦法。”
當初用魔法影像對付冰川港,用暗示術對付冰霜巨人,安南只是故技重施了一回。
“這是一種催眠方式?”
安南搖了搖頭,和催眠白龍稍微不同,這次安南沒再挨個入夢,因爲平民太多了……他只是通過魔法影像加深他們的潛意識,讓他們自己做夢。
“我沒控制他們,我只是讓猶豫不決的人變得堅定。”
深夜的艾麗斯文藝了許多:“但誰知道他們經歷的會否是最殘酷的噩夢?”
“這是黎明前的黑暗。”
……
清晨,安南在得知瘋狗大公的騎士異動後來到前線。
和昨天一樣,他們把平民擋在前面。巡視的騎士正在高喊着什麼。
安南猜那是個大人物:“能打中說話的騎士嗎?”
“太遠了。”洛西愧疚地說。
安南準備讓布萊希姆院長來幫忙。“讓我試試。”艾麗斯忽然說道,接過洛西遞來的魔法火槍,回答安南的疑惑:我知道該怎麼用。
“我只是擔心你會傷到平民……”
“我不是你。”
安南忿忿之中,艾麗斯端起魔法火槍,似乎也沒瞄準地瞄向前方,一陣魔力涌動之後,扣動扳機——
遠方一名騎士跌落馬背。
“你的運氣不錯。”安南忽然體會到蕾菈和法斯特競爭時的情緒。
“已經打中了。”艾麗斯把火槍還給洛西。
“怎麼可能……”
隔着起碼500米的距離,連抱着魔法火槍睡覺並稱之爲“和槍魂增加親和度”的費米也做不到……
“我給火槍附了魔,用魔法鎖定了他。”
安南猜艾麗斯打中了大人物,說不定是瘋狗大公——不然爲什麼憤怒的騎士驅趕來數百平民。
但那位瘋狗大公沒有一點教訓。和昨天如出一轍:騎兵被火槍兵打退,成羣的平民丟掉武器跑了過來——
“城主大人,他們要我殺了您!還……”
其中一個年紀和安南差不多的男孩托起染血的匕首,跪在他的面前。
安南溫柔地笑着,就和夢裡一樣披着朦朧的光暈。
“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