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的年底,劉備見到之前孔明在西川所制定的法令和政策的效果,已經顯現出來,得到蜀中人民的熱烈擁護,益州集團與荊州集團之間的關係也逐漸磨合完畢,感覺讓孔明回西川執掌一切事務的時候已經來到,便向荊州發出了詔令。
諸葛軍師自然是立刻應召。在諸葛軍師入川之後,荊州事務就再度交給關羽。而且很快地,劉禪接到諸葛軍師從蜀中用信鴿傳來的消息,主公要他速速入川。
其實這早就是劉禪意料中的事情。不過,信鴿的傳遞速度不下於驛馬的數十倍,也就是說,劉備的正式通知的到來還有一段很長的時間,劉禪還有大量的時間來準備。
劉禪很早以前就想好,荊州乃是魏蜀吳三國四戰之地,一直是戰禍不斷,即使是這幾年在揚州和濡須口附近地區,吳魏也一直還是攻防不斷。而且劉禪算了一下日期,呂蒙白衣渡江的日子雖然剛剛過去,但是誰都說不好東吳會在什麼時候,突然發兵攻佔荊州地區。所以,他絕對不能將醫國院和裡面的學生留在荊州,一定要將他們全都遷入巴蜀。
劉禪首先將消息告知鄧艾與諸葛喬兩人,讓他們在這段時間一定要多出力。因爲經院的那班儒生從來都不是那麼乖的,一定會出來鬧騰一番纔會干休。兩人現在身爲劉禪的伴讀,公子的吩咐當然要盡力去辦。
劉禪之所以這樣要求,是因爲鄧艾和諸葛喬兩人都在經院讀書。
鄧艾的性子還是沒有改變,依然是那樣驕傲,在經院中的人緣實在一般,恐怕是指望不上。但是奇怪的是,石廣元雖然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將鄧艾罵得狗血噴頭,現在卻頗喜歡他,每天都特別撥出時間教他兵法,兩人相處得極爲融洽。劉禪感覺,是不是因爲石廣元的臭脾氣,跟鄧艾的傲氣有些相像,所以兩人臭味相投了呢?
諸葛喬跟鄧艾不同。他爲人有教養、溫文爾雅,頗有謙謙君子之風,善於與人結交。加上他的養父是諸葛軍師,所以深得大家喜歡,在學生中間也是頗有威信。要是他出來說話的話,效果一定不會太差。
然後,劉禪來到醫國院,將劉備要將自己召入巴蜀的消息,以及他想要將醫國院搬入蜀中的事情告訴華佗、張方平、祖文和石廣元四人。
華佗先生倒是沒有什麼感覺。他在荊州本來就是背井離鄉的,如今再西入巴蜀的話,其實也並無不可。但是石廣元和張方平兩人的眉頭都不由得皺起來。特別是張方平,他的神態顯得極其嚴肅。
劉禪知道,古人安土重遷的觀念是非常嚴重的。要不是因爲現在國家戰亂,才造成流民四起,否則一般人都是祖祖輩輩只住在一個地方“安居樂業”。張方平就是這樣的情況。
他的家族世代居住在張家集,田產和祖墳都在那裡,而且如今年紀也大了,劉禪想要讓他搬家,恐怕是極爲困難的。
而石廣元之所以皺眉頭,那是因爲他的學生大多都是荊襄人士,想要讓他們入蜀,也是一件頗爲困難的事情。
四人沉默一會之後,石廣元首先告訴劉禪,他會試試勸說哪些學生的,但是經院的老師卻比較難辦,然後他就自己出去了。
張方平知道自己身爲醫國院的院長,現在再不表態的話,是不行的。他咳嗽了一聲,說道:“公子,我現在已經老了,像搬家這要的大事,請再讓我考慮一兩天吧。”
劉禪見張方平臉上頗帶傷心之色,不忍強求於他只得同意。其實他早就知道,搬遷的事情肯定沒有那麼簡單的。
本來當初建立醫國院的時候,劉禪就忽明忽暗地向張方平暗示過,將來會將醫國院搬入蜀中,可惜他老人家當時並未在意。如今望着張方平離去時候,那有些失落的背影,劉禪只能看看華佗先生,然後兩人各自暗暗嘆了一口氣。
第二天,醫國院要搬遷的消息傳出去之後,各個學科的學生的反應差異巨大。醫科和數科的學生人數少,師承的觀念也最爲深厚,幾乎沒有任何人反對入蜀。所以最大的問題就在於張方平個人而已。
但是問題果然就出在經院,不僅大多數經院學生站出來反對,而且還差點因此將醫國院給鬧翻。教師們對此也是諸多埋怨,他們雖然並未明確站出來反對,但是卻也並不阻止學生的言行。何況,經院的教師已經擴充到八人,佔據醫國院教師人數的大多數,聲勢實在是不得了。
劉禪不禁苦笑,在漢代的時候,那些儒生好像都特別喜歡出來鬧事,所以總是讓當政者大傷腦筋,有時候還不得不動用武力殺人。不過這樣倒是說明,這些人敢於抗爭,這不就是當初他不願意讓官府幹預醫國院的初衷嗎?所以,劉禪就由着他們去鬧,反正他們也折騰不了幾天了。
其實,跟隨石廣元學習了這麼久以來,劉禪是越來越欽佩這些儒家先生的學識,也逐漸改變以前認爲儒學只是誇誇其談的看法。因爲儒者在學習聖賢之道的同時,也是一直都在學習致用之學。
而且,這些已經在經院學習一年的學生,都是石先生經過層層選拔出來的,資質俱佳。劉禪甚至已經規劃好,將來可以從中挑選出優秀的人才轉學商科和法律科,培養出一定的專業素養之後,就可以出任蜀漢文官體系的中下層官職,成爲官員中的中堅力量。所以,這個時候讓他們離開,實在是太可惜。
劉禪決定先說服經院的老師,然後再讓他們去做學生的工作,否則他一個人根本不可能應付得了那三四百個學生。
劉禪首先要找的人就是王蒙。經院的八個老師之中有四個人都是他找來的,是除了石廣元之外,最有聲望的老師。所以只要他能夠同意劉禪的主張,那麼他的四位好友,應該問題不大才對。何況王蒙跟劉禪還有一層師兄弟的關係,他要是不幫助劉禪的話,恐怕就有些說不過去。
而且,劉禪考慮到諸葛喬是王蒙最喜歡的學生,就決定帶着他一起到王蒙家拜訪。
王蒙知道劉禪前來拜訪,連忙換好衣服,親自出迎。
只見王蒙身上穿着一件灰色衣服,很適合他那乾瘦的身材,臉上的神色如同往常一樣的有些僵硬,讓人完全看不出他心在的心態究竟如何。
其實王蒙一直都是個非常嚴謹的人,形式作風跟去世的張行先生簡直是一般地古板,怪不得大家都說他是張先生最正宗的傳人!
來到客廳後,劉禪就將此行的目的詳細敘述一遍,然後說道:“王師兄,您一定要幫師弟這個忙。不是師弟要強求您,而是勢在必行啊!”
王蒙嚴肅的臉上不禁露出一絲爲難之色。他的家族和張方平一樣,世代都居住在荊襄,所以他打心裡是不願意離開這裡的。但是劉禪這次是以同門師弟的師弟的身份前來勸說,又不好一口回絕,王蒙心裡實在有些犯難,所以就沉吟起來。
劉禪見王蒙默不作聲,就又將自己對荊州的看法說了。
荊州本來就是沃野千里之地,又處於曹魏、東吳與劉備三方勢力的交界處,乃是北伐南進的主要基地,任何一方都想要爭奪。所以從曹操下荊州開始,這裡幾乎每年都要發生大戰,已經弄得是民不聊生,這樣的地方,已經不再適合文人儒士做學問。
聽到劉禪這樣一說,王蒙目光中精光一閃,似乎有些動搖了。
劉禪接着讓王蒙自己想想。巴蜀自先秦以來,號稱天府之國,錢糧人口豐足,周邊秦嶺山區環伺,關隘重重,真是易守難攻。更是當年漢高祖劉邦龍興之地,不但沒有遭受中原戰亂的危害,人民安居樂業,算得上是一處世外桃源。王蒙可以將荊襄的地產賣掉,然後到巴蜀再重新置辦就可以。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可以將自己家族的人員,一併都遷入巴蜀,自己一定會給予好好的安置的。
王蒙聽得點點頭,臉上的嚴肅跟着就變得緩和許多。
劉禪見狀,就向諸葛喬點點頭。
諸葛喬從座位上站起來,恭恭敬敬地對王蒙說道:“王先生,日前我父來信說,許靖許文休先生,一直想要一見咱們荊襄多名士。您難道不想要去拜見一下這位當世大儒嗎?”
王蒙忽地一下子就從座位上站起來。
許靖和許劭兩個兄弟,當年在清河島上開辦講壇,每月初一命題清議,評論鄉黨,褒貶時政,不虛美,不隱惡,不中傷,能辯人之好壞,能分忠奸善惡,或在朝或在野,都在品評之列。評後驗證,衆皆信服。凡得好評之人,無不名聲大振,身價百倍。一時引得四方名士慕名而來,競領二許一字之評以爲榮。
所以,許靖這個人早已經成爲天下諸多儒士心目中的偶像,王蒙自然也是不例外,激動地問道:“文休公真的這麼說嗎?”
諸葛喬並不回答究竟是與否,而是緩緩說道:“王先生您乃高才,當爲荊襄儒士的代表。您不去見許文休公的話,那誰還有資格呢?”
王蒙聞言,嘴角已經微微翹起,說道:“要是能夠見到許文休公,那王蒙自然是三生有幸。可是經院其他的老師嘛……”
劉禪見諸葛喬三言兩語就將王蒙騙得是暈頭轉向,不禁佩服他的口才,今天帶他來,果然是個正確的決定。不過,他一直以爲諸葛喬是個正直的好少年,不想說起謊來完全是一副臉不紅心不跳的模樣,真是人不可貌相。
劉禪乘機說道:“王師兄,您在老師中威望甚高,只要您一句話,他們八成不會反對的。您還可以告知大家,到大家入巴蜀後,師弟可以周旋一番,請許文休公跟大家一聚。這樣可好?”
王蒙聞言大喜,臉上終於露出燦爛的微笑,問道:“你的話可當真?”
“當真!”
“好,我一定竭盡全力去說服他們!”
王蒙今天實在太高興,以至於一向嚴正的他,居然親自邀請劉禪和諸葛喬留下吃飯。劉禪當然不會推遲,這可是跟王蒙搞好關係,進一步鞏固戰果的機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