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麗動人,銀白色細碎的流光一點點灑落而下,在徐崢的眼前沒有遺漏的,全部照在了雪蓮的花瓣上,分不清是露珠還是水霧折射出星星的亮點,使得整個花徑露出水面半尺,嫺淑的宛如仕女圖中含羞帶卻的女子,玉立其間,安靜溫婉。水池中慢慢的升騰起一股子朦朧的霧氣,光潔的花瓣隱現,似待人堪折。
不過半柱香的時間,雪蓮花就在月華的照耀下,由含露到全開,其過程妙不可言。
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這兩句詩,徐崢已經記不清楚出自何人的手筆,也更記不清楚出處。只是下意識帶着愧疚的情緒摸了摸胸口,那裡面還揣着來時莫道子遞給他的玉盒子用來盛放雪蓮花的。
亭亭玉立的雪蓮花就在他的眼前,可是莫名的他就是下不去手,雪蓮花帶給他一種莫名的親暱感,就如同白淺給他的感覺。乾淨漂亮的讓人挪不開眼睛,該是傾城的美豔卻偏偏的做清漣而不妖,出自於淤泥卻偏偏帶着不染塵世的污濁,纖白的花瓣莫名的與逸之那張禍國的臉慢慢的重合在了一起,或怒或嬉笑,就好像淪入了一個漩渦之中,不能夠自拔,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越加的癡迷。
行爲變得莫名的詭異,伸出去的手明明是要掐斷花徑,卻變成了撫摸。
到了現在如果徐崢在不知道他自己是中了什麼**計,他就白白的混了這麼多年了,這樣不受控制的言行,是因爲花,那朵盛開的雪蓮花,明明看上去潔白無瑕,卻在背後暗藏玄機,它的香氣有問題。
眼看着一炷香的時間很快就要過去了,就像莫道子說的那樣,潔白的花瓣邊上乾枯的結出脈絡,花要枯萎了,但他的手掌卻依然不受控制的在花瓣上輕柔的撫摸無法離開,想要折斷更是不能。
“刺啦,,”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刺痛了徐崢的耳膜,卻也似乎是刺痛了其他什麼東西。
模糊的感覺變得越加清晰,理智促使着撫摸着花瓣的手掌向前一折,迅速地將褪去生氣的雪蓮裝入了玉盒之中,方纔避免了雪蓮花的枯萎,外界根本就沒有給他更多的時間去思考,他下意識的回過頭看向了剛纔那個聲音發出的地方,水池的岸邊上,站的是那個剛纔要掐死他的汪老九,脣邊帶着詭異的笑。
這一切的一切都陰霾進了黑暗中,那是他看見的最後一幕,汪老九混合着解脫怨恨還有更多道不明情緒的笑容。
但,他已經沒有時間去分辨的更多,原本堪堪將及他胸口高度的溫池,在徐崢這下雪蓮花的瞬間開始變化,這突然改變的讓人措手不及,承載着雪蓮的根系迅速枯萎,池水渾濁,由雪蓮根莖處爲中心,一個巨大的漩渦在徐崢還來不及做更多的掙扎時,將他捲了進去,破碎的池浪混合着山洞坍塌的巨石波瀾洶涌。
徐崢一隻手緊緊的撰着盛放着雪蓮花的玉盒,一邊閉氣努力地順遂着漩渦流向滑動手掌,閉着眼睛,逆流而上,方纔不過寸許,就被迎面的一個巨石狠狠地砸到了額頭上,昏了過去,無力的身體不得不順着漩渦的翻滾卷向未知的方向,胸口處因爲剛剛激烈的動彈,掙開了口子,在水中留下一抹殘紅。
只是即便是如此,他的手指依然緊緊的握着那個承裝着雪蓮花的玉盒,從始至終都不曾放開。
徐崢在山洞裡面並沒有時間的概念,但是崑崙山上的離影卻能夠感知到外面的天亮天黑,那日發現夜鶯中了七彩蛇後,他便看了看徐崢消失在山頂的身影,猶豫了片刻,背起了夜鶯往山下找到了隨他們一起來的手下,叫他們先將這個礙事的女人給送了回去,他才復又領着幾個人上山。
不眠不休一路順着南坡爬到了崑崙山頂,發現的卻只是那時徐崢留下的一串淺淺的腳印。
他們爬到山頂的時候,正好是月上中天,銀鏈般皎潔的光灑落在雪地上,將雪地上面那個已經蓋上了一層雪花的腳印看的清楚,獨自一人,有上無下,離影一個人站在最高處,緊緊的抿着脣角,盯着擋在他面前的那塊巨石,徐崢留下的腳印便是消失在這巨石的前面,他蹙着眉圍着巨石轉了一圈。
還沒等他發現什麼,就聽見從地表傳出來的一陣轟隆隆的聲音,有巨大洶涌的流水聲,也有巨石翻滾破碎的聲音,最先反應過來的離影,立刻對後面的手下喊到:“下面坍塌,速度撤退。”
只是反應的夠快並不代表身體也跟得上行動的速度,剛剛起跑的瞬間腳下就已經是一片崩塌,空懸,幾個眨眼間,幾個男人高大的身影就已經消失在了崖頂,漸入水池的漩渦中,消失了蹤跡。
巍峨的巨石在衆人的身影消失以後,也跟着坍塌的不復存在,夜依然如水,片刻後的平靜將這一切掩埋。
清晨的鳥叫聲響遍了整個山谷,一隻手掌大的藍色碧羽鳥一收翅膀雙腳一蹦,就安穩的落在了地上,分開的小小三指在地上一蹦一跳的欲動,靈巧的身影煞是可愛,周圍的樹木濃濃郁鬱青蔥潮溼,溫沉清新的樣子根本就看不出來此刻所處於的是冬季,安詳寂靜的如同一處世外桃源。
砂石上跳躍的藍色翠鳥也沒有察覺到腳下有什麼不同,軟軟的躍動不穩差點沒哉個跟頭,它惱火的用自己尖尖的喙往下一叨,伴隨着一陣不安的震動驚飛了起來,同時響起的還有一聲悶哼。
“唔......”
離影一手捂着眼睛,一邊忍受着全身的痠疼感,慢慢的坐了起來,半天沒緩過神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就連眼睛也是睜了半天愣是沒睜開,右手輕輕地揉了揉發現左眼以手掌能夠感觸到的速度在不斷地增長,頂出來了一大個紅包,遲鈍的他愣是沒發現自己在昏迷的那一會兒,被一隻鳥給啄了眼。
緩了半天,腦袋裡嗡嗡作響的聲音才安靜下去了不少,嘈雜褪去,他睜着右眼捂着左眼,才發現四周都散落躺着他的手下,不遠處水流聲叮咚作響,昨夜震撼驚險的回憶才慢慢的浮現。
他的眼睛木然放大,回憶起了整個事情,慌忙的爬起來,右腿疼的厲害,低頭一看,想來是掉落的時候崴到了腳。
一跌一跛的跑到下屬周圍,挨個叫了一遍,一共跟他上去了五個人,卻在山頂坍塌的時候,死了兩個,還剩下三個,每個人的身上或多或少的都有一些傷,還活着的四個人,站在原地,一臉木然的相互看了看,兩個傷勢較輕的人在旁邊挖了個坑,就近把死的人給埋了。
剩下的四個人面色難看的望着眼前沒有盡頭的綠,離影簡單的打量了下四周的環境,疲憊的吸了口氣。
“宮主他恐怕是在我們之間落在水中的,順着山澗往下找找,應該能夠找到蹤跡的。”疲憊的將話說到一半,不經意間離影瞥見他身旁一個人不鬱的神色,知道他是在爲那個死去的兄弟難過,嘆了一口氣,狠狠地拍了一把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對他道:“老六,幹咱們這一行的生死有命,別難過了,以前若不是宮主一直執意不肯動用無影宮的力量,恐怕你我,甚至我們現在都早就沒有命站在這了。”
“既然多活的命是偷來的,就別難過了。”
那個被他一直拍着肩膀的老六,被離影拍的狠了,卡在鼻子裡面一直哼哼唧唧的鼻涕,被拍出了一身,還有不少濺了離影一臉,周圍站着的兩個人看他那狼狽樣噗嗤一下樂了。凝重的氣氛被笑聲沖淡了一些,在場的人都知道離影說的是對的,卻總是難免會有一些兔死狐悲的感覺,其實他們與死去的那兩個人的關係並不見得多深厚,只是看見同伴的死總是能夠預見自己的死亡,這是人類的通病。
“爲了將軍,死也死得值得,走吧,他,還在等我們的救援。”
四個人因爲離影的最後一句話,都明顯感覺到了壓力,卻不曾後悔,堅定地跟在離影的身後邁着步子,順着山澗往下走,尋找他們心中的那個不敗的神邸。
不過這一次老天並沒有刻意的爲難他們,四個人順着山澗才走了一炷香的時間,就看見一個黑影半身沁在水裡本身倒在河岸邊上,心照不宣的四個人都快步的趕了過去,無比的激動,靠近去了看,青灰色的衣衫已經被水沁的看不出來原來的顏色了,長髮都貼在臉邊,但大家已經可以確定這個人就是徐崢了。
離影是四個人中間最先靠過去的那一個,看見徐崢,也顧不上腳疼了,一跌一跌的蹦過去的,此刻要是雲娘在這裡,保不齊的又要提着他的耳朵好好的教育上一頓,只是,第一次離影這麼盼望雲煙在這裡大吼他一頓,她的人卻不在。
因爲眼前光用看的,就知道徐崢的情況並不好。
胸口的衣服泛着暗紅,額頭上也佈滿了乾涸的血水,夾雜在頭髮裡面幾乎看不出臉,整個人一動不動的躺在岸邊任由水流沖刷,挺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