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影一把抱住昏迷的人,小心翼翼的扒開了他臉上凌亂的黑髮,露出剛毅的五官,古銅色的額角處有一塊明顯的傷口,白膩膩的一團新肉翻出來,血絲已經被水泡的乾淨了,腫了一大塊,他緊張的探了探徐崢的鼻息,確定人還活着這纔鬆下了一口氣,碰到他額頭的手敏感的能夠感覺到一股滾燙的熱度,徐崢,發燒了。
“主子,主子,你醒醒啊。”他伸出手輕輕地拍打着徐崢的臉,一邊低聲呼喚。
一陣冷風吹過,徐崢沒有醒過來,身體卻感覺到了冷,打了一個趔趄,離影慌忙的脫下了自己的衣服套在了徐崢的身上,四個人對視了一眼,皆是面色難看,前面是一片茫茫不知前路的森林,身後是懸崖絕壁,徐崢又受了重傷,如果不能馬上受到良好的治療的話,那......恐怕性命堪憂啊。
就算不是大夫,在軍營裡這麼多年離影也不是白待得,徐崢着高燒定然是由胸口的那處傷口和泡了一夜水着涼引起的,正是如此他更是不敢懈怠,從身上的衣服上刺啦的扯下長長的一個布條。
“老六,把你常用的那個梅花鏢給我拿來一個,老大需要清理傷口。”
他身後的老六迅速地從貼身的布袋裡面摸出了一個六角形梅花鏢,遞給了離影,看着他動作利落的拉開徐崢胸口的衣服,把那泡了一夜都已經爛掉的腐肉給宛了下去,平整的胸膛頓時凹下去了一大塊,跟旁邊那處傷吧相互襯托,分外猙獰。
他們的手頭沒有藥,對着那處凹陷下去的肉,離影幹瞪了半天眼,突然想起離開前莫道子似乎給將軍的那個玉瓷瓶裡面還剩下了一粒藥,連忙的吧徐崢全身上下翻了一遍,索性沒被水沖走還留了下來,離影把瓷瓶裡面僅剩的那沒丹藥嚼碎了,按在了徐崢的胸口,又那布條纏上,才皺着眉擡起了頭。
茫茫林海,生死只在一線之間。
就在離影他們沒有糧食沒有大夫一身是傷的,努力從茫茫的森林中企圖找尋出一條生路的時候,一輛灰撲撲不起眼的馬車正從京城往崑崙的路上駛離。
京城到崑崙山的這條路徑,基本上已經被官兵封鎖了,尋常的布衣百姓都蓬頭垢面的被擋在了各大主城的城門口,挨個需要經過官兵的盤查,才能夠放行,這樣的戒嚴已經過去將近六天了,百姓們都交頭接耳的紛紛議論不止,看過城門口的官兵手裡拿着兩張人頭畫像,他們都說是匈奴人混進了大宋,可是有眼尖的士兵認出了其中一個畫像中所描畫的人物,就是京城裡宣佈已死的徵遠大將軍,卻都識相的閉上了嘴。
事情正如徐崢離京前所猜測的那樣,第二日從臥龍殿中出來的皇帝失魂落魄,確是震怒,後悔了自己的放行,邪肆的臉越發陰沉,根本都等不到下了早朝就發出了這個急令。
派人去抓他,全城搜尋,只是徐崢有一點還是沒猜到,趙君瀾這一次要抓的人不止是他,還有白淺。
那一日他離開以後,白淺就被行蹤詭異的莫道子趁着完顏木吒沒有戒備的時候,帶走了,氣的完顏木吒瞪圓了眼睛,新任的莫可單于更是又摔桌了又摔椅子的,狠狠地把手下罵了一頓,莫可難得的對傳說中的魅影人起了興趣,想要研究研究,可人跑了,他想要派人出去暗中尋找,卻礙於趙君瀾的人已經滿城的大肆搜尋而止了下來,莫道子也不是省油的燈,雖然私下跟完顏交好,卻爲了自己小師侄的安危,給他們製造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他叫人把匈奴人的行蹤捅到了官府,氣的完顏木吒不得不帶着小單于東躲西藏的過日子,心裡狠狠的把莫道子的祖宗問候了一遍,眼看着京城的風聲越鬧越大,兼之先前得到了徐崢的保證,就算沒達到自己的目的,也算是差強人意,就不顧莫可的反對,將他捆吧捆吧,打包捲回了大遼。
得到信得莫道子根本就沒有時間來得及鬆一口氣,昏睡了三天的逸之就醒了。
白淺醒來實在徐崢出發的第四天清晨,那時候徐崢他們應該還有一日左右的路程就到崑崙山了,只是在路上的一路人並不曉得京城已經快翻了天了。
白淺他醒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徐崢,可是整個一個宅子裡面除了莫道子那個顯眼大綠色的袍子,他什麼也沒發現,皺了皺眉,他又轉了一圈才掉過頭回來問莫道子。只是莫道子的回答含含糊糊的語意不詳,白點頓時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猛然間想起那日他昏迷前他師叔跟徐崢提到的那個百年雪蓮,他愣愣的就衝到了莫道子的面前,也顧不得什麼師叔情誼了,一把就氣惱的將人給提了起來,問道。
“你不會真的就把徐崢給支到了崑崙山,去取那個勞什子雪蓮去了吧。”
眼看着莫道子漲紅了一張臉甚是尷尬卻不敢反抗的模樣,白淺心裡已經巴登一聲有了底,他的師叔他自己最清楚,這麼些年乾的那些荒唐事,每次心虛的時候都是這幅表情,念及那時徐崢虛弱的狀況,他心底的火氣騰騰騰的就燒了起來,大聲的對着莫道子一同咆哮。
“你知不知道,徐崢他剛剛在戰場上受了傷,又被皇帝下了散功的藥,費勁千辛萬苦的才逃了出來,你......你卻爲了自己的一己私慾,將他騙到了那種地方去,你是不是成心要他死了才高興啊,我以爲你荒唐了這麼多年都這個歲數了,多少會收斂一點,可是誰想你還是這麼無可救藥。”
莫道子被自己小師侄的口水狂噴了一遍,心裡幾乎是要淚奔了,想要爲自己辯解一二,這崑崙山雪蓮的功效是古書中記載的秘密,可是話到了嘴邊卻看見自己的小師侄眼圈紅紅的,像極了一隻兔子,怎麼也無法說出口了。
他沒想到自己的師侄會對那個叫做徐崢的將軍用情這麼深,在他的記憶裡,白淺重來不曾出現過這樣的表情。
狠狠地將莫道子推倒在了地上,他也顧不得自己並不大舒暢的身子跌跌撞撞的就往門外跑,嘴邊還一邊走一邊說着胡話,滿屋子的嚷嚷道:“好好好,要死我也要跟他死一塊。”
“我我我......我這就去崑崙山找他去,你就巴不得我們都死了纔開心。”
莫道子哭喪着臉,一邊揉着自己的一把老骨頭,一邊緩緩地坐了起來,眼看着自己的小師侄就要往外面衝,無奈的趕緊拉住他,白淺被他扯得突然身子一晃,重心不穩,倒了,莫道子又趕緊的用自己的身子當肉墊給他接住。
只是,人是接住了,咔嚓一聲,他的腰,也閃了。
“這真是這輩子我是做了什麼孽啊,那雪蓮是一本古書上記載在你生孩子時候能夠救命用的,你師叔,哎呦,我,是那麼不靠譜了一點,但是我好歹也是一個大夫,醫者父母心,我怎麼會爲了自己的私念,這麼折騰那個孩子呢,只是這事非要他去才能成功率大上許多。”
“那你也不能......我不管你別拉着我,反正我就是要去找他。”
莫道子眼看着就要拉不住坐在他身上的那個倔驢,冷哼了一聲道:“不識好人心的東西,我把師父練得那一路寶貝都給了你那個半死不活的小情郎,你還怕什麼啊,說起那個丹藥醫死人化白骨都不是什麼神奇的,安啦,沒事啦。”
“你......你把,那個東西給他了?”
看着白淺那一副呆呆愣愣的樣子,莫道子沒好氣的狠狠地拍了他的頭一下,算是回答,只是白淺被他拍得身子一晃悠,咔嚓又是一聲,他的老腰徹底報廢了。
“你個小兔崽子還不給我趕緊起來,我這個老腰啊。”
“嗷嗷。”白淺傻傻的就站了起來,給他讓了起來,杵在一邊,沒了動靜,也不知道在想着什麼,反正是呆呆的。
也不說過來扶一下,莫道子在心裡面嘀咕了一下,好容易揉了揉腰又勉強的扶着身邊的桌子站了起來,可是一擡頭,看見白淺有一頭悶悶的往外走,急的他也顧不上腰疼了,一把拉住白淺沒好氣的說:“不是都跟你說了麼,他死不了啊,你還那個着急的往外走幹什麼。”
“師叔,你別騙我年紀小就什麼都不知道,那個勞什子的比凝丹神奇是神奇,卻也不可能完全的將他醫好,我一定要去崑崙找他,親眼看見他平安我才能夠安心。”
“你知不知道,自從三天前徐崢走了以後,皇帝就下令,現在滿城的官兵都是派來找你們的,只要你從這個門一出去,我保證立刻就有人上來給你抓取領賞。”
“我不管,我就是要去。”
莫道子在這塊將這個小師侄又是哄又是騙的,可是怎麼也留不下執意的白淺,最後不得不認命的找上了徐崢留下來的玄武,安排給白淺易了容,三個人都換了一身平民的裝扮,在第四天的夜裡坐上了一個灰撲撲不起眼的馬車,離開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