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高考沒有考入理想的大學,我決定南下打工減輕家裡的負擔,剛開始有家鄉的姐妹介紹去s市進廠上班,說實話,我野心挺大的,並不甘願在廠裡一直上班,何況廠裡的環境不是很好,我一直想着如何走出這種困境。
在自己的努力下,公司考察的人看中了我的能力,也許在他們看來,需要一個在公司任勞任怨的女孩子,不管怎麼說,只要能在公司從底層做起,我都覺得有希望。
當時,跟我南下去打工的還有一個學妹,介紹我們進廠的是學妹的姐姐,她大我兩個月,卻已經在s市打工一年多,順利進入公司做了人事部助理,我原以爲自己能進公司上班也是受她恩惠,所以平時對這位大我兩個月的姐姐格外尊重。
棄學後,我曾經花費一年時間在家裡學電腦,因此我打字特別快,在當時看來我是公司最合格的打字員,公司的文件經常都交給我處理,就算再苦再累我都很開心,覺得能學到不少東西。正因爲這樣,副理對我也是刮目相看,副理是個女強人,她曾是我學習的榜樣,我自然而然跟她走得特別近,學妹都看出來副理有意提拔我,而我也滿懷信心地做事。實習兩個月後準備轉正的前幾天,辦公室發生偷竊案件,東西不是很貴重,可是辦公室的人很重視,認爲這是公司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情況,一定要徹查,至於有沒有查出是誰偷了東西,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轉正申請被無限押後。
就在我繼續做着打雜工作的時候,學妹突然從廠裡辭職了,我覺得挺惋惜,送她上火車的那天,她告訴我,是她姐姐跟副理說偷東西的人是我,所以我在這裡應該不會有轉正的那天了,她勸我儘早離開。
回到宿舍,我腦中一片空白,心裡很難受,以爲老鄉和老鄉之間有割捨不了的情感,這是我第一次嚐到出賣的滋味,轉念一想,也不覺得是出賣,或許這裡面有誤會。
第二天,我決定辭職離開,也是同一天,我買了去g市的車票,我有個高中同學在g市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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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敏的家境不好,她考起大學沒錢讀書,只能跟姐姐一起在g市打工,她母親給人打掃衛生,父親是辦假證的,後面沒什麼生意就沒做了,收入微薄根本幫不了我。我也沒想過要他們幫忙,我決定出來打拼就想過吃苦,我不怕吃苦,就怕沒有那股衝下去的勇氣。
在家裡,媽就說過,我的缺點早晚會害了我,我當時沒在意,現在想想,我剛開始出來打拼的時候實在是太過感情用事,不但感情用事,還輕信他人,本來我提防了陌生男人,卻防不勝防地栽到一個孕婦手中。
我找了一份在咖啡廳做服務員的工作,這份工作是至今爲止,我最滿意最有意義的工作,我自小喜歡咖啡的香味,那個時候咖啡還沒有普及,我當然不可能有機會經常看到咖啡,所以咖啡在我小時候的記憶裡是最奢華的味道,正因爲此,它的香氣總能讓我覺得特別幸福。
我上班的地方是t區,方敏在b區,雖然在同一個市,卻相隔甚遠,我不得已在這邊找個單間住下來,工資一千塊,房租就四百多,我每天不敢用電,下班回家洗了澡就睡覺,省吃儉用一月還能存三百多,那樣的日子真心滿足。
g市城中村多,我住在人口雜亂的城中村,這裡的包租婆幾乎沒有人情味,整天挖空心思要在租客身上謀取錢財。以爲好日子要來的我,不出半年面臨失業,由於咖啡屋是違建,所以在最快時間裡必須搬離,咖啡屋的老闆龍先生並不靠開店吃飯,他懶得糾纏政府人員,只得關了店。離開時,龍先生對我說,他還會再開店的,希望我還能在他店裡煮咖啡,我承認,這家店是我人生的轉折點,在此之前,至少我是個乾乾淨淨的窮女孩。
失業的我不敢跟家裡打電話,一直以來我存的幾百塊都每月上交給母親,所以身上幾乎沒有多餘的閒錢,找工作不到十天,我就被包租婆趕了出來,連押金都只給一半,理由是我拖欠房租剋扣的費用。
在咖啡屋認識的小姐妹收留了我,我萬分感激。
我相信自己是個善良的人,也曾經相信,人與人之間有真摯的友誼。然而,事實往往更加殘酷,我住在同事家的第三天,她突然轉了性,對我十分冷淡,我擔心打擾她,每天不敢在家裡吃飯,並且每天給同事二十元的水電費。
就在我身上只有六十多塊錢的那天,我決定從她家裡搬出去,我哪怕只能睡大街,也不習慣看人家臉色。
急於找工作,急於找地方住下,所以讓那些不懷好意的人趁虛而入。我想過投靠方敏一家人,可是念頭閃過後又否決了,他們也辛苦,我沒理由一直麻煩人家。
g市火車站,人潮擁擠,有不少婦女拉人住店,還有詢問工作的,有建議住房的,應有盡有,幾乎我需要的服務,那裡都齊了。我選擇相信一個孕婦,是覺得上天有好生之德,她懷了身孕就該給自己的孩子積德,單純的我讓現在的我覺得可氣又可笑,可憐又可悲。
孕婦將我先帶去一棟辦公樓,大概是g市比較繁華的地段,辦公室零零散散七八個男人,還有幾個婦女正在交談,說的話我聽不懂。我跟着孕婦去辦公室,坐着的男人一看到我就雙眼發亮,他們說的話我都聽不太懂,應該是g市的地方話。
“叫什麼?”那中年男人笑着問我。
“唐馨。”我回答得乾脆。
“多大?”
“二十。”
“缺錢用?”
“嗯。”我好奇他的提問,但是根本沒有想過爲什麼他會這麼問。
“我可以供你吃供你住,還有錢。”男人走到我身邊,舔了舔嘴脣,他的樣子令我反感。
“我不想進廠,如果只能進廠,我不想籤太久的時間。”我不想走回頭路。
“不進廠,你這樣的女孩子進廠上班真是浪費了。”那男人的原話不太記得了,我的樣貌還算端正。
我謹慎地看過辦公室,有證書有文件有我在s市的公司辦公室看到的那些表面東西,我以爲這是個正規的公司,以爲能找條出路。
孕婦帶我去吃飯,我的行李不多放在男人的辦公室。大概是晚上七點多,男人和另外一個男人送我上了一輛小車,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這個喪盡天良的孕婦,如果她順利產下孩子,現在算起來,孩子應該七八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