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臨和鄭曉江接我出院,他們告訴我,樑浩權的會所停業了,樑浩權失蹤四天,跟我從丁翀的別墅逃出來是差不多的時間。
最討厭就是玩失蹤的人,雖然我曾經也試過。我在明敵在暗,總覺得做什麼事,背後都有一雙眼睛盯着自己,所以沒辦法安安心心地生活下去。
在鄭曉江的堅持下,我返回了山莊,那天,我下了車,門口有秦婉儀和薛瑤迎接我,鍾曉珍很自然就是山莊的管家,爲了整個山莊瞻前顧後,看到此番情形,讓我立馬懷念起四年前的山莊,只不過如今的秦婉儀再也不是那個咄咄逼人的秦太太了。
後來我聽說,馮楠畢業後自己創業,已經做得很不錯,他沒有依賴父母,沒有依靠華*仁集團,總算爲自己爭了一口氣。看到他一直不放棄尋找姐姐的決心,我有些不忍告訴他,茉莉的墓地,不過我不告訴他這個結果,似乎更加殘忍。
“叩叩叩。”房門沒關上,薛瑤敲了敲門引起我的注意,我轉身走到中央,定眼一看是她,於是微笑地請她進門。鄭曉江說,薛瑤被丁翀利用,一時挑撥所以纔會鑄成大錯。
薛瑤將咖啡放在桌上,咖啡香瀰漫整個房間,讓氣氛格外的柔和起來。
“我煮的咖啡,可能沒有馨姐煮的好喝。”
“只要都是溪姐教,手藝應該差不多。”
“大姨和三姨會偶爾來看看二姨。”薛瑤猶豫地說,“三姨煮的咖啡真的很香,所以請求她能教我。”
“啊,這麼說來,她們三人總算冰釋前嫌?”我豁然一笑,開心地說。
“她們因爲愛上同一個男人,相愛相殺大半生,想想也是挺可憐的。”薛瑤垂首,踱步說道,“我不想一直將仇恨記在心裡。”
我往前靠近,認真地說:“之前說的話還希望你能多多包涵。”
“其實只要你真的不怪曉江哥,我也就不會那麼愧疚了。”薛瑤轉過頭來衝着我笑了笑,“馨姐生氣的樣子真是令人害怕。”
“實在是抱歉,當時的情況不得不這麼做。”
“我明白,我明白馨姐的良苦用心,好在一切都過去,你和曉江哥總算能在一起了。”
“可是……”我擡眸注視她,小心地問,“可是你有什麼打算?”
薛瑤含笑地說:“我打算繼續讀博,我知道曉江哥很想讓我繼續讀下去,既然是他的心願,那我也不能讓他太失望了。”
沒想到薛瑤還是那麼在乎鄭曉江,聽她這麼打算,我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有假裝不明白,點頭贊同她的安排。
我和薛瑤有很多次可以冰釋前嫌,不過我們又無法說服對方放棄鄭曉江,所以這種貌合神離的局面總是形成一種很微妙的關係。也許,薛瑤答應離開纔是最好的結果,她的人生還很長,她可以活得更加精彩,但願她能想明白。
山莊做了一個小小的改變,爲了讓母親的視角更加開闊,鄭曉江在院子裡搭建了一座觀景臺,秦婉儀很喜歡俯瞰一切美景,她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在這裡度過,她接受了老天的安排,變得越來越平靜,不會亂髮脾氣了。
我聽薛瑤說,麥太和左太都會來探望她,她們不說話,靜靜地注視對方,一切往事歷歷在目,每個人都很清楚對方的重要性,缺一不可。
“唐小姐。”蔡姐看到我,她將手帕遞給我,然後走下觀景臺。
夕陽落幕,一道霞光籠罩天邊,秦婉儀的瞳孔映出霞光的絢麗,她的世界不再是暗沉的灰白,我盡情不自禁地蹲下來,握住她的手,與她一起眺望天邊的景緻。
丁翀消失了,我們的世界恢復平靜,鄭曉江查出叔父黃炳生有濫用私權擅自挪用公款的嫌疑,這段時間都無暇顧及我的生活。(調查得知,黃炳生不但挪動財務的資金,並且也是他操控了多年前追殺秦太和年少的鄭曉江,爲了離間瓦解整個鄭家,故意將罪名嫁禍給麥嘉曼,這段經歷與調查已刪除)
只有岑繪還是我心頭最大的擔憂,她的情況並沒有改善,我決定通知她父親,如果岑繪有個三長兩短,我不能自私到讓他們父女見不上最後一面。
“繪繪。”岑伯父趴在病牀上抽泣,看到一個老人家這麼悲傷,我的心情也很沉重,我退出病房,坐在過道的椅子上,時不時地抹去眼淚。
“唐馨。”聽到有人喊我,我飽含淚水地擡頭望去,我看到挺着大肚子的方曉雯,她苦笑地走向我,坐在我身邊抱着我的頭,安慰道,“要相信岑繪,我們都要相信她。”
我飲淚點頭,撫摸她的肚子,說道:“都這麼大了。”
“是啊,等到寶寶出生,岑繪也應該醒過來了。”
“都怪我不好,不應該把她連累了。”我沮喪地自責。
方曉雯蹙眉,嘟着嘴說:“我們一直都覺得岑繪膽小怕事,但是在這件事情上,她做得很好,你不覺得她很英勇嗎?換做是我,我不見得有她那麼厲害,何況,你不是幫她報了仇,抓住那個害她的人了嗎?”
“可惜那個傢伙不知好歹,不肯與警方合作。”我狠狠地啐道。
“總之他肯定要判刑,要對他自己做的事情負責。”方曉雯拍了拍我的肩膀,鼓勵說道,“我從來沒有想過我身邊有一個像你這樣的女孩,你做的事情讓我真是,真的是很佩服。”說着,方曉雯抓住我的手,將我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她大笑兩聲,又道,“咦,寶寶也有反應,看來寶寶也很喜歡你,要不這樣,你就做寶寶的乾媽,你看好不好?”
“乾媽?”我把耳朵貼在方曉雯的肚子上,聆聽寶寶的心跳,小孩子的生命力讓人會覺得很有活力,有一種很強烈地活下去的欲/望。
寶寶,我心裡咯噔一沉,又喊了一聲寶寶。如果不出意外,我的寶寶應該四歲了,應該可以像其他小朋友一樣活蹦亂跳地去上幼兒園。
我猛然睜開眼,肚子的絞痛讓我沒辦法入睡,我翻身下牀,看到自己房間的地板全都滲出鮮血,我不由自主地捂着肚子,赤腳往前走去,跟着血跡走到盡頭,一道閃電劃過,我看到秦婉儀站起來了,她抓着一個小嬰兒,凶神惡煞地瞪視我。
“不……”我害怕地叫喊,揮動雙臂撲上去。
“唐馨?”鄭曉江將我抱起來,一個勁兒地喊醒噩夢中的我。
我趴在他身上,緩緩地睜開眼,我虛脫地喘了口氣,此時全身汗溼透了,汗水在我額頭上滑過,滲到紗布裡面,傷口突然又痛了起來,我捂着臉,輕輕推開鄭曉江。
“你沒事吧?夢到什麼?”
寶寶的死一直是我內心無法磨滅的傷疤,它與我臉上的疤痕不一樣,它隱藏越深,危險就越大,四年了,我每年都會在寶寶的忌日將自己反鎖在房間裡,我想我的孩子,也恨害死孩子的人。
“唐小姐。”蔡姐正在給秦婉儀餵飯,我找了個藉口支開蔡姐,然後自己坐在秦婉儀身前,這時候,秦婉儀的情況好轉,她能稍微扭動脖子,也能說一些簡單的話語。
“你,你來,來了。”
“是的,我來了。”我坐下來,與她平視,我舀了一點湯送到她嘴邊,秦婉儀也會聽話地嚥下去。
“今天午休的時候,我居然做噩夢了,大白天的做噩夢,真是覺得可笑。”我故作輕鬆地聊着天,秦婉儀的眼珠子一直跟隨我晃動。
我知道她不會回答我,於是繼續又道:“你現在會做夢嗎?生了病,應該不會連夢都不會做了吧。”
“你知道嗎?我夢到我的寶寶。”我停下來,擦拭秦婉儀的嘴邊,突然盯着她的目光,冷冷地說,“我差一點就忘了我的孩子,我真是一個不稱職的母親。”
“我……”
“噓,你不用說話。”我按住秦婉儀的嘴脣,狠厲說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因爲我不配給你們鄭家生兒育女,其實我知道你的秘密,我知道你當初爲了鄭先生,不惜害死麥太肚子裡的孩子,這個手段過了十幾年,你又同樣用在我身上,秦太太,你爲什麼總是跟孩子過不去?嗯?爲什麼,爲什麼一定要跟孩子過不去?”
“嗯,不,不……”秦婉儀激動不已,兩隻手努力地伸向我,嘴裡含含糊糊地低吟。
我湊過去,切齒道:“我一開始還很同情你,現在想想,我真是替寶寶不值。”
“你……”
“你知道嗎?你這個樣子就是報應。”我噙住淚,痛心哽咽,“我相信,你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一定也會夢到它們,夢到它們找你,夢到我的寶寶問你,爲什麼奶奶這麼狠心,要殺了他。”
“唐,唐馨……”秦婉儀努力地張着嘴,我轉了身,平定自己的情緒之後,斜睨又道:“我不會讓你得逞,我一定會嫁給鄭先生,並且爲他生兒育女,哼,憑你現在這個樣子,妄想分開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