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給清姑姑唸了一會兒書,耳邊漸漸傳來均勻的呼吸聲,薄歡停了下來,擡眸,見她果然睡着了。
將手中的書放下,拿過放在桌面上的竹竿,就按着阿桓昨天教她的幾個簡單招式,有樣學樣地舞動了起來。
並沒有因爲手裡握的是一根輕盈的竹竿而覺得幼稚,也沒有因爲招式簡單而輕忽,她一絲不苟地舞動着,一遍一遍地演習。不消一會兒,便已是汗流浹背了。
“吳歡,你在做什麼?”一聲訝然的輕呼聲打斷了她。
薄歡回頭,看到清姑姑的貼身丫鬟藍兒手裡端着端盤,站在門口詫異地看着她,一臉不解。
薄歡收勢,站穩,對她淡淡一笑,“我在練武。”
“撲哧——”藍兒忍俊不禁,笑出了聲來,打趣道:“哪裡有人練武拿着根竹竿練的?倒像是街上賣藝耍猴的!”
薄歡只是笑笑,對她的嘲笑並沒有放在心上,而是挑眉,看了她手中的端盤一眼,“這是姑姑的藥?”
“沒錯。”藍兒回過神來,端着端盤向裡走來,行至榻前,放在几上。
薄歡見她準備喚醒清姑姑,便出聲阻止了她,“清姑姑剛睡着沒多久,且讓她再睡一會兒吧,待會兒等她醒過來了再喝。”
藍兒立馬搖頭,“這如何使得?藥都是要趁熱喝才見效的,要是放冷了再喝,藥效也就沒了!”
薄歡卻也不讓步,“清姑姑的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好不容易纔睡着,你這個時候若是吵醒她,鐵定又得挨她的耳光了。”
提及“耳光”,藍兒馬上心有餘悸地瑟縮了一下,回頭看着薄歡,“那吳歡,你在這兒看着,等姑姑醒來了,讓她把這藥喝了。我,我先拿姑姑換下的衣裳去洗了。”說罷,未待薄歡出聲,已是疾步走了出去。
薄歡聽見她的腳步聲遠去,將竹竿放到桌上,不緊不慢地走到榻邊,端起几上的碗,捏着湯匙攪拌了碗中熱騰騰的藥汁幾下,嗅了嗅味道。
一
股中藥的刺鼻味道。
可惜她不懂藥理,根本聞不出這藥裡是否有異樣。
許是被人算計得多了,她現在格外能看人,昨天清姑姑扇了藍兒一巴掌後,她沒有錯過藍兒掩面哭着跑出去時,眸底透着的一股寒意。
也許是她多心了,但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清姑姑這個人,她同情她,也喜歡她,若能在她的能力範圍之內保護她,她不介意伸出援手。
“這藥裡邊投放了東西,你不想她有事的話,別給她喝了。”
身後冷不防響起一個清冷冷的聲音,薄歡嚇了一跳,猝然回頭,便迎面對上了一張清水出芙蓉般的絕美臉龐。
女子生得極美,五官就好像造物主一點點雕刻而成,精緻而完美。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擦去臉上的濃彩妝,身上的悽婉氣質一掃而光,剩餘的,則是一種淡雅而清冷,帶着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淡。
這個美好得不真實的女子,便是戲班的青衣,那晚扮演虞姬的美人夏琉月。
的確是個罕見美人,也難怪會有那麼多的擁躉者。
薄歡勾脣,對她笑了笑,“琉月姑娘此言是何意?”
夏琉月掃了一眼躺在榻上的清姑姑,目光淡漠,聲音清冷地說道:“方纔我撞見向晚給了那丫鬟一包東西,讓她放在清姑姑的藥裡,那丫鬟允了。”
果然有問題。
只是沒想到,藍兒這麼快就與花向晚搭到一塊兒去了。
薄歡擡眸,看着夏琉月,“琉月姑娘可知道里邊放的是什麼?”
聞言,夏琉月蹙了蹙娥眉,清冷的眸底帶出一絲厭惡來,“一些腌臢藥物,向晚說廚房的李大羅對姑姑垂涎已久,欲助他們成就好事。”說到此處,眼底的厭惡更深了。她向來不屑理睬這些事情的,總擔心這些骯髒有日會沾染到她,她不想自己有日也會淪爲與她們一般的墮落下作。
在這種風月之地,要守住自己的貞潔萬般艱難,但
是她還是堅持下來了,因爲她不甘心自己這輩子就這麼過了。
她相信,總有一日,她所期待的那人,一定會來將她帶離這個骯髒的地方。
而她爲那人守住了一切,收穫到的也將是更加美好的對待。
今兒不巧讓她發現了此事,本是不想管的,但想到自己走投無路的時候,正是清姑姑把她帶到了這裡,讓她不至於餓死街頭,終究還是過來提醒了一句。
對清姑姑,她是又感激又厭恨的,她感激她救了她一命,卻又恨她將她帶到了這種風月之地,在她的身上烙下了永遠洗不掉的恥辱之印。
薄歡見夏琉月一臉不耐煩,彷彿跟她多呆一會兒便會沾到什麼似的,也大抵能猜出她是怎麼想的,只能說人各有志,道不同不相爲謀,故而笑了笑,“多謝琉月姑娘提醒,吳歡替姑姑謝過琉月姑娘了。”
夏琉月淡淡瞥了她一眼,沒再說話,轉身徑直離去。
待她離去,薄歡盯着牀上的清姑姑看了一會兒,便轉身,將手中的碗藏到了一個比較隱秘的地方,免得待會兒藍兒看到了會壞事。
然後,疾步出了清姑姑的房間。
回到自己的房間,阿桓正躺在她的牀上睡得四仰八叉,嘴角還掛着口水呢,突然被從牀上揪了起來,頓時暴跳如雷,起牀氣沖天,“哪個不要命的,敢攪小爺的美夢,混帳!太混帳了!拖出去打殺了!”
薄歡一巴掌兜頭拍下去,“你喊再大聲點,船上所有人便全知道你在這兒了。”
阿桓總算清醒過來了,擡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一臉幽怨地瞅着她,“你把我扯醒來做什麼?你每天晚上都佔着牀不讓我沾,小爺身子衿貴,根本就睡不好,也就等着你每日起牀出門後能睡個回籠覺了……”說着,還甚是合時宜地打了個呵欠,眼角擠出一朵晶瑩的淚花。
“我有事需要你幫忙,等辦完事之後,你再回來睡也不遲。”薄歡對他說道,伸手,很自然地揩去他眼角的淚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