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靈玉檀腦中如遭雷擊,大腦轟的一聲變的空白。
保……保不住?
怎麼會保不住呢?
雖然在剛得知孩子的存在,她確實有些心慌,甚至無法接受,畢竟,身份使然,她如何接受現在這個孩子?
已經有一個阿斕活在痛苦之中,難道,還要來一個無辜的孩子嗎?
可是,當聽到樓卿如說這孩子保不住的時候,靈玉檀頓時心痛萬分,玉手緊緊的捂着自己的小腹,臉色蒼白毫無血色,不可置信道:“你……你說什麼?”
淚水涌出眼眶。
剛知道這孩子的存在,就要失去這來之不易的母子情分嗎?
樓卿如站起身,那鵝黃色衣裙的小姑娘已經端着一托盤進來,裡面放着一條潔白的帕子,還有一杯溫熱的白水。
“師傅!”將帕子遞給樓卿如,小姑娘笑嘻嘻的道:“師傅,小葵已經將所有的藥草都曬好了,也已經放進藥櫥,絕對不會耽誤明日義診。”
“如此甚好!”樓卿如拿帕子擦了擦手,對靈玉檀道:“夫人身子還弱,這段時間就在這裡安心住下,等養好身子,才能拿掉孩子,以保證對母體的傷害降至最小!”
說罷,樓卿如走了出去,鍾小葵將水遞給靈玉檀,連忙跟在了樓卿如左右。
“師傅師傅,瑾妍小姐好像過來了。”鍾小葵提起這個名字,就像防賊一樣,帶着幾分急切:“師傅,不見她嗎?”
腳步一頓,樓卿如轉身看了一眼鍾小葵,挑眉道:“墨翎陛下來了暨墨,葉丞相必定會伴君左右,葉大小姐來這裡不足爲奇,你師父我一個平頭老百姓,何德何能去見葉大小姐?”
“嘖嘖嘖……那本公子要見見你,又如何?”樓卿如話一出,院牆上邊傳來一雌雄莫辯的聲音,清爽乾淨,又如涓涓細流般動聽。
樓卿如看去,便見一青衫長袍的男子……哦,不,是女子,站在牆頭,手拿一把水墨大扇,一搭有一搭的扇着。
女子長髮半束腦後,秀眉飛揚,確實顯得英姿清雋,這容貌張揚絕美,宜男宜女。
樓卿如見此,後退了兩步,擡頭,方能看到女子的臉,無奈道:“下來吧,姑娘家家的,站在牆頭,成何體統!”
葉瑾妍聽此,果然跳了下來,帥氣的合上墨扇,不悅道:“唧唧歪歪個什麼勁兒?本公子這身打扮,一看就是男人,站在牆頭怎麼了?”
“我這裡有病人,濟安堂的地盤也小,就不招待葉大小姐了!”樓卿如這算是在送客了!
葉瑾妍聽此驟然不爽,那扇子尖戳了戳樓卿如的肩膀,蹙眉道:“你就這麼不待見本公子嗎?本公子長途跋涉,來這邊尋你,這麼辛苦,你就沒有任何表示?連口茶水都沒喝,就要趕本公子走,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等本公子回國後,倒是要問問樓太傅,是怎麼教育的兒子,這點禮數都不懂。”
樓卿如後退一步道:“小姐之言,在下實不敢當,只是不知小姐悄悄潛入暨墨京城,葉丞相知不知情,若是知情……”
“呸,你敢讓他知道試試?看我不將你這藥鋪給拆了!”葉瑾妍咬牙,一時的慌亂之後,倒又振作了下去,施施然坐在一邊的石桌旁,耍賴道:“你要去打小報告也可以,反正本公子是他的女兒,就算他知道,他還真的能打我不成?在這之前,你這兒,我是賴定了!”
樓卿如拿她確實沒有辦法,轉身對鍾小葵道:“小葵,屋裡面的夫人就由你照顧,去吧!”
鍾小葵蹙眉,走近樓卿如,不解道:“師傅,你當真要拿掉那位夫人腹中的孩子呀?看那夫人的打扮和氣質,非富即貴,若是將來她有心責怪師傅,師傅不是好不冤枉?”
鍾小葵這話一出,樓卿如還沒有開口,倒是葉瑾妍急了,噌的一聲站起身,急道:“什麼夫人?什麼孩子?樓卿如,你究竟揹着本公子做了什麼對不起本公子的事?”
樓卿如聽此,嘴角一扯,眉心挑了挑,沒有說什麼。葉瑾妍更急了,臉色鐵青,轉身就進屋:“本公子倒是要看看,你究竟藏了什麼嬌滴滴的大美人,夫人小姐的,連孩子都有了,看本公子不撕爛了她的臉!”
“瑾妍,你又在胡鬧什麼?”樓卿如連忙跟了上去。
然,還沒有到門口,裡屋便傳來葉瑾妍憤怒的聲音:“人呢?樓卿如,你究竟將人藏在哪裡去了?”
樓卿如眉頭一皺,疾步進屋,果然不見了人。
樓卿如揉了揉眉心,這纔開口:“我這裡除了病人,又怎麼會有其他人?今日爹孃來暨墨,我會去城外迎接,你……可要隨我一起?”
“好呀,我倒要看看,樓太傅藏着掖着的夫人究竟長什麼樣兒!”
……
聽樓卿如要拿掉她的孩子,靈玉檀是害怕的,根本不做任何思考,便趁外面吵鬧時,跑了。
她記得,素萼告訴她,她的阿斕死了,葬身火海,她怎麼相信?不打聽清楚,她無法安心。
因爲身子還虛,走到大街上,靈玉檀只覺得頭重腳輕。
身上還是逃出皇宮時,穿的一身不起眼的素色衣服,頭上罩着一圍帽,將自己遮的嚴嚴實實的。
靈玉檀在宮裡活了大半輩子,沒有出門,可以說什麼都不懂,身無分文,不過出來半日,就有些受不住了。
以前過着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哪裡知道飢餓是什麼感覺?
現在一個人在外,她才知道,百姓生活不易。
也才知道,離開那個疼愛寵愛她的男人,她真的什麼都不是。
靈玉檀不笨,也知道沒有錢,可以去當鋪典當。
她出宮的時候雖然沒有特意帶一些珍寶,但是她脖子上,手腕上平素戴的,隨便拿出一個,那也是價值連城。
靈玉檀不敢拿特別顯眼的東西出來,怕惹人注意,所以,就打算將自己手腕上一不起眼的玉鐲當掉。
靈玉檀尋了許久,纔看到一個比較小面門也不起眼的當鋪,走了進去。
“小哥,你瞧瞧這東西能值多少?”靈玉檀將東西放在櫃檯,裡面的小二不以爲意的伸手拿來,對光看了看,頓時心肝一顫,看了一眼靈玉檀,不禁開口:“客官您稍等,等小的去讓掌櫃的來瞧瞧。”
靈玉檀點了點頭,道:“好!”
那小廝進去沒有多大一會兒,便出來了,笑呵呵的對靈玉檀道:“客官,掌櫃的說了,您這鐲子確實是個寶貝,就算將這小店換成銀兩,抵押給客官,那也是客官虧。但是,既然是典當不是買賣,就不一定要等價,所以這銀兩,就由客官您自己定,不知客官需要多少?”
需要多少?靈玉檀不識柴米油鹽,自己也不知道需要多少,她想了想,比了一個數字,道:“你給我一千兩紋銀吧!”
“一千兩?”小二倒吸一口冷氣,看傻逼一樣看了一眼靈玉檀,良久,才點了點頭:“好……好吧,您等着!”
沒過多久,靈玉檀拿着一袋銀子,裡面有幾張面值五百兩的白銀,還有一些碎銀,出了當鋪。
因爲身子虛弱,出來一日,都不曾見水米,又懷着孩子,靈玉檀的身體自然有些受不住,於是,便找了一家茶坊,要了一壺白水和比較清淡的小菜。
如今,茶樓坊間,無不在傳璟王身世之事,或許是有心人刻意爲之,先皇霸佔子妻之事被渲染且逐步放大,蕭璟淵等人完全成了惹人同情之人,父子相見不相識,無不扼腕嘆息。
這會兒,靈玉檀所在的茶樓,也無不談論這件事!
“哎,可惜了,靈太妃一個女子守着這樣的秘密二十多年,如今真相大白,璟王認父,本該一家三口團聚,豈料飛來橫禍,靈太妃先一步去了呢?”
“是呀,蕭湛弒君謀反,如今皇位空虛,還不知會落在誰人頭上。”
“這還用說嗎?肯定是璟王殿下呀?”
“那可不一定,存王殿下才是皇后正統嫡子,就算璟王殿下認祖歸宗,那也是庶出,自古皇位傳嫡不傳長,璟王殿下若真想名正言順的坐上那皇位,還要過皇后娘娘那一關。”
“切,皇后娘娘雖然有馮家做主,可是,一個馮家,璟王殿下如何會放在眼裡?”
“那倒也是!”
靈玉檀聽到這些,心臟驟然一縮,雙手乍然無力,手裡的杯子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蕭湛弒君謀反?
皇位空虛?
阿淵哥哥……
……
因爲尹穆清傷的有些重,不宜挪動,蕭璟斕便將她安置在了御書房的暖閣養傷,反正他在這裡處理一些政務,照顧起來也方便。
古代的麻沸散效果不是很大,傷口疼的鑽心,之前尹穆清一直都睡不好,因爲累的厲害了,才能淺淺的睡過去。
蕭璟斕同樣,蠱毒發作一次,身體就受損嚴重,又嘔了血,虧了氣血,這兩天,臉色一直都蒼白着。
這會兒,尹穆清睡了,他也才能安心躺在牀上,眯一會兒眼睛。
正睡着,蕭璟斕便聽到淺淺的腳步聲,猶豫不止,雖然輕手輕腳的,但是他還是聽到了。
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外面,便見層層帷幔外,一個身影在那裡徘徊。
是宋勒。
蕭璟斕回頭看了一眼熟睡的尹穆清,便輕手輕腳的起身,撩開帳子,走了出來。
“王!”宋勒單膝跪地行禮。
“出去說!”蕭璟斕壓低聲音,生怕吵醒裡面的女人。
宋勒不經意看了一眼杏黃色的帷帳深處,心肝一顫,心道,他幸好沒有貿然打攪。
出了暖閣,蕭璟斕坐在龍案前,才問道:“何事?”
“王,下面的人,發現了這個!”
宋勒遞上一個錦盒,蕭璟斕伸手接過,打開一看,卻不想是一紫金玉鐲。
這鐲子是誰的,蕭璟斕一看就知道。
蕭璟斕眉頭眯了眯,擡眸問道:“怎麼說?”
“是主動來當鋪當的,一千兩紋銀。”
“呵……”蕭璟斕忍不住諷刺,拿着錦盒的手不斷收緊。
他不知道該怒還是該覺得悲哀。
堂堂皇妃,竟然淪落至典當飾物的下場,而且,這紫金玉鐲,還是當年他在邊關時,收復周邊小國時的第一件戰利品。這鐲子看似普通,卻是那小國的國寶。
據說,這鐲子名紫金鎖。只要將其送給一個女人,那麼,這個女人的心就會被拴住,再不會被奪走。
那個時候蕭璟斕才十歲,拿到這鐲子,唯一想到的,就是送回京都,作爲母妃的生辰禮物。
他不懂什麼叫做將一個女人的心拴住,他只知道,或許,母妃收了這鐲子,就能少恨他一點。
沒想到,今日,卻被她一千兩當了。
一千兩?
或者,他是不是可以理解,在她心裡,這份母子之情,就廉價如此!
只是,蕭璟斕卻有些震驚,她……竟然沒有出京城!
本以爲她早就逃之夭夭,沒想到,還留在京都,不曾離開。
“找人盯着!”
蕭璟斕突然出聲,宋勒立即領命。
盯着做什麼,是監視還是保護,蕭璟斕沒有說,但是宋勒都懂。不用蕭璟斕吩咐,他們都會找人盯着,不管怎麼說,那個人,是王爺的母親。
蕭璟斕拿着鐲子,起身,朝養心殿而去。
養心殿,蕭璟淵早已經醒來,面容蒼白,鬢邊的頭髮似乎一夜之間盡數灰白,好像染了一片寒霜一般。
馮皇后坐在榻前,手裡端着一碗冒着熱氣的熱粥,小心翼翼的喂着。
二人相對無言。
蕭璟淵看着馮皇后,她眉宇之間是一慣的疏遠,她和靈玉檀不同,一直都安靜穩重,是個安守本分的好皇后。
經歷這麼多,回望過去,他才發現,他蕭璟淵該是如何對不起眼前這個女子。
她十六嫁他爲後,如今二十多年過去,她也快四十,雖然美貌猶存,卻沒了往日的青春年華。可是,她將自己的一輩子耗在皇宮,他卻一直忽視了她。
“皇后,這麼多年,委屈你了!”蕭璟淵的聲音還是有些中氣不足,說一句話,似乎廢了很大的力氣。
馮皇后放下手裡的碗,擡眸看向蕭璟淵,勾脣道:“臣妾惶恐,臣妾和陛下是結髮夫妻,這麼多年來,陛下與臣妾相敬如賓,還一直護着臣妾,馮家的榮華,阿存的安生,那都是陛下的皇恩,陛下皇恩浩蕩,臣妾豈有委屈?”
“你在怪朕!”蕭璟淵眯了眯眼睛,隨後長嘆一口氣,道:“是朕的不是。皇后放心,朕雖不能給你朕的真心,卻能給你榮華富貴,不久,你會成爲聖母皇太后,成爲暨墨最尊貴的女人。”
聽此,馮皇后倒是笑了:“如今璟王身份公之於衆,陛下竟然不趁此將她光明正大的收入自己的後宮?”
“皇后,你知道的,她死了!”
“她是生是死,不過陛下一句話的事,不是嗎?”馮皇后突然起身,跪地,顫聲道:“陛下,臣妾只願意一輩子當陛下的皇后,死後,與陛下同陵而葬。臣妾不是靈玉檀,即便是做了太妃,也有一個疼她寵她的蕭璟淵,不會覺得孤單。如今,到了這個地步,臣妾也不貪心,不要您的真心,只求給臣妾一個陪伴陛下的機會。”
馮皇后害怕了,做太后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他想要退位,他要離開。
之前假死,喪事告知天下,所有的人都以爲蕭璟淵死了,如今,他醒過來,卻不讓人透露半點風聲,馮皇后一直提心吊膽,沒想到,現在,她擔心之事,終於還是發生了!
這是她的夫,之前她也如同懷春的少女一般,帶着期待和嬌羞,嫁給他。
只是沒有想到,他心裡早就有她人!她本以爲,只要自己安守本分,做好一個皇后,他能看到她。沒想到,到了今日,他還是要離開。
可是,他走了,她該怎麼辦?
難道,她的後半生,還是註定要青燈相伴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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