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湛垂下眸子,臉色蒼白的可怕,他很難接受這個事實,好像上天給他開了一個玩笑一般,恨了二十多年,怨了二十多年,原不想,恨錯了人。
可是,若是蕭璟淵不是他的父親,那麼,誰纔是他的父親?
難道,他不僅不是皇子,不是蕭璟淵的孩子,反而,只是一個沒有爹爹的野種?
不得不說,這一刻,蕭湛從未像現在這般,渴望自己是蕭璟淵的骨血過。
若他是蕭家的血脈,那麼,他就不會象現在這般狼狽。
若他是蕭家的血脈,那麼,至少,是蕭璟淵這個做父親的對不住他,而不是他對不起別人。
蕭湛擡眸,看着龍榻之上的蕭璟淵,開口道:“既然如此,你何以不告訴我真相?何以要瞞着我?”
“咳咳……上一輩的恩怨,不該你來承擔,若不是朕,你的母親,應該不會走上那麼一條路。只可惜,事情已經發生,朕能做的,只能讓悲劇傷到更少的人。你的父親是誰,朕不知道,但是你確實無辜的,朕本以爲,你的母親已經受到了懲罰,受到了報應。而你,只是一個孩子,不懂人世險惡,能夠平安的了卻一生,娶妻生子,這無疑是最好的。只是,朕沒有想到,阿湛的性子,像極了你的母親,骨子有野心,註定不會安分。以前,你凡事不爭不搶,什麼都看的開一般,朕還想着,你不同於你母親,是一個安分的孩子,只是,哎……”
“你殺了我吧!”蕭湛決絕的話打斷了蕭璟淵的嘆息,他從地上站起身來,憤憤道:“陛下,你今日躺在龍榻上動彈不得,就是當初對我一時不忍造成的,你或許說的不錯,母親是西域女子,爭強好勝,骨子裡面就存有野心,所以我纔會走到今日這個地步。告訴你吧,十年前,蕭璟斕身中萬蠱之毒,就是因爲我,你若是想爲你心愛的兒子報仇,最好是殺了我,否則,蕭璟斕什麼時候蠱毒發作,一朝斃命,你再殺我,那也無事於補了!”
如今知道了真相,一聲父皇,再也喊不出口,蕭湛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一心求死,他想下去問問他的母親,到底爲什麼那麼做,爲什麼騙他!
在她的心中,他到底是什麼樣兒的存在,是不是隻是她謀取名分的工具?
“你說什麼?”蕭璟淵聽此,瞳孔驟然一縮:“什麼萬蠱之毒?”
“可惜了,你還不知道!”蕭湛嗤笑了一聲,解釋道:“萬蠱之毒乃萬蠱之王產生的毒液,天下至毒,直到現在,都沒有人能找到解救之法。現下,蕭璟斕能壓制則罷,可是,蠱毒在他體內,又有誰敢保證,蠱蟲會再一次甦醒?到那個時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算是璟王,恐怕也很難熬下去吧!”
萬蠱之毒是他讓素萼交給靈玉檀的,本想讓靈玉檀放在蕭璟淵的茶水裡面,沒想到,被蕭璟斕陰差陽錯的服下!
“你……蕭湛……你怎麼敢?”蕭璟淵聽此,驚的全身都在顫抖,他如何會相信,自己最疼愛的孩子,會遭遇這些?而,那個孩子,從來沒有給他透露這些,身中萬蠱之毒,他是如何熬過來的?
蕭璟淵從來都知道,蕭璟斕這孩子命苦。這麼多年來,靈玉檀一直和他鬥法,連帶着,連蕭璟斕都利用上,似乎,她以爲,蕭璟斕痛苦一分,就是對他最大的報復!
可是,他是皇帝,想要保護一個人,並不是難事,雖然有些時候確實是防不勝防,蕭璟斕多多少少會受一些傷害。
就像當初,對於反骨血淚的那個謠言,就連他都措手不及。
甚至,他想秘密將孩子送去別院養着,半路,都還能被人劫殺!
那個時候,他還沒有限制靈玉檀的自由,卻不想,他對她的放縱,竟然對那個孩子造成了終生無法彌補的傷害!
沒想到,他決心保護的人,一個都沒有保護好!
若是當年,他保護好阿檀,就不會發生後面的那些悲劇。
若是現在,他保護好阿斕,他就不會被一次次的傷害,甚至,身中劇毒,缺只能默默舔舐傷口,不敢讓人知道。
“我無依無靠,有什麼不敢的,所以,你最好殺了我!”
“解藥呢?”蕭璟淵問道:“萬蠱之王的解藥在哪裡?”
“若是有解藥的,便不會給靈玉檀了!那樣珍貴的蠱毒,又豈會有解藥?除非……”
“除非什麼?”蕭湛的聲音突然拔高!
“除非,能有血玉!”
“血玉?”蕭璟淵自然是聽說過血玉的,可是,那僅僅是一個傳說不是吧?從古到今,沒有人真的擁有過血玉!
“沒錯,是血玉!”蕭湛說起血玉,脣角勾了勾:“只可惜,就算如今璟王擁有血玉,恐怕,他也無緣得血玉解蠱之效!畢竟,就算他能收集齊鳳羚角,深海龍魚脊,還有雪狼齒毒,他也不會有同根血,這輩子,都不會有那個東西。”
蕭湛的話,讓蕭璟淵呆愣在哪裡,就算他不是大夫,卻知道蠱蟲是什麼概念。
不會有引藥的話,那麼,阿斕身上的蠱,該怎麼辦?
蕭湛本以爲自己說了這麼多,蕭璟淵會被激怒,然後下令將他處以極刑,卻不想,蕭璟淵沉默了一會兒,卻讓人將他帶了下去,繼續關入宗人府。
蕭璟淵對蕭湛是有怒意的,在他知道蕭璟斕是他兄長的情況之下,當真能下的了這麼重的手,着實該死!
他沒有派人刺殺蕭璟斕,而是選擇了下蠱,讓他痛不欲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樣的心腸未免太過歹毒!
可是,蕭璟淵恨蕭湛的同時,更恨的是自己,終究是他的錯,才釀成今日之禍。
蒼白的大手緊緊的拽着身下的錦被,蕭璟淵面色蒼白,雙眸猩紅,情緒激動之下,竟是一口鮮血從喉間涌出。
眼前一黑,再無知覺。
而,蕭璟淵不知道的是,就在屏風後,靈玉檀聽到蕭璟淵與蕭湛的對話,早就呆愣在那裡。
如同晴天霹靂,擊中她的大腦,不過一瞬間,便淚如泉涌!
怎麼會這樣?
爹爹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阿淵哥哥爲什麼什麼都不給她說?
韓司榮將軍竟然是被爹爹殺害的麼?還有那三千精兵,竟然也是爹爹……
恨意和埋怨如浪濤般席捲而來,突如其來的真相讓靈玉檀無法接受,眼前一黑,差點暈倒過去。
而就在這會兒,蕭璟淵嘔出一口鮮血,更是嚇的靈玉檀面色一白,根本不做任何思考,便奔了出去。
“阿淵哥哥?”靈玉檀穿着一件太監服,身上還穿着一件白色的素縞,從屏風後跑出,直接撲在蕭璟淵榻前,淚如雨下:“阿淵哥哥,你怎麼樣?”
靈玉檀一醒來,便得知皇帝駕崩之時,她如何相信?所以,費盡千辛萬苦,想要混進皇宮,再看他一眼。
可是,她現在不是太妃,一個平民百姓,如何能進宮?好在,靈家挖掘的密道出口縱橫四處,多個出口都被官兵封掉,而上次她出來的那一條卻還沒有被發現,所以,她再次從哪密道回到皇宮。
她進宮後,果然看見養心殿素縞一片,擺好了靈堂,衆妃嬪跪在外面輪流守靈。
這下,她慌了。
靈玉檀武功高強,雖然腹中還懷有孩子,單是在她熟悉的皇宮之中走動,混進養心殿,並非難事。
沒想到,竟然聽到這樣的事情。
靈玉檀和蕭璟淵一步步走來,他對自己的兵如何,靈玉檀深感體會。
就連她自己對將士們也有不少的情感,畢竟,那是和他們一起沙場征戰,同生共死過的兄弟!
靈玉檀愛着蕭璟淵,所以不懷疑他的話有假。
畢竟,若是他要編造謊言,早在二十多年之前,就會這麼說,何必給蕭湛,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孩子講這些話?
再者,她也恨自己的父親,她知道自己的父親有野心,不然,也不會爲了討好先帝,不顧她自己的意願,將她強行塞給完全可以給她當爹的老男人。
可是恨歸恨,那是她的爹爹不是嗎?她恨,並不代表,她能原諒殺她父親的兇手!
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這麼多年的埋怨和恨意,其實大部分是因爲他從來不曾爲自己的所作所爲做出任何解釋。
她如何不恨?前不久,他們還那麼相愛,沒過多久,竟然親眼看見他砍下了爹爹的頭顱。
靈玉檀永遠都忘不了,父親的頭顱從他脖子上掉落,血淋漓的滾在她的腳下的那副場景。
恐懼,血腥……
“嘔……”似乎又聞到了當年那血腥的味道,靈玉檀看着蕭璟淵脣邊那抹暗紅的血跡,胃部一陣翻騰,便乾嘔出來。
但是因爲沒有怎麼進食,即便是胃中翻噁心,卻什麼都沒有嘔出來。
靈玉檀顧不得自己身子不適,緊緊的抓着蕭璟淵的手,聲音沙啞,一聲又一聲的問道:“爲什麼,爲什麼不告訴我?你爲什麼要瞞着我?爲什麼要我恨你這麼多年?你怎麼了?阿淵哥哥,你怎麼躺在牀上?你爲什麼不睜開眼睛看看我?阿檀來看你了,你不要嚇我好嗎?”
“阿淵哥哥……”
“太妃娘娘?”尖銳又沙啞的嗓音夾雜着無盡的驚恐和詫異,紀全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聽到裡面有聲音,進來一看,竟然發現本該逃離,遠走高飛的靈太妃竟然又回來了,他都不知道該替蕭璟淵開心,還是悲哀!
靈玉檀現在已經完全忘記自己現在在暨墨已經是死人一個了,她聽到紀全的聲音,立即一驚,轉身急道:“紀全,快去請太醫,阿淵哥哥嘔血了,他暈過去了。”
紀全聽此,便也反應過來,連忙轉身去請太醫。
他慌慌張張的跑出去,差點在走廊上撞到一人。
那人穿着黑色浸泡,金色龍紋繡文,金貴神秘,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是誰。
“王爺!”紀全面色一白,推至一邊:“陛下他……”
蕭璟斕從窗戶邊往裡看去,裡面的情景全部落入視野。
靈玉檀能成功進入皇宮,是他受了命。
他只是想試試,靈玉檀對蕭璟淵還有沒有半點情誼。
他是恨她不假,可是耐不過蕭璟淵喜歡。
只要她不要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他們二人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要蠢蠢一起,礙他何事?
唯一讓蕭璟斕欣慰的就是,靈玉檀回來了,這樣,蕭璟淵該不會這麼死人一般,感覺全天下都不待見他一般了吧!
蕭璟斕擡了擡手:“子蘇,去看看!”
“不用驚慌,陛下這是氣急攻心,休息一會兒便能醒過來,倒是……”晏子蘇視線落在跪在榻前,臉色蒼白,憔悴消瘦的靈玉檀,開口道:“靈太妃需要瞧瞧大夫了!”
畢竟是大夫,一眼便能看出身體的好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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