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晏子蘇的話,蕭璟斕側眸看了一眼殿內,靈玉檀的臉色確實不怎麼好。
不得不說,這麼多年來,蕭璟斕最恨的是這位母親,但是最關注的,也是這位母親。
蕭璟斕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母親是一個難得的美人,他能成爲暨墨人景之首,也是因爲他繼承了靈玉檀還有蕭璟淵所有外貌上的優點。
所以,從小到大,在蕭璟斕眼裡母親,就是一個美豔無比的女人。
再加上一直在宮中養尊處優的,吃穿都是天下最好,更是保養的肌膚白皙細膩,隨着年齡的增長,不增加一份老態,反而更加成熟明媚。有些時候,蕭璟斕都覺得,蕭璟淵能看上靈玉檀,恐怕就是因爲她那傾國傾城的容貌。
不是常說麼?美人,即便是沒有一點優點,但是養在家裡,養眼也算好的。
但是,今日一看,蕭璟斕不由的蹙眉。
多日不見,她竟然變成這個樣子了?
臉色蒼白,血色全無,雙眼下的烏青異常明顯,好像幾日都不曾休息過了一般。
此刻她褪下華服,穿了一件太監服,越發顯得消瘦憔悴,這個,哪裡還是以前那個張揚不可一世,出口就要對他喊打喊殺的女人?
是因爲她習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一出宮門,無人照料,便活不下去了麼?
而她之所以回來,不是因爲她對蕭璟淵還留有情分,只是因爲後悔了,害怕了,過不了苦日子?
意識到這點,蕭璟斕不由的握緊了拳頭,面上的不屑和譏誚異常明顯,甚至,還有幾分鄙視和嫌棄。
蕭璟斕萬萬都沒有想到,其實,他的母親,竟然是這樣一個物質世俗的女人,貪戀榮華富貴,愛慕虛榮!
呵,真是可笑!
他看了一眼晏子蘇,嗤了一聲:“你閒得慌,沒有神醫的架子,你隨便,本王不攔着!”
說罷,蕭璟斕徑直轉身,拂袖離開。
晏子蘇看了一眼蕭璟斕離開的方向,眉心跳了跳。
神醫的架子?就算有神醫架子,都被他給磨沒了!
囂張又霸道,敢在他面前擺架子?
若不是正好成爲他的至交,恐怕,他擺一下架子,神醫門都會被王騎的人端了。
晏子蘇搖了搖頭,轉身進入大殿。
……
御書房內的暖閣,皇后坐在尹穆清的榻前,手裡握着一分金帛密旨,正緩緩出聲:“王妃,這分密旨,是月餘前,陛下擬好,讓人秘密放在朝和殿正大光明牌匾之後的傳位詔書。你可知,本宮是什麼時候拿到這分詔書的?”
尹穆清靠在牀邊,有些詫異皇后會來看她,甚至,還拿着這份傳位詔書。
而且,尹穆清看的出來,皇后的情緒,並不是很好。
皇后笑了笑,開口道:“皇后娘娘應該是不久前纔拿到這份詔書吧?否則,若是您提前知道詔書的存在,存兒就不會身受重傷,你早就拿着這份詔書,去蕭湛那裡,換存兒一命了。蕭湛也就是因爲這份詔書的存在,他纔會有所畏懼,沒有在宣佈陛下駕崩的第一時間登上皇位,不是嗎?。”
皇后聽此,點了點頭,脣邊露出一抹笑意,開口道:“王妃很聰慧,沒錯,這份詔書,確實是本宮前不久纔拿到的,而告訴本宮這詔書存在的人,你可知是誰?”
尹穆清看着皇后有些紅腫的眼眶,心裡暗暗心驚:“難道是……阿恆?”
傾恆人小,卻有着大人一般的沉穩謹慎,尹穆清是知道的。
蕭湛謀反,小傢伙雖然知道,但是他沒有能力反抗。
可是,皇后有!
蕭湛可以弒君,但是不會殺了皇后,因爲,蕭湛雖然身爲皇子,可是身上卻沒有功勳,若是真得想要登上那個位置,必須要有人舉薦,而那個人,必定是皇后!
所以,傾恆選擇將傳位詔書交給皇后,皇后手裡有依仗,只要她有心,那個時候,在不能保證蕭璟斕會不會及時出現的情況之下,皇后有能力保住他們。
“你說的不錯,這金帛密旨,確實是長孫殿下交付於本宮的!”不得不說,皇后是很妒忌的,蕭璟淵愛靈玉檀勝過一切,也因爲愛屋及烏,不僅對蕭璟斕寵愛有加,連帶着,也無條件信任一個五歲不到的孩子。
而那個男人,竟然信任一個孩子,也不信任他的結髮夫妻!
甚至,就在不久前,他還要假死離開,永遠離開她!
尹穆清放下手中的書,看向皇后,開口道:“如今皇上已經無恙,皇后娘娘不將詔書交給皇上,由皇上保管,拿到我這裡做什麼?”
皇后起身,出聲道:“王妃,你是聰明之人,又怎麼不知本宮之言?如今陛下雙手無力,不說拿筆,就怕動一動都很艱難。還不說這詔書?如今,天下人都知道陛下駕崩,乃蕭湛所害。直到現在,皇位尚且空虛無主。雖然,璟王確實位高權重,而且,他身世有被人知曉,甚至,沒有人對他有半句批判,這些,都是你的功勞。可是,若是沒有本宮支持,沒有這詔書,你覺得,他當真能順利登上皇位?”
尹穆清從來不瞭解皇后,但是,她卻知道,皇后向來賢惠,不會是那種勾心鬥角的女人!如今聽皇后這麼說,她倒是笑了笑,問道:“皇后娘娘的話,我不理解!既然皇后心疼皇上,那麼就該將這詔書昭告天下才是,如何將它拿在這裡?還是說,皇后娘娘不敢打開,或者不願打開?”
身爲一個母親,尹穆清能猜得到,在這爭名奪利的皇家,想要保住自己的孩子,皇后不可能不有所舉動!
蕭存是她的兒子,是正宮嫡出,在身份上來說,蕭璟斕都不比蕭存。
看皇后的意思,難道是想讓蕭存登基?
“王妃,你幫助璟王,是想坐上本宮這個位置,從此鳳臨天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還是隻是因爲你愛他,是你的夫君,所以才幫他。究竟如何,只有你自己知道。可是不管如何,你現在都和璟王綁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皇后娘娘,你想說什麼,明說便是,何必與我打馬虎眼?”尹穆清最不喜別人繞彎子,有什麼事,直說便是:“你若真的想存兒登上那個位置,你大可去做便是,反正詔書現在拿在你的手上,陛下手腳不便,這道詔書,你想裡面變成什麼樣,就可以變成什麼樣,我想,阿斕應該也不會計較。畢竟,以存兒的勢力,就算他登上皇位,阿斕都不屑和他一般見識,所以,你放心便是。當然,如果您只是擔心因爲阿斕即位,會對存兒出手,那麼你更加不必擔心,因爲還是那句話,以存兒的勢力,阿斕根本不會將他放在眼裡。”
尹穆清能想到的,只有這兩點,雖然覺得皇后杞人憂天,但是心裡還是理解。
尹穆清的話,讓皇后面色一白,不僅有一些尷尬,更多的,是憤怒!
蕭存是她的孩子,他怎麼樣,她比誰都知道。
存兒那個孩子生性貪玩,根本不是做皇帝的料,所以,她不會將自己的孩子推上那個位置,以免禍害百姓,被世人唾棄。
但是,就算蕭存再不濟,那也是自己的孩子,皇后哪裡允許別人說他的不是?
然,她卻沒有生氣,只見皇后突然起身,走近不遠處的香爐,揭開爐蓋,將那金帛放在懸空,然後看向尹穆清,有些迫切的開口:“王妃,你說的對,本宮看着璟王長大成人,他是什麼人,本宮比誰都清楚,所以,只要存兒足夠乖順,璟王就不會對存兒出手。因此,只要那個位置上的人是璟王,本宮就不擔心存兒的安慰。”
尹穆清見皇后的舉動,眸光微閃,卻一點都不擔心皇后將手裡的東西扔下去,她看着皇后,只聽皇后繼續道:“本宮不僅瞭解璟王,也瞭解陛下,這裡面寫的是什麼東西,不用打開看,本宮就知道,他心裡所屬,能繼承他位置的孩子,不是阿宇,不是阿湛,更不會是本宮的存兒。”
“所以,皇后娘娘是想毀了它?”尹穆清放在皇后身上的視線收了回來,再不看皇后一眼,而是拿起剛剛看的書,繼續翻閱:“娘娘要毀了它,還請拿出去銷燬!”
皇后一聽,有些急了,迫切道:“王妃真的就不擔心?沒了這道聖旨,璟王如何順利即位?”
“哦?那依皇后娘娘的意思?”尹穆清擡了擡眼皮。
“五年,你給本宮五年的時間!”皇后急道:“依王妃在璟王心目中的位置,應該足以說服璟王,暫緩五年即位,只要你答應說服璟王,五年後,本宮親自拿出這道聖旨,宣告天下,助璟王登基,王妃也可順勢母儀天下,如何?”
尹穆清倒是疑惑了,放下手中的書,不解道:“五年?不知娘娘可否告知,爲何要暫緩這五年?”
“只要璟王不願登基,陛下就不會真的任性到棄天下於不顧,拋下這江山,去尋找靈玉檀!王妃應該知道本宮的尷尬,陛下縱然後宮佳麗無數,可是,這麼多年來,他的心,一直在靈玉檀身上。然,就算他無情,可是本宮是他的結髮妻子,曾經和他拜過天地,入過洞房,甚至,還育有存兒,如何真的做到和他一般無情?他一走了之,丟下本宮,本宮該怎麼辦?”
蕭璟淵自從醒來後,就沒有想要再“活”過來的行爲,讓皇后本就不安,再加上不就錢蕭璟淵對她的態度,皇后更加心急了。
都說日久生情,女人在嫁給一個男人後,相夫教子,心更加會對這男人死心塌地!
馮皇后就是這般,這麼多年,在她的心裡,除了自己的兒子,就是她的夫了!
因爲愛,所以可以包容一切,甚至連他在乎的靈玉檀和蕭璟斕,她也盡全力護着,照顧着。
後宮女子衆多,人口雜亂,女子的疑心比男人還重,蕭璟淵對靈玉檀的特殊,對蕭璟斕的愛護,後宮女子不可能不有所察覺。若不是她在後面撐着,一發現有這種苗頭,她就掐掉,恐怕,蕭璟斕的身份早就曝光,成爲世人唾棄的對象了!
可是,不管她做多少,他就只有一個謝字,最多的,就是拉着她的手,稱讚她做的好,是他的好皇后!
這些夠嗎?這些永遠都不夠!
她要的,不是他的稱讚,而是他的陪伴!
她不要一輩子,只要五年!
靈玉檀霸佔他二十年,她只要五年,這難道也不行?
馮皇后的話,倒是讓尹穆清愣住了,她萬萬沒有想到,馮皇后對蕭璟淵動了心。
她有些同情馮皇后,她和蕭璟淵之所以在一起,恐怕也是因爲逼不得已!
一個爲了穩固自己的帝位,牽制朝廷!
一個爲了自己家族的興旺,光耀明媚!
所以,他們二人,保持相敬如賓最好,誰先動心,誰就輸了!
很明顯,皇后輸了!
五年嗎?不得不說,皇后是有心機的!
誰能保證五年後會發生什麼事呢?
這五年,靈玉檀在外漂泊,發生什麼事誰又料得到?她可能會忘記皇宮裡面的一切,重新嫁人,生子,也有可能遇到天災人禍,死於非命。不管哪種可能,五年後,蕭璟淵再見她,恐怕已經再不復當年情誼!
而這五年,陪在蕭璟淵身邊的,只有皇后一人,以前因爲有靈玉檀在身邊,皇后再努力也入不了蕭璟淵的心,但是現在,靈玉檀不在,那就說不定了!
蕭璟淵移情別戀,很有可能!
所以尹穆清說皇后有心機!
但是,這樣的心機算計,誰又會批判她的不是?
尹穆清起身,朝皇后走來,緩聲開口:“皇后娘娘這又是何苦?你覺得我一個女子,真的能左右的了璟王的心思?登不登基,做不做這皇位,要不要這天下,豈是一個女人能決定的?”
“你不許過來!”皇后見尹穆清朝自己走來,面色一白,突然拔下頭上的玉簪,抵在自己的脖頸出,威脅道:“你若不答應,本宮就死在你面前,那個時候,弒君謀反之罪空恐怕要落在璟王身上了!”
“是嗎?”尹穆清站定,果然不動了,可是脣邊卻露出了一抹別有意味的笑意,看着皇后,或者說是看着皇后的身後更準確!
皇后見此,只感覺自己身後有人,她正想轉身,懸空放在香爐上面的金帛密旨竟被身後伸出的手搶了過去,她瞳孔一縮,卻聽身後傳來一聲輕蔑到極致的聲音:“皇后,如你所願!”
馮皇后還沒有反應過來,卻見那金帛密旨竟被身後之人扔進了香爐,片刻便燃了起來!
馮皇后面色一驚,想要伸手救起已經來不及,大火竄上來,差點燒燃她的衣袖,驚的她後退了幾步,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金帛密旨變爲灰燼!
她面色蒼白的看向蕭璟斕,呵斥道:“璟王,你瘋了?毀壞聖旨,乃大不敬!你……你就不在乎上面寫的……”
“本王不在乎!”蕭璟斕一句話將馮皇后頂了回去,馮皇后面色一片蒼白!
蕭璟斕看向馮皇后,繼續道:“不說五年,就算是五十年,本王都不會有任何意見,若是皇后沒有什麼吩咐,本王就先回府了!”
說罷,蕭璟斕走到一家處,拿了一件雪白的披風,然後走到尹穆清身邊,將尹穆清包裹住,直接打橫抱起,闊步離開了御書房!
皇后見蕭璟斕如此,心中恐慌一片,腿一軟,竟嚇的癱在了地上!
尹穆清有些不解蕭璟斕心裡在想什麼,他是想放棄皇位?
不得不說,這讓尹穆清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她不想蕭璟斕坐上那個位置。就算蕭璟淵再喜歡靈玉檀,也不得不爲了天下,爲了牽制百官,而娶那些他不愛的女子,那麼蕭璟斕若真的登上那個位置,是不是也會後宮佳麗無數?
現在,她不用擔心了麼?
想到這裡,尹穆清不由自主的抱緊了蕭璟斕的腰身!
他……是她的!
“在笑什麼?”尹穆清揚起的脣角,落入了蕭璟斕的眼中,他眸中的冷意淡了幾分。
“我在想,什麼時候給阿斕生個女兒!”
蕭璟斕眼前一亮:“當真?”她竟然有此等覺悟?
正在這個時候,前方晏子蘇的腳步匆匆而來,面上都是止不住的喜悅!
蕭璟斕站定,蹙眉:“何事?”
到嘴邊的話被晏子蘇吞了下去,意外的驚喜只化成兩個字:“喜事!”
是喜事嗎?自然是喜事!
他苦於找不到萬蠱之毒的解藥而煩心這麼多年,就算有血玉在手,也因爲沒有同根血而一籌不展。可是,現在,靈玉檀竟然懷有身孕,這如何不是喜事?
雖然,因爲靈玉檀懷這胎着實兇險,不說她年齡已經四十有餘,已經過了孕育子嗣的最佳年齡,一不小心就會一屍兩命,甚至,因爲這段時期心情鬱結,而有滑胎之象,可能根本就等不到孩子降臨,她就會因爲孕育這個孩子而香消玉損。
可是,只要有她腹中的孩子,再加上血玉,阿斕的蠱毒就有解,不是嗎?
那個時候,靈玉檀是生是死,他又何必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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