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楊鳳仙把馬栓去後院,只見楊翠菊從後院走出來,輕聲對她說道:“鳳丫頭,有些麻煩,奶奶帶了昨天那媒婆又來了,現在在堂屋裡坐着呢,你快想些法子,不行就去躲躲。”
楊鳳仙眉頭一皺:“我在自己家中,還需要躲什麼?再說了,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不過我今天也打聽了,那周文書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呢,我就知道奶奶不會有什麼好親事給我準備着,怕是那周文書許了她不少銀子,或者對四叔有什麼好處吧!”
楊翠菊也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那可如何是好啊,奶奶若是鐵了心讓你嫁過去,便是爹孃都沒法子說什麼的。”
楊鳳仙雖然暫時也沒什麼好的解決法子,可對於周文書卻是沒什麼怕的,不說別人,起碼那宇文絮兒可是知縣大人的親生女,幫她說說話,即使不能完全擺脫這門親事,起碼也可以拖延一段時間,想想辦法。
看着楊翠菊一副爲她發愁的樣子,楊鳳仙不由得寬慰道:“沒關係的,大姐,會有辦法的,表哥現在在家嗎?”
一提起裴逍遙,楊翠菊的眉頭皺的更緊了:“我倒想着不在就好了,他現在可是在前廳,和奶奶他們一道坐着呢,我這身份不好上前,也不知道他們究竟說了些什麼。”
楊鳳仙也有些忐忑,便和楊翠菊說了一聲,便往堂屋走去。
堂屋裡十分安靜,楊鳳仙提着一顆心走進屋內,笑着叫了人。
趙月紅看到楊鳳仙回來,十分不滿地說道:“大姑娘家家的,成日裡跑出去做什麼?也不怕別人笑話,照我說,姑娘家就應該在家裡繡個花做個飯,別成日裡跑的見不着人影。”
楊鳳仙對於這個老虔婆實在是耐心欠奉,只帶着疏離的微笑說道:“奶奶說的是,不過我們這一大家子能在分了家之後活下來,靠的是每個人的努力呢,我可不想做那種混吃等死的人。”
趙月紅聽着這話十分刺耳:“你說誰混吃等死呢?我把你們一個個養這麼大容易嗎,到頭來還說我混吃等死?哎喲我的天呢,還有沒有天理了啊!”
楊鳳仙眨巴着無辜的大眼睛說道:“奶奶,我可沒有說您啊,您別多想,我真沒說您!”
趙月紅氣的呼哧呼哧的直喘氣,張媒婆一開始在旁邊冷眼旁觀着,此刻開口圓場道:“哎喲要不我就說呢,楊家的姑娘一個個都是有能耐的,您看看這老三家的姑娘,長得標緻不說,還能賺銀子養家呢,哎喲這麼好的姑娘哪裡去找啊,老姐姐你真是好福氣啊。孫子爭氣,孫女也不差啊。”
這一番話就最後一句孫子爭氣說的趙月紅心裡十分滿意,當下也決定大度的不和楊鳳仙一般計較,只冷哼了一聲便又對着李雲說道:“老三家的,真是沒眼力見,怎麼買了你這麼個賠錢貨,還不快給我續水!”
楊鳳仙一聽這話臉色就冷了下來。賠錢貨,這三個字十分的刺耳,在古代,辱罵女子的不外乎就這幾個說法,她就想不明白了,趙月紅自己不是女人嗎,她怎麼不罵自己賠錢貨呢?
再說了,她娘那些事兒早就是陳芝麻爛穀子了,李雲也不是自甘貧賤才自賣自身,而是被一場大水衝的與親人失散,一個姑娘家無力養活自己便只能賣身爲奴婢了。
可她也想不到自己竟然就會被買去做一個最不受寵的兒子的媳婦,她這一輩子沒有八擡大轎,沒有嗩吶震天,只簡簡單單的一場喜宴,便完成了這一生本應該最熱鬧的一天。
楊鳳仙本身就因此十分心疼李雲,現下卻被趙月紅語言粗俗的藉此侮辱,楊鳳仙覺得自己有些要出離憤怒了。
可還沒等她開口說些什麼,一直冷淡着一張臉坐在那裡的裴逍遙卻開口了:“這位……婆婆,說話可客氣點,我還是姑姑的親侄子,您這樣在她孃家人面前侮辱我姑姑,這是把我當死人嗎?”
趙月紅毫不客氣地說道:“在你面前說又怎麼樣?你姑姑她就是自賤賣到了我們家,我們家給她個名分混口飯吃已經是分外開恩了,你這黃口小兒在這裡大放什麼厥詞!”
“是嗎?”裴逍遙看了她一眼,起身走到她身前,兩根修長的輕輕地拂過趙月紅面前的水杯,只微微用力,水杯便咔嚓一聲發出了輕微的響聲。
而後裴逍遙把手中的碎瓷片放回了桌上,又好整以暇的坐了回去,一副淡然的樣子說道:“婆婆,做人說話,可是要講究分寸的。”
趙月紅看着面前被捻出了粉末的碎瓷片,上面還有這兩個清晰的手指印,就覺得自己一身一身的汗都出來了。
她哆哆嗦嗦的掏出帕子擦了擦汗,卻怎麼也擦不乾淨,最後陪着笑臉說道:“那,那個,李先生啊,我,我年齡大了,說話不清楚,剛纔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說,呵呵呵呵呵……”
裴逍遙低垂着眼擺弄着手指,意有所指地說道:“婆婆,這一句話說不對可以改正,可人呢,不能每次都說不對話,您說是不是?”
他眼神犀利的看向趙月紅,趙月紅瞥了一眼碎瓷片,忙不迭的點頭認可道:“對對對,你說的是,你說的是。”
裴逍遙這才滿意的又恢復了之前漫不經心的樣子。
他知道楊鳳仙有多在乎自己的家人,看不得他們受一絲一毫的委屈,那麼,除了她之外,她的家人,他也會一併保護。
楊鳳仙見裴逍遙一出手便震懾住了趙月紅,心下也略略安心,直截了當地說道:“奶奶,您就不用來了,我是不會嫁給那個什麼羅文書的。”
趙月紅蹙起眉頭:“你這孩子瞎說什麼呢?自古婚姻大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哪有姑娘家自己說嫁不嫁的,成何體統!”
楊鳳仙似笑非笑的說道:“奶奶,那羅文書到底給了您什麼好處,您這麼上心呢!”
趙月紅到底是個無知婦人,眼神閃爍了下,心虛表露無遺,但還是嘴硬的說道:“哪兒能啊,你可是我親孫女,我自是覺得這是門好親事纔會讓你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