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短暫而倉促的一聲驚呼讓她猛然從這詭異萬分的夢境之中醒了過來,猛地坐起身,在千分之一秒的瞬間,她的手慌亂的拂過石碑的一角,竟被尖銳的石角割破了手指。疼,一瞬間傳到了感官,鮮血順着手指流了下來,她剛剛在夢境之中遭遇了一場匪夷所思的經歷,這會兒精神還不能完全的恢復過來,愣怔的這麼幾秒鐘,她手指上的血滴便滴滴答答的落在了石碑的表面。
雲裳暗叫一聲糟糕,因爲不知道這石頭是什麼材質製成的,萬一它要是和人的血發生什麼化學反應,又或者被腐蝕了,可怎麼辦呢?雲裳立馬祭出自己的袖子打算拂去那些血珠,而她的手,在伸出去的時候,被定格了一般,懸在半空之中……
石碑,原本黑如烏金的表面,在她發呆的瞬間裡,竟然發生了不得了的變化。
原本在上面篆刻着密密麻麻奇怪符號的表面,因爲她的那些鮮熱的血液忽然打亂了順序,好像是一幅麻將牌被推到了洗牌機裡,呼啦呼啦的被洗了一頓,雲裳睜大一雙眼睛,對眼前錯亂變化着的一切,已然不敢相信。
半晌,那些亂竄的符號終於安靜了下來。
重新拼湊起來的東西,卻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文字。
呆呆的捧着這方石碑半晌,一直到房間裡透進來清晨的光線,照亮了隱藏在房間裡的一切灰塵的時候,她才還魂一般的擡起手拍了拍自己腦門,捂上自己的眼睛,“天吶。”
老天爺啊,你當真是……戲弄人,戲弄的沒商量!
那石碑上,幽幽的泛着紫色的光暈,暗淡的好像是一個低功率的LED燈泡一樣,魂夢的紫光,給人神秘的感覺。
原來大家都想要知道的所謂九龍碑的秘密,原來並不在九龍碑自己的身上。
按照石碑上顯露出來的字跡和指示,雲裳定了定神,搓了手,從石碑的底部開始一點點的摸索,從左到右,以每一根頭髮絲的距離地毯式的搜索着。手指觸碰到一塊不同尋常的凸起,她的心也跟着一動。手指幾乎是顫抖得不像樣子,她真的不知道,這一塊凸起她如果按照指示按下去之後,是會彈出來一個潘多拉的寶盒,還是彈出來一蓬毒針之類的催命符?
亦或是,搞怪的彈出一隻報時的布穀鳥……
眼睛閉了又合,合了又睜開。她的手心裡滑不溜丟的,都是汗水。她真是怕死,怕到骨子裡的畏懼。
左右也是一個結果,不如,就這樣吧。
“咔吧。”
一聲幾乎人耳難聞的響動傳入耳膜的時候,雲裳覺得自己的頭顱裡都跟着產生了一絲共鳴。
手指輕輕抽.動,那東西,很薄,很輕,讓人很難想象,在塵封了一百多年之後,這東西居然還有重見光明的一日!雲裳加上萬分的小心,將它緩緩的抽出來,入眼看,是一張薄如蟬翼的輕薄的石板,說是石板,卻如同一張石頭製成的紙片一樣的輕薄透明。
娟秀的小楷不是寫在它之上,而是刻在石板上的。筆筆動情,字字入心,將一段不爲人知的大鳳朝的隱晦秘辛一點點的書寫的明白透徹。那一段兒子對母親不能公之於衆的秘密,就這樣平鋪在了雲裳的面前。
發明了這種拉抽屜方法的主人不僅寫明瞭這些宮闈秘辛,還將如何離開這個世界的方法介紹的清清楚楚。
回家的辦法,在西郊無盡山嬰兒峰後。
只有這麼一行字,卻讓雲裳如同看到了最最璀璨的希望。
她需要這個回家的辦法,因爲現在她不僅是一個人要回去,還有一個不人不鬼的鳳娥,需要她去解救出來。
再往下看,就是這個石碑的主人,後期在大鳳朝的一些心得,類似於日記和感悟。
在這些字的字裡行間,雲裳能夠發覺這個寫下秘辛的人,是個心思細膩的女子,而且,她過的並不快樂。
她似乎有一種奇異的能力,就是不老不死。看遍整個朝代的更迭,江山的榮衰,親人的離別,她所愛的人英年早逝,而愛她的人換了又換,卻總也不如當初的一個他。
然而在生命的最後的幾年,也是這個女主人最後被愛的男子,竟是自己的次子。
血肉相連的親情血緣,有違倫理的錯亂的愛意。她難以取捨。
在癲狂的思緒指引之下,這個次子不僅將她從皇位上擠了下來,還被百官慫恿,用一種極其嚴酷的刑罰,送她這個不老不死的女人,也就是他的母親,上了西天。
眼前,似乎有什麼刀光劍影,一瞬間的交錯,又分開。有火光重疊的兇猛滔天,又恢復悲涼。
她的視線向下看,已是最後一行。落款寫的名字很簡單讓她一眼得知,寫下這些東西的女子,名字叫做李娥。
李娥,鳳娥。
她的腦子裡忽然閃過這樣兩個人的名字,出乎尋常的相似的人生經歷,神秘色彩濃重的讓尋常人難以接受,可是當這一切擺放在她的眼前的時候,她卻根本沒有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妥,親身經歷過穿越這等奇異的事情的人,已經神經粗壯已極,根本沒有什麼事情,能夠讓她再感到奇異。
那麼,這張石頭書信上的落款人,到底是不是那個鳳娥?這讓她產生了好奇,早知道這樣,她就該那天在嬰兒峰裡好好的和那個女人聊個清楚明白纔對。
看來,以後就只有再找機會去一趟西山了。
不過,那一句,回家的辦法,在西山無盡之後,倒是讓她很是在意。
雲裳是個行動派,有些事情,她不願拖延,在牢獄裡的這幾天,她已經想的很通透明白,因爲人生最是無常,沒有人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所以,她必須要爭分奪秒的做一些自己認爲必要的事情。
整理下衣裳,將石碑妥善的放好,纔打開了門。
屋外,已經晨光明媚。
“旻言,旻言!”她站在院子裡大聲呼喝,終於一個人跑了過來,看樣子,竟然是雲裳沒見過的一個新人。
“小郡主請您吩咐。”他倒是聽懂規矩,可惜,雲裳現在已經對誰都不相信,上一眼下一眼打量他,反問道,“你是誰?”
“小的是旻仲。”他低眉順眼的在雲裳面前做着自我介紹,雲裳擰了下眉,暗想,此人大概是自己不在的這些天裡被臨時招來的下人吧,忽而想到一點什麼,她問道,“你說你姓旻?”旻這個姓氏在大鳳朝並不多見,而剛好在她的蓮心小築裡就有那麼一位。
旻言剛好從後廚的方向奔了過來。“小郡主!您叫我啊。”
“你來的正好。”雲裳一把抓住他,不再去看身邊的那個旻仲。“你去看看家裡還有哪輛馬車是能立馬就走的。”
旻言一愣,搓着兩手的麪粉,“您剛回來就走啊?”
“對。”她擡起腿我往外就走,一邊彈了彈衣服,一邊往蓮準的西廂房的方向走去,也不知道他這個時候是不是在房間裡。“你快些去準備,我待會兒要出去。”
“是,小郡主。”旻言拉了一把身旁的旻仲,“走,我帶你過去看看。你也早點熟悉起來蓮心小築的事情,好來幫我的忙,幸好你正好來京城,我這些天真的是忙死了。”
旻仲憨厚的一笑,憨憨的搓了搓手,“成,就是我腦子笨,弟,你得多教我幾遍。”
“這沒得說啊,大哥,你能進京來,我很歡喜。”旻言發自肺腑的看着自己的兄長,笑了起來。
“蓮準,蓮準,你快起來,我們一起出去啊?”她蹭蹭蹭的推開房門,走了進去,幾步到了蓮準的牀前,撩開紗帳,一條腿半跪在他的牀上,伸手去拉他起來,隔着單薄的被衾,她忽而聽見蓮準低低的笑聲。
蓮準天生的不怕涼,這個時節,也還是頂着一牀薄薄的被衾,本來好好的被衾蓋在人家的玉體上,可是被雲裳這麼粗魯的一弄,結果這被子就滑落到半腰上,露出蓮準光潔骨感的肩頭來,看得雲裳臉上一熱,慌忙鬆了手,退到簾子的外頭去站好。
裝模作樣的咳嗽了一聲,“那個,你快寫起來,我有事情要同你說。”
“好。”
盞茶之後,蓮準施施然從簾子後頭走了出來,衣裳卻並不十分整齊,胸口上有小半塊都敞露着,玉石一樣的肌膚上泛着珍珠般的光暈。看得她臉紅心跳了一番。
“雲裳小美人兒有什麼事情?這麼一大早的就急着來找我。”他端起一盞涼茶,喝了一口。
“我今天想要出去,不知道你能不能陪我同去?”她的心裡已經焦急的火上房,然而臉上卻沒有顯露出來丁點的焦急,只是用這種商量的口吻在和他說話。
不知道爲什麼,她總是覺得最近身邊,似乎多了雙眼睛,看得她渾身不自在。卻又找不到這雙眼睛到底藏在了哪裡。
“好啊,秋色宜人,不如一起去散散心,要我說,西郊就是個不錯的地方呢。”蓮準俏皮的眨了眨眼睛,雲裳訝然一回,摸着茶杯的手指也停了下來,“你怎麼知道我要去西郊。”
蓮準邪魅一笑,彎下腰來,湊在她的面前,點着她的鼻尖說道,“因爲我是你的蓮準啊。”
她的心,那麼一瞬,漏跳了一拍。
尷尬的側過頭去,“我纔不是只想和你去遊玩呢。我還要趁這機會做一件事哩,你要是能猜到,我纔算服了你,你猜猜看我……”
“讓我猜猜看,我的雲裳小美人兒是不是想給一些人來個空城計?”他臉上的邪笑不減,然而眼光裡卻閃動着晶亮的光芒,灼灼的瞧着目瞪口呆的雲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