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兮,既是時間緊迫,何必對我說這些?”
“正要說到呢,”幻影中的雲裳笑笑,一臉的淡然,“表哥,只怕這次要麻煩你了。”
“是說要我幫你啓動這‘跨越時間’麼?不是已經說好了?”
“不是說這個,我的意思是,只怕要麻煩你,替我走這一遭。”
簡單一句話,卻令聽的人都緊張起來。
“到底需要不需要你代替我,還不知道,不過是有備無患而已。”幻影中雲裳有條不紊地將“跨越時間”的準備工作做好,慢慢等待程序的啓動,“不過是上次我使用這機器的時候,出了點小問題。
‘跨越時間’在最後的命令執行之前,曾經提示我,大概是說靈魂能量之類的東西由於反覆使用,已經不足,使用成功率降低,要回到從前只有一半可能。我當時箭在弦上,別無他法,只能博上那麼一次……所幸成功了。
不過我想,這一次大概能量差距更大,成功機率更小,不得不做兩手安排。”
雲裳阻住焦急的段南風,微笑道:“表哥,你應該能理解我的意思。不讓我嘗試是不可能的。我只希望,萬一我失敗了,你能替我回到從前……或是你替我挑個人選也好。不過我想,表哥也有大理需要掛心不是?”
“鳳兮!”段南風拉住雲裳衣袖,卻只是嘆息,良久,才咬牙一字一句道:“好,我答應你,若是你不能成功,我必替你回去!”
“多謝表哥!”雲裳仰首一笑,如玉的面龐上漾開淡淡光芒。
“其實是我自私。從第一次回到從前我沒有換回女裝,之後便一直試圖自己來完成這逆天之舉……我知道若是託付給別人,也許會比我做得好很多。可每一次功敗垂成,看起來總是少那麼一點點……我也就這麼繼續了下去。”
“至於這一次,其實我也還是自私。雖然我曾經試探問過陸少將軍皇帝陛下,而他們無一例外對重回過去表示嗤之以鼻……不過我還是希望表哥你替我回到從前,是因爲你懂得催眠術。表哥,若我真的失敗了,你真的替我回到了從前,又能遇到那時候的我……能否請你利用這催眠術,讓那時的我瞭解未來將會發生什麼,再,督促她,繼續現如今我未完成的路?”
幻影之外,蓮準的懷抱愈發地緊,雲裳卻如未覺,只是微微低頭,不知在想着什麼。
“鳳兮,我若回去……我若回去,必然將一切告知那時的你……”
“不可。”雲裳打斷他,“除了輔助你完成儀器啓動的人以外,“跨越時間”的存在只能你自己知道。表哥,如果你真的要回到從前了,記得要在進入“跨越時間”啓動程序之後仔細聽那個什麼“穿越公約”。
尤其注意裡面說的,儘可能不要把這“跨越時間”存在的事情告訴給別人。除非對方是主動發現,否則任何告知”跨越時間“存在的行爲都會被視爲對“穿越公約”的違反,被告知的人會有很大機率被抹殺記憶,你甚至可能會被抹殺靈魂。”
“所以說會很艱難,”雲裳微笑着以一種略帶感慨的語氣說道,“我希望表哥記住我說的話,再利用催眠術影響那時候的我……畢竟以我的身份接近朝局,還是很有利的。”
停頓片刻,雲裳道:“閒暇時我也細細想過,歷史爲什麼總是無法改變?爲什麼繞來繞去還是相同的結局?……我想,或許是我一開始的思路便錯了。在亂世中個人的命運,本來就是和國運聯繫在一起的……就如同一張鋪天的大網。你想要剪斷幾個結就從裡面解出一條繩索來,實在是困難……反而不如從把所有的繩結都鬆動理順了這思路上下手。”
“……而大鳳朝所面臨的問題,真可謂是內憂外患;皇室的猜疑,文武的紛爭,民衆的不滿,外賊的覬覦,如此種種,都是迫在眉睫,也總有輕重緩急……我知道這是一條艱難的路。以我的能力,本來是萬不可能擔起這樣一幅千斤重擔的。不過,天幸有這“跨越時間”在不是麼?一次不成兩次,兩次不成三次,經歷這麼多次國破家亡,看過這麼多次山河破碎,我知道我的責任在哪裡……”
“若是能再來一次,我想我會從兩個思路入手。其一我想,是否可以真的推翻一切重來?現有的已經腐爛,一點點治療太浪費時間,而邊患如虎,又豈能容我徐徐圖之?真不如就借了火蓮教一類反民的勢,借了陸少將軍的名,打破僵局,讓一切重生!可是,如此,陸少將軍那一關就不好過,何況破而後立也是需要鮮血來祭旗,鳳紫泯和衆位朝臣也沒有責任爲那腐朽的一切殉葬。”
她搖搖頭,繼續道:“其二,則是我一直試探走的路。匡扶社稷,繁興大鳳朝,文武並舉,共抒國難!……若是一味崇武,則不免加劇文武紛爭,權力分割,到頭來就會如我第一次嘗試的那樣,弄巧成拙,悔不當初!當然一味重文治當然更是不可取……我想朝中並非沒有人看到這一點。至少皇帝陛下是隱約着要朝這條路上走的。我想我所需要做的,只是將這步伐加快一些,再快一些……雖然每一次,我總是會差那麼一點點。嗯,這些,表哥,若你到了從前,就試着用催眠術告訴那時候的我。我希望,她能知道。”
幻影中的雲裳說了這麼多,已經很累,臉色有些發白,看得出來的確是病弱的樣子,和幻影外的雲裳倒是愈發相像。
段南風語聲有些哽咽,:“好的,我一定會把這些話利用催眠術告訴給那時候的你。”
雲裳閉了閉眼睛,似乎蓄積了些力量,這才繼續道:“除此以外,這一次,我還有想法:是不是可以考慮一些其他辦法……爭取曾經敵對的?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條件?比如.清流;比如,羽林禁衛軍?我一直覺得羽林禁衛軍的勢力極大,總是想辦法打壓,可是現在想想,也許可以想個主意把它收歸己用纔好。蓮準那個人我研究了許久,看似灑脫不羈,行事毫無章法,其實,卻是個重感情的……表哥,若你回去,可以催眠暗示‘我”一下。”
聽見這話,幻影外的蓮準擁着雲裳的手,冰冷異常。
此時,長天軍帥帳之內,都督陸慎輕輕閉上眼眸,片刻,起身關掉了玉蓮花的機關。他不打算再看一次幻影內‘雲裳’使用‘跨越空間’最終失敗的情形了。直起身來,陸少將軍撩開帳幕走出門去,卻見外面已經是天色微蒙……這一看,竟已經是一夜的時間過去!
今日又是十五。知悉皇帝陛下失蹤內幕的幾名高層官員會和他一起在趕往蘆泉湖,等候密道開啓那一刻。至於開啓之後,會是什麼情形?是會見到幾具枯骨?還是如那給他玉蓮花的神秘人所說,外面一月,裡面卻不過一晝夜光景?
出得軍帳不過幾步,就見軍士來報,說諸位大人已經早早來到;因怕打擾陸少將軍休息,所以只是等候。陸慎輕輕嘆了口氣……這些人已經將他當做未來皇帝看待了。正如那神秘人,也就是幻影中雲裳的所謂‘表哥’所言,只要他的身份暴露,和鳳紫泯之間便不可能不存芥蒂。
就算他們不想,身邊的人,爲了私利,甚至是爲了國家,也會將他們推上水火不容的境地!
試想,密道開啓之後,皇帝鳳紫泯看到衆人待他的態度,又會做何感想?就算他這些日子苦心孤詣,將大鳳朝局勢壓制在近乎波瀾不興的境地,自己也是萬般注意,不敢絲毫逾矩;但,只怕懷疑的種子還是要發出芽來的。
到了蘆泉湖已近夜半,見過一直駐守此處的羽林禁衛軍及近乎被禁錮與此的三千禁軍……衆人雖大都對皇帝陛下的生還失去信心,但也有人篤信皇帝真龍天子必有神靈庇佑之類,如今見了他,不免各存心事。不過陸慎冷眼觀之,大概只有羽林禁衛軍一干人對他虎視眈眈,只怕被他動了什麼手腳去……這些人對鳳紫泯忠心昭昭可見。羽林禁衛軍是關心蓮準的生死更多些,至於禁軍,怕是更關心自己的頭顱吧……
隨着子時的臨近,衆人的緊張表現得越發明顯起來,陸慎皺皺眉頭,退了幾步離密道口稍微遠些,給那些如臨大敵的羽林禁衛軍多留一些空間;心裡盤算着,過會兒見了鳳紫泯,是應該先令預備好的御醫上前去,還是先表明立場表忠心來得好些。
終於,時辰已到,頭頂上聽得到水聲涌動的聲音,而這被陸慎壓制住強令不得破壞的密道入口,也隱隱傳來了動靜,軋軋聲不大,卻是聲聲都扣在了衆人的心絃上……密道才露出幾指的空隙,就聽見裡面有人高聲叫道:“快,快傳御醫!”外面衆人一陣喧亂,有人痛哭流涕:“是陛下麼?陛下還活着!”也有人着急:“陛下傷到哪裡?!”羽林禁衛軍此時更是死死守住入口,不放任何人靠近……密道開啓並不慢,不過一瞬功夫,已經開到可容一人出入,便見皇帝陛下完好無損出現在衆人面前,只有神色惶急語聲哽咽,失態之處不亞於他們這些守候多時的文武官員……“御醫何在?!去請羽林禁衛軍的魯醫聖!樓卿……樓卿她,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