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朗氣清,南詔王宮依然是紅色主色調,只是喜慶的氣息已經減弱不少。因着今日要到慈寧山去給那位名義上的太后敬茶,赫連和雅起了個大早。
“看來這太后與南詔王之間的隔閡不淺,否則作爲兒子的南詔王成親了,太后卻沒有出席,多半是不合規矩的。”牧歌爲赫連和雅更衣,低聲同她討論着宮中的形勢。
“那些已經是陳年舊事,與我們也沒有多大的關係。”赫連和雅面無表情地看着銅鏡中一襲金絲鳳袍的美豔女子,姣好的容顏上沒有濃妝點綴,只有淡淡的粉黛塗抹。她是王后,南詔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后,她身份尊貴,可這份殊榮並非她想要的。
來到這個世界後,她目睹的太多的身不由己,到最後連她自己也身不由己地嫁給了不愛的男人。雖然她算不上是“嫁”了,但是她心裡還是覺着落寞。曾經隻手遮天的她,幾時她須絞盡腦汁想着如何讓自己自由。
生於這個年代就等於是受制於人。君權高於一切,誰都無法反抗。這種被別人主宰命運的感覺,她不喜歡……
“娘娘,王上今日好不與您一道去慈寧山,以後這後宮的人恐怕對娘娘您恐怕……”牧歌面浮憂色。
“恐怕怎樣?南詔王我都不怕,難道還怕了那些螻蟻?”赫連和雅冷聲低語,她遲早是要離開這裡的,慕容飛鳴不是她的歸宿,她不會在此久留。
“是——”牧歌欲言又止,終還是沒有說下去。小姐有自己的主見,她無須多言。
慈寧山位於南詔國的西南,冬暖夏涼,是個養病養身的好居處。
南詔國當今太后王氏,大皇子慕容於飛生母,南宮王后薨,方被冊封爲後。先王駕崩後,世子慕容飛鳴繼位爲新一任南詔王,王氏則爲太后,慕容飛鳴繼位不過兩年,太后忽稱病自請去慈寧山養病。
赫連和雅在馬車內閉目養神,牧歌與香菱在後面的馬車裡,這是她在南詔開始生活的第一天,她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給婆婆敬茶。
這個婆婆可是連她丈夫都不認的,她這個外來的卻要去應對,想着多少讓人有些不爽。讓她一個人來,估計也是慕容飛鳴向她說明他生氣了,而且是很生氣。但能怎麼辦呢?她真的不想做這個王后,即便這個位置是天下女子都夢寐以求的。她是個習慣了自由的人,忽然被束縛着,她不適應也不開心。
“停。”隨着前方傳來的命令,前行的馬車也停了下來。
赫連和雅以爲是到了目的地,除了馬車才發現還只在半山腰。正在疑惑間,慕容於飛策馬過來,他一身銀甲俊美的面龐被銀面具遮蓋,一雙深邃的琥珀色眼睛炯炯看在這邊。
到了眼前,他下馬,拱手單膝跪地,恭敬請示,“王后娘娘,前方馬車難行,請移駕鳳輦。”
還真是麻煩,現代有纜車一下
就解決了。赫連和雅擡首看那高低錯落的山頭,經不住在心底抱怨起來。這山路崎嶇又遠,她雖不用自己走,但路上耗的時間也夠多的,等她到山上的時候,估計都該黃昏了。到時豈不是要在山上住下?
但沒辦法,這茶她還是要去敬的,誰讓她是王后,還是個不得寵的王后。
她坐上鳳輦,牧歌與香菱卻只能跟着走在兩側,兩人爬山的耐力倒還不錯,香菱倒也罷了,牧歌卻也走得面不紅氣不喘的。她身子纖細,可不瘦弱。赫連和雅知她之前是世家小姐,以爲她該弱不禁風,但她在雅園玉茗閣主事時的種種表現都顯示着她的不同尋常。
轎伕的腳程很快,竟比赫連和雅預計的時間早要到了太后居住的福壽宮。鳳攆方纔落下,就有宮女迎上了迎接。
“王后娘娘千歲千歲千歲千千歲。”
面一衆對宮女恭敬的呼聲,赫連和雅微有吃驚。在這南詔所有人都對她存有芥蒂,昨日大婚,那些王公大臣們雖然表面看着對她畢恭畢敬,實際暗地裡都竊竊私語地議論。蕭老太君竟還公然讓她的孫女寧霜雪勾引她名義上的丈夫南詔王慕容飛鳴!她本做好被太后刁難的準備了,沒想到從跨入這福壽宮起,每個人對她多恭恭敬敬的。
這讓她有些疑惑,他們會這樣定然是受了太后的意思,太后爲何這般禮遇她?按理她該爲難這個“新媳婦”纔對的。太后的兒子是慕容於飛,但南詔現在的王卻是慕容飛鳴,這其中赫連和雅怎麼都不覺得是太后脾xing好不爭不搶。慕容於飛是長子,又有兵權在手,這王位要奪也不是問題。再者,一個會勾引自己主子男人的丫鬟,會這樣輕易將到手的王位拱手讓人?
進入正廳,但見那高位上的女子,赫連和雅雖說對於太后駐顏有術的傳說早有耳聞,但在見到那張未帶些許歲月痕跡,嬌嫩如二八年紀的少女的臉時,她還是吃了一驚。如果沒有那過於成熟的眼神,她如何也不會將眼前由着少女容顏的女子與已經四十多歲的太后聯繫到一起。
“臣妾拜見母后,母后千歲千歲千歲千千歲。”雖說那高位上的女子看來跟自己就像是同齡人,但太后還是太后,赫連和雅還是冷靜地上前行禮。
“免禮。”太后微笑看着下首的赫連和雅,在她說完這話時,她人已起身走了下來。
被這位“年輕”的太后攙扶起來,赫連和雅還是規矩地說了句,“謝太后。”
“都是一家人,說這麼客氣的話做什麼。”太后笑容甜美,她一笑看來更顯年輕了。
眼前這個年輕貌美的女子是長她一輩的太后,這讓她怎麼都有種違和感。她不經意第瞟了那廂駐立在旁沉默不言的慕容於飛一眼,不知道他對於這個看起來比較自己還小的孃親是什麼感想。難怪他與自己的生母疏遠,如果她有個看起來這麼年輕的母親,估計當面喊着娘也
覺着尷尬。
太后從赫連和雅敬完茶後,出乎意料地熱情,反倒是將自己的親生兒子落在一邊涼着,從來時就領着她看這看那,又是讓人端上親手做的點心。
熱情款待的結果是赫連和雅都沒能說出要趁早離開的話,就被一句,“好不容易來了,就留下來一起吃飯吧,哀家覺着跟和雅你特別投緣,看着就喜歡。留下來與哀家多說說話吧。”給噎在了喉嚨。
她猶豫着是否要強調時候不早了要離開,在旁漠視許久的慕容於飛忽然插入了進來,“王后娘娘明日還要在宮中設宴接見內命婦,今日必須要趕回去。”
這理由夠絕的,赫連和雅自己都沒想到。她不由感激地看了慕容於飛一眼,後者帶着面具看不到表情,只是目光似往她這邊看了一眼。
“是這樣啊——那就沒辦法了,和雅你今日就先回去吧。他日在有空就來這裡看看哀家。”太后惋惜地嘆了口氣,如果配上老態龍鍾的外表來用這樣的口氣說,赫連和雅或許還會感動一些。但看着這樣一個“不正常”年輕的太后,她還是沒把發以對老太太的心態來對這位太后。
說了“以後有空一定來”的客套話,赫連和雅就起身行禮告退了。太后保持着熱情,他們告別了,她還出來一直送到門口。
從福壽宮出來後,太色還不算晚,加之在慕容於飛的催促下轎伕也沒敢慢下來,最後還是趕在天亮前下了山,長長一行隊伍緩緩馳回南詔王宮。
回去時赫連和雅特別要求將牧歌叫入了車內,問她,“牧歌,你覺得那太后如何?”
“很奇怪。”牧歌簡單回答。“不單單是外貌,她對娘娘的態度也有些反常。”
“我也這麼覺得,牧歌,還有太后與大將軍之間也很奇怪,他們可是母子,怎麼看起來感情那麼疏遠。”赫連和雅說着側首看向隊伍前方那個映着月光,一身銀甲熠熠生輝的身影。
“大將軍與太后雖然是親母子,但似乎大將軍從出生就是由南宮王后一手撫養的。”牧歌手摸了摸下巴,“許是先王早就料到太后不是個簡單的女子,所以在子嗣上他也防了她。若非大將軍自小是南宮王后撫養的,他與王上的感情也不會那般親厚。太后野心勃勃,估計路人皆知,王上登基後必然的經過一番奪權鬥爭纔有今日的,而中間大將軍必然也是幫了不少忙的。只是既然大將軍與太后感情淡泊,爲何太后失勢以後,只是將她送到這裡幽禁沒有嚴懲。”
“雄鷹想要翱翔天空卻被關在金絲籠裡,你覺得這不算是重懲嗎?再者她畢竟是大將軍的生母,大將軍的個xing想必你也有所瞭解,就算沒有感情,爲着那點血緣關係,他也不會作出太過絕情的事情來。”赫連和雅對此倒是看得明白,想到太后今日對她的熱情,她又皺了眉,“太后怕不是個省油的燈,以後還是離她遠點爲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