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還好吧。”男子看向溫子洛衣袍處的鮮紅,又見溫子洛神色,心中有幾分瞭然。
溫子洛一時間甚是尷尬不知所措的看着那男子。她沒想到這一落水,竟落出了她的月經初潮,還是這樣狼狽的出現在一陌生男子面前。
“我……”雖然此時全身冰涼,溫子洛低着頭還是紅了臉,坐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心裡也越發的亂,難不成她要一直坐在這裡。然而此時她竟想不到一點兒辦法可以支開這個男子,畢竟這是他的船。而且他還救了她。
那男子坐在輪椅上看向溫子洛,只見她頭髮上不斷有水低落,順着臉頰流下。緋紅的臉龐上配上稍有些滑稽的假鬍子,整個人此時帶着少女纔有的羞澀,偏上那雙眸子清冷鎮靜,不知在想些什麼。
男子輕輕一笑道:“瞧你身上全溼,現在天氣又冷,可不要凍壞了。船內有我的幾身乾淨衣裳,你若不嫌棄就進去換一換。”男子說罷,轉着輪椅背對着溫子洛,拾起放在船頭的魚竿優雅的釣魚。
溫子洛雖不知那男子是誰,什麼來頭,但他救了她又巧妙的緩解了她的尷尬,到底她還是很感激他的。
溫子洛強撐着痠痛起身,小腹一陣陣猛烈的絞痛。第一次來便落入這麼冰涼的冷水之中,以後只怕病痛不會少。
溫子洛輕而又輕的嘆了口氣,捂着肚子走入船中找到衣服迅速換下,將一切處理妥帖後,本欲走出去然眼前一黑整個人暈倒過去。
夢裡還是那血色的一片,所有的驚恐不安一一閃過。溫子洛緊閉着眼睛,低聲囈語喃喃,聽不清說些什麼。
這一覺極其不安穩,可怎麼也醒不了。
溫子洛掙扎了許久才終於醒來,只見身上搭着一層厚厚的棉被。
入眼時還是那一身鮮豔的紅,可定睛細看,那抹鮮豔之下還有一層暗紅,像人的血一般。
嫋嫋魚香觸發味蕾,肚腹又痛又餓的叫了幾聲。
那男子挪着輪椅轉過身來,溫子洛很是尷尬的看着那男子,這才發覺他竟然坐在輪椅之上,而他的腿腳似乎是有問題。
“我熬了些鮑魚湯還有紅豆糖水蜜粥,你且先把這藥喝了。”男子挪到溫子洛身旁,將手中的中藥遞給溫子洛。
溫子洛接過那中藥,卻遲遲沒有喝下。
男子笑道:“你莫不是害怕這裡面下了藥?”
溫子洛搖搖頭,自然不是。若是他對她有什麼多的心思,在她剛纔暈倒的時候便做了,又何必等她醒來,還熬了藥煲了粥。
“既然不是,那就趁熱喝了吧。你受了寒,若是不及時服藥,將來落下病根到底也不好。”那男子又道,聲音清爽利落,完全不若他那身紅衣般妖嬈魅惑。
溫子洛看了那中藥一會兒,仰脖子喝下。那男子顯然是知道她來了初潮,卻又不點破,而這中藥大抵是禦寒活血的。
那男子見溫子洛喝下藥,又轉身去將外面的魚湯、紅粥給端進來。
溫子洛打量四周,發現她還在這小舟之上。
“你的藥……”既然還在舟上,那哪裡來的藥材,總不可能一個男人隨身帶着女子需要服用的藥材。
那男子將魚湯紅粥放到溫子洛面前,淺笑道:“剛纔你昏迷的時候路過一個小渡口,我便買了些藥材,食物。這鮑魚湯和紅粥都是極好的補品,雖然我的廚藝是差了些,你忍一忍還是能喝下。”
“你會行醫。”溫子洛說得肯定。卻見那男子笑得落落大方,若是自己再如此拘謹害羞倒顯得她太多做作了。
男子笑道:“從出生起便見過無數太醫,即便是不會,看也看會了。閒暇時也喜愛翻些醫書,略懂寫皮毛罷了。趁熱吃點兒吧。”
溫子洛怔怔的看着面前的魚湯、紅粥,腦子裡卻想着那男子剛纔說的話——太醫。
此人身份不低,可是但凡皇室大臣都可請太醫看病,而整個雲蒼大陸上又有那麼多的國家,僅憑此也猜不出他的具體身份。
肚子又咕咕的叫起來,溫子洛懶得再想太多,盛了碗紅粥先填一填肚子。
溫子洛眉頭一蹙,這粥裡一股糊味兒,只勉強算得上是煮熟了的。
放下紅粥又盛了碗魚湯,溫子洛眉頭越皺越緊,差點兒吐出來。這魚湯聞着香,可是喝起來一股腥味兒,他顯然沒有放其他調料避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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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他所說,要忍一忍才能吃得下。
“看你這幅模樣,味道應該不怎麼好。”那男子看着溫子洛道,不知爲何一看到她的眼神他就挪不開,總覺得他和她很像。
“味道好不好,你嘗一嘗不就知道了。”溫子洛答道。
男子大笑道:“你既然已經嚐出它的味道並不好,我又何必再去嘗,但我第一次下廚能夠煮熟倒也算得上是不錯了。”
溫子洛:“……”
腹內空空如也,溫子洛最終還是喝了兩碗紅粥,只是那魚的腥味兒讓她着實無法下嚥。
填飽肚子,溫子洛主動將東西收拾好。腹內絞痛漸漸散去,溫子洛立於船頭,這才發覺天已經黑了。而長長的河流上只有這一葉孤舟漂着。呼呼不斷的風颳來,帶來七分涼意。
溫子洛害怕被沿河來找她的發現,又鑽入舟內。
“外面風大,你進來歇息對身體也好。”那紅衣男子笑道,燭光下給蒼白的臉上映上一層淡黃。
“多謝相救。”溫子洛真誠道。
“倒是不必言謝,我也不知爲何就鬼使神差的救了你。”男子坦然道,蒼白的笑容如風般隨性,又如水般恣意。話雖不中聽,但卻是真實,沒有拐彎抹角,沒有綿裡藏針,話中帶話。
很久沒有這樣不必費心費力的和旁人說話,溫子洛看着眼前的男子,不知爲何她總有一股親切之感,打心底欣賞喜歡這男子落落大方隨性恣意性情。
“不管怎麼說你救了我,我欠你一條命,他日若是有機會定然相報。”溫子洛道,盤腿坐下。有恩於她者,自是感激,而有仇於她者,睚眥必報!
那男子笑得咳嗽,咳起來得甚是費力,彷彿是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一般。
溫子洛見他如此痛苦,想着他莫不是被什麼嗆住了。起身拍了拍他的背。
可是一拍下去,手心便是一股溫熱粘稠之感。溫子洛看向自己的手心,只見手掌上竟然全是血!可她剛剛明明只是拍了他一下!
溫子洛細細看向那男子的衣裳,只見鮮豔紅紗下那層暗紅的衣服彷彿是浸在血水裡的一般。他竟然全身都在不斷地滲血!
溫子洛頗有些驚駭的看着,各種各樣的死人她見過的不少,可是明明還活着全身卻不斷地冒出血水,想一想,便足夠讓人毛骨悚然。
那男子終於止住咳嗽,笑道:“只怕你有心想報答,我也等不到你報答的那天了。”
“你……”溫子洛話在嘴邊,卻又說不出來。
那男子知道溫子洛已經知曉他的秘密,笑道:“剛纔沒嚇到你吧,我自小便得了這滲血的怪疾,怎麼也醫治不好,如今我也沒多少時間,估計是看不到來年花開了。”
溫子洛深吸口氣,怪不得他會是從小就見過許多的太醫,只怕他因此而飽受的疾苦決計不會少,而他此時卻是笑得如此大方陽光。雖不是秦微遺的溫潤如玉,卻是如同有一股魔力一般讓人覺得安心。
“天天都有花開,又何必去執着於明天開春的花,這樣心心念唸的卻又看不到,豈不是讓自己活得太累。”
那男子大笑,道:“這話說得好,到底是我其實並不想這麼早死去,奈何這條命活不了多久了。”
“你爲何會掉入水中,看你這樣子彷彿是在躲避什麼人?”那男子又道,彷彿是不願再提及他的病。
“有人要捉我,所以我跳入河中躲避。”溫子洛坦然道。
那紅衣男子長眼眨了眨道:“就沒想過跳入水中有可能就不會再浮出水面了?河水那麼涼,你在河中之時一定很痛苦。”
“若是不跳,連浮出水面的機會都不會有。”溫子洛將臉轉向別處,看不清神色。
紅衣男子點點頭,看着溫子洛的眼神又多了幾分讚賞。直覺告訴他,他和她其實是一類的人。
“你叫什麼名字?”溫子洛轉頭問道,避開剛纔的話題。
那男子聽後,笑了笑,朝着四周看了看,道:“今晚有月有星,有粥還有美人,亦有清風徐徐。我到底該取個什麼名字呢。”
男子話音一落,又是一陣夜風吹入小舟內。
男子道:“不若你就叫我清風,抑或風大哥也行。”
溫子洛笑道:“連隨便暗暗的取個名字來敷衍我也不肯,就當着我的面給自己取了個名字。”清風清風,他是想脫離輪椅,像風一般肆意瀟灑的行走麼。
“名字不過是個代號罷了,若是死了,千百年後還會有誰記得。那你又準備取個什麼名字讓我來稱呼你。自古清風明月,不若你就叫明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