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兒!”獨孤汐見溫子洛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急忙一把將她整個人抱入懷中。
車外,綠瓊聽着馬車內的動靜,連忙放下手中準備好的吃食就欲要登上去,卻是被無霜立即攔下。
“小姐和大夫人的事就讓她們自己說清楚,你去湊啥熱鬧。”
綠瓊緊緊的皺着眉頭,點點頭,不時的往馬車看去。而無霜全當做是沒有聽見一般擺弄着生好的火堆,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洛兒,你怪娘也好恨娘也罷,這全是孃的錯,娘也認了。你欠衡哥哥的,娘將來替你還就是。”
“還?娘,我們欠父親的怎麼還啊。”溫子洛哭的聲嘶力竭,心中五味陳雜如瀑。
“我不知道。”獨孤汐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是我太自私了。可是我沒辦法,洛兒,娘當初真的沒有辦法啊。你祖母讓我嫁給衡哥哥,我不得不嫁,而我又懷上了你還找不到璧哥哥,爲了保住你,我仍舊是不得不嫁。”
“沒辦法,真的沒辦法。”
“娘……”溫子洛的情緒終於漸漸的緩了下來,整個人依偎在獨孤汐懷中哭的不行。娘當初一個人的無助,她能夠體會,那樣的無助真的沒辦法。終究也不過是一個女人。
獨孤汐輕輕拍着溫子洛的後背,默默的流淚道:“當初,我原本想着好好的生下你,即便是找不到璧哥哥,我也應該給你一個完整的家,讓你快快樂樂的長大。可是沒想到,你死了。我連活都不想活下去,又何談什麼接受衡哥哥,重新開始,好好過呢。直到後來,你重新回到娘身邊。可那時孃的心已經再經不起一點兒波瀾,實在沒辦法再給你一個真正意義上完整的家。”
“洛兒,你原諒娘吧。”
“不。”溫子洛搖頭道:“娘,洛兒沒有什麼資格說原諒你,洛兒只是心疼父親。”一想到溫衡道那張含情脈脈看着獨孤汐的臉,溫子洛瞬間又哭的不行。
娘錯過了一個這麼愛她的人,真真是太過遺憾。而父親的心,該是怎樣痛,她無法想象。大抵這世間,多得是愛而不得吧。但那個璧哥哥,她真正的父親究竟是誰?
爲何會如此神秘。
獨孤汐一聽溫子洛這話,瞬間半晌無語默默流淚哭的不行。有些事,過了這麼多年,已很難再說清楚,無法說如果。有些人,他曾來過,便再也無法忘掉。
“洛兒,衡哥哥他從來就疼我。所以,他一定會原諒我。不然他不會默默守了我這麼多年。人啊,總愛說什麼將來說什麼下輩子。可我記得衡哥哥曾對我說這輩子擁有過就好,下輩子的事誰又說得清楚呢。因果輪迴,命運在冥冥之中早已註定。無論怎樣,終究都怨不得。”
獨孤汐緩緩閉上雙眼,想起當年看到李施柔與溫衡道在一起時的情景,想起她看到牙牙學語的溫子初時,她曾是那樣的傷心,短短几天,彷彿是將這一輩子的淚水都流完了。她與溫衡道之間,到底是誰耽誤了誰的幸福,誰又說得清楚呢。
但衡哥哥真的不欠她什麼,任何人都不欠她什麼,只除了璧哥哥。若是見到了他,她一定要問她,爲什麼久久不回山谷找她。他的一次不守時,耽誤的是她一輩子的幸福,還有洛兒的一生。
是夜,繁星如鑽,閃爍其間。遠處芳草幽幽,碧樹參天。
微風吹起車簾,吹入車內,拂過獨孤汐與溫子洛的臉龐,帶着氣流間的燥熱。
馬車轆轆前行,欲要趕在天亮之前到達千曇鎮。
獨孤汐與溫子洛彼此的情緒都漸漸冷卻下來,默契的不再悲傷。
吃了塊糕點,獨孤汐指着天上的星星笑道:“洛兒你看這裡的星空還是如當年那般明亮,倒是沒有什麼變化。”
綠瓊一聽,卻是笑了,道:“這夜空,每天晚上都在變化,都隔了這麼多年了,怎麼可能會不變呢。大夫人你呀,是不是看花眼了。”
溫子洛卻是輕輕一笑,戳了戳綠瓊的腦門道:“這變得是夜空,不變的是感覺。”
溫子洛說罷,又看向獨孤汐,只見獨孤汐已然低下了頭。有些事,哪怕隔了很多年,再想起來時,也是甜蜜的吧。這無關於年齡大小,甚至無關於這些年來的悲歡離合。
而溫子洛看着這夜空,卻是想起了獨孤西謨。她與他也曾一同看過,很多次。
綠瓊卻是揉着腦袋,道:“小姐說這話,綠瓊就聽不懂了,什麼感覺不感覺的,變了就是變了嘛。”
“的確,變了就是變了。”獨孤汐看着綠瓊笑了笑,未再多說什麼,卻是突然拉住溫子洛的手,道:“洛兒,等我們到了千曇鎮,找到當初的那個山谷,山谷裡的那間茅草屋,說不定就可以找到璧哥哥了。我想璧哥哥,他一定回去了的。說不定他還在這裡等我們呢!”
溫子洛盯着獨孤汐,在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分明看見了娘眼眸中泛着光。
不待溫子洛回答,獨孤汐又自顧自的笑着說道:“洛兒,你彆着急,等一會兒我們就可以回家了。那裡,纔是我們的家。”
回家……
慢慢的看着車外黑夜裡的模糊風景,這一次,她溫子洛真的可以有一個安定的家了嗎。
夜漸漸地深了,馬車卻仍舊轆轆朝前飛奔前行。
獨孤汐讓溫子洛靠在她懷中休息,卻是喃喃的說道:“等到了那裡,洛兒你就叫璧汐了好不好。璧汐璧汐,多麼好聽的名字。當年,璧哥哥說如果有了孩子就取這個名字的時候,我還與他急,說要是一個兒子怎麼辦……”
溫子洛默默的聽着獨孤汐的這些喃喃自語,忽的想起那年在丞相府後院那塊刻有“璧汐”二字的靈牌。她起初想不通爲何會是璧汐,而今總算是明白了。
“回家,回家……洛兒等天一亮,我們就到家了。你不知道那山谷有多美,漫山遍野都是曇花,它們開花的時候最美了。家門前,還有一個小湖,我就是將那錦盒扔到那個湖中的。也不知道璧哥哥有沒有找到,他說那玉石非常重要。這麼多年他若是還沒有找到,怕是該急瘋了吧。”
……
夜靜的深然,像是無形的手滲着血,將這一切統統包圍,盡握於手中。
溫子洛心中想着娘說得那個家,沉沉睡去。很久很久,她已沒有睡過這麼安穩的一個覺。
可驚醒往往只在一瞬間。
當溫子洛醒來的時候,馬車已經停了,綠瓊瞪着一雙驚恐的眸子,而車外仍舊是黑夜,卻站着一羣黑衣人。
“你們是誰,將我們攔下有何目的!”車外,無霜揮着手中的紅繩,一聲大喝,氣勢洶涌。
不過是一會兒,跟着去千曇院的數十個侍衛便已被這羣黑衣人殺光,斷臂殘肢落了一地。
而這羣黑衣人氣勢洶洶,殺氣極重,少說也有三十來個人,若是真正打起來,她獨自脫身倒是沒有什麼問題,但想要保護小姐和大夫人她們安全逃走,根本不可能!
“哼,不必問我們是誰,交出獨孤汐和溫子洛我可以繞你不死!”爲首的一個刺客朝無霜舉起手中還淌着血的長劍不屑的說道。
無霜心下一驚,腦子裡轉得飛快,苦苦想着如何才能保住獨孤汐與溫子洛。他們分明就是衝這對母女來的。也不知溫子洛和獨孤汐去哪裡結了什麼怨,招來這麼一羣禍害。
溫子洛聽着車外的情形,起身走了出去,欲要親自問一問,再想應對之策。
可溫子洛剛剛掀開簾子走出去,無霜卻已是一劍劃破馬屁股。頓時馬兒吃痛,高高揚起前蹄,飛一般拖着馬車瘋狂往前跑去。
溫子洛一重心不穩,重重的跌了回去。
“洛兒!”獨孤汐大驚,急急將溫子洛抱在懷中,恍然間看着車外的那些屍體,心中也不由得發起寒來。
“小姐大夫人,我們還是趕快跳出去吧。這馬車顛簸的太厲害,若是這麼抖下去我們不死也得被撞成殘廢啊,”一旁無霜緊緊握住馬車橫樑,死死的抓着溫子洛的胳膊讓她少受些碰撞。
而溫子洛看着身後跟來的那羣黑衣人,心中反覆的思索着到底是誰派來的,如今她有什麼能夠與他們交換逃過此劫。
馬車後,無霜見那些黑衣人急急的去追,立即施展輕功擋在前面。可奈何人數太多,雙手難敵四拳,無霜同時與五個黑衣人糾纏着便分身乏術,再也無法上前保護溫子洛,心中只得乾着急。這羣黑衣人的武功不低,除了獨孤西謨親自訓練的那批刺客,想要再找出這麼一支刺客非常難,民間更是幾乎沒有。
可這羣刺客分明不是獨孤西謨的人,那會是誰派來的?秦微遺?不,一定不會是秦微遺。然而一剎那的晃神,無霜身上已被劃了一刀,頓時驚覺這羣人分明就是想讓她們死!
如此簡單而已。
“小姐,我們跳吧!”馬車上,正當綠瓊苦苦勸着的時候,整個馬車卻突然停了下來。
正在驚訝之間,溫子洛眼快立即瞧見有十來個黑衣人手持大刀跑了過去,心道不好,拉着獨孤汐與綠瓊滾做一團,快速的從馬車上滾了下來。
“快走!”拉着起獨孤汐與綠瓊,溫子洛拼命的朝前跑去。
這羣刺客殺氣如此之重,分明是抱着必殺她們的決心,她也拿不準究竟是誰派來的,如今只得是能跑就跑。
可是不過才跑了兩步,那羣刺客便已經跟了上來。
獨孤汐扭頭看着這情況,忽然一下猛地推開溫子洛,大聲道:“綠瓊,你快帶着小姐跑!”
獨孤汐說罷,立即攔住那羣黑衣人,道:“你們要殺就殺我好了,不要傷害我的女兒!”
“娘!你過來!”溫子洛艱難的從地上爬上來,見那羣黑衣人離獨孤汐越來越近,想也不想的就要跑回去拉獨孤汐,而綠瓊卻是死死攔住溫子洛,大聲道:“小姐,快走,不要浪費時間!”
“讓開,那是娘啊!”溫子洛急急推開綠瓊,眼見着獨孤汐就要落到那羣黑衣人手中,立即高聲道:“你們究竟是誰,到底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大可直說!”
而那羣黑衣人在看到獨孤汐之後,已暫時不想去理會溫子洛,更是當做沒聽到溫子洛的話,只拿刀指着獨孤汐道:“你將璇璣圖藏到了哪裡,趕緊交出來,否則你和你的女兒都會死。”冷冷的聲音,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魔。
獨孤汐渾身冒着冷汗,道:“什麼璇璣圖,我不知道!”
“哼!”殘忍冷笑,那黑衣人又道:“主上說過,若是你不說,那殺了你之後,再殺了你的女兒!”
那黑衣人說罷,掄起手中的大刀,毫不猶豫的朝獨孤汐的脖子砍去,似要將她砍首。
風掠過樹梢,月隱到烏雲之後,一切在剎那之間欲要凝固。
“不要!”溫子洛大聲驚呼帶着無盡的淒厲,拼了命的朝獨孤汐跑去,狠狠瞪着雙眸,幾近聲嘶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