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霜——不信人間無白頭,偏愛卻無果(2)
哥哥撿到我的時候便對我說要我做他手中最快的一把刀,那時我還不懂,直到後來我才明白哥哥那句話裡的深意。
但我也是傻纔在當初想不明白哥哥爲何要讓我去保護溫子洛,既然我是哥哥手中最快的一把刀,那應該用在最重要的地方纔是。
溫子洛於哥哥來說,纔是最重要的。
我之於哥哥,真真是像極了一把刀,有用時便用,沒用時便扔到一邊。
可我是一個人,不是一把刀。
哥哥他不明白,無霜那麼拼命的替他做事,並不是因爲願意做他的刀,也並不是因爲報恩,而僅僅只是因爲,我愛他。
猶記得那時哥哥纔將我撿到的時候,我的世界裡一片荒蕪。他就像我黑暗世界裡的一縷光亮,我跟着他便能到達極樂的天堂。
哥哥長的是那樣的好看,世間在沒有會比哥哥好看。
我那樣的看着他,頻頻出神,可他的眼眸裡終究沒有我。
我所會的武功所能識的字,無一不是哥哥親自所教。我曾以爲,這是因爲我對哥哥來說有所不同,所以他纔會親自教我。
可原來並無什麼不同。如果非要說有什麼不同,那只是因爲我是他培養的最快的一把刀。
跟在哥哥身邊那麼多年,我到底殺了多少人,連我自己都已是算不清楚了。
太多太多。
哥哥手裡的骯髒血腥是永遠也抹不掉的。爲政者,想要爭奪皇位,有雄霸天下的野心的人,又有哪個手裡不是沾滿了血腥?
所以我願意,我願意爲哥哥去分擔那些血腥,願意替他去做那些不齒的事。
在我心中,他本應該高如冰峰之雪,不能沾染一絲血腥塵垢。
我仰望他,幾乎是將他當做心中的神祇。
那些年,但凡暗中不歸順哥哥的人,擋了哥哥路的人,一心兩用侍多主的人,在哥哥嘴中都不過一個字:殺。
殺伐那麼多年,我一身戾氣,幾乎是成了人人眼中的鬼剎。
可我還是不曾在意,我只需要每次完成任務回去後都能看哥哥一眼便足夠了。
那麼小小的心願,便可以讓我高興好久好久,全然忘記上一次任務裡的廝殺,我差一點就再也無法見到哥哥。
但只要哥哥高興,什麼都值了。太容易滿足的我,還來不及預料我與哥哥的未來,只知道每每偷看他時,那心跳的感覺,好似此生都會永遠和他在一起一般。
直到哥哥讓我去保護溫子洛,漸漸的我纔將一切都看清楚。
那時哥哥對我說,她一定不能有事,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她的安全。
我問哥哥爲何會如此在意丞相府裡的一個區區庶女。
哥哥低頭寵溺一笑,頓時我的心便亂了,急忙嬌羞的低下頭去。直到多年以後我纔想明白哥哥那寵溺一笑並不是爲我,而是因爲想起了溫子洛。
費了好一番力氣纔到溫子洛身邊後,我努力的裝瘋賣傻,只爲取得溫子洛更多的信賴。溫子洛的疑心太多太多,我若是不能夠僞裝的好,怎麼可能騙得過她。但幸得,我最終還是騙過了她,直到最後。
細細想來,不得不說跟在溫子洛身邊的那些年,是我過得最輕鬆的幾年。也不得不說,我對溫子洛和綠瓊的確是動了心,我曾一度將她們當做我的朋友。
那時,我天天跟在溫子洛身邊,幫着她處理整治各個想要害她的人,漸漸的離開曾經血腥的嗜殺,何等的愜意。幾乎我都快忘記,我原本應該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
可愜意伴隨着的永遠是感傷與痛苦。
跟在溫子洛身邊不久後,有一天我看見綠瓊再給溫子洛臉上塗塗畫畫,我湊近去一看,看着綠瓊手裡的胭脂好生陌生,直到問了綠瓊這是什麼以後纔敢確定這真的是胭脂。
從小到大我都在殺戮中度過,整日素面朝天,何曾見過什麼胭脂。
綠瓊見我那詫異的模樣,好笑的說我竟然連胭脂是什麼都不知道,簡直太不像一個女孩子了。
我看着綠瓊無傷的笑容,無奈的笑了笑,對啊,我是一個女孩子,可卻連胭脂是什麼都不知道。
也難怪哥哥不將我當做女孩子,我整日打打殺殺,哪裡又像個女孩子呢。
女孩子,應該是像小姐那般,溫柔嫺靜,美麗聰慧,柔柔弱弱,我見猶憐。
只是可惜,我學不來。我已經習慣了像個男孩子一般堅強,堅強的連流一滴淚都要慎重又慎重。
我看着銅鏡裡的小姐,真的好美。
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都比不過她美麗脫俗的容顏。
但那美麗的容顏下藏着的究竟是怎樣一顆惡毒的心,最開始竟然連我都沒有猜出來。
我知道小姐做哪些殘忍的事情只是爲了保護她自己,爲了報仇而已。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都想好好活,所以爲了自己而去反擊那些宵小並沒有什麼錯。
錯的是,情。
我愛他,他愛她,她卻想殺了他。
如果小姐她能夠愛哥哥,能夠和哥哥好好地在一起,也許我的怨也不會有那麼多,也許我會獨自一人走遠,將最美的祝福留給他們,而將永世的孤獨留給我自己。
可惜的是,小姐不愛哥哥卻又耽誤了哥哥還想殺了哥哥,而哥哥卻一再的對她執迷不悔。
我也對哥哥執迷不悔,可我只想他過得好。
我那麼努力,只是奢求他能夠多看我哪怕一眼,可是呢,他連我這麼一點點小小的奢望都拒絕了。
愛,可以讓人死,讓人死,也可以讓人,瘋。
我瘋了,徹底的瘋了,付出了那麼多,等了那麼久,我無霜何曾求過哥哥多少,爲何最後卻連我待在他身邊的權利都要剝奪。
愛一個人分明沒有錯。
可爲了小姐,哥哥一次次傷我徹底。我一次次選擇原諒,我總是告訴自己,等一等,興許下一回就好了,可原來不愛的人,終究是等不來的。
能夠等來的,永遠只是傷痛。
都說人間有白頭也常見白頭,我信有白頭,我所執念的只是想和哥哥好好的白頭,哪怕是陪在他身旁,看他與別人白頭也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