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連夜雨,上班的高峰期哪怕警車鳴笛也根本飛躍不了那一排排堵着的車。索性棄車改爲奔跑,反正兩年來,陳暖陽時常沒命一樣的朝家的方向跑,或許是躲開煙火,或許是躲開槍聲,任何可能引起她不適的聲音,她都可以在房間裡躲開,像是……躲在陸離的懷中。
她在前面跑,陸紳棄了車,也在後面追。
入冬的第一天,晨風涼的入骨,她奔跑着,卻渾身滾燙,只是越跑,心裡越是涼的,因爲清楚,這很可能是她最後一次,跑回家。
“提醒你,遊戲已經開始第二輪,趕緊回家,再晚……可就什麼都沒有了。”
小丑的聲音還在腦海裡迴盪,她險些被車撞到在緊急的剎車聲裡,依舊沒命般的跑,看的陸紳心臟一陣陣揪緊,最後不得不在路邊停下來,臉色也是白得嚇人,幾度顫抖着才把電話拿出來,打給阿笙——
“來帶我……我在……”
他沒說完,手機丟在一旁,自己則靠着牆坐下來,然後昏了過去……
陳暖陽並不知道後面發生的事情,只是繼續奔跑,心底的涼意讓她即便穿着厚厚的棉衣也依舊有陣陣寒意,好像心在這一刻變成了冰塊,再也不能依靠運動來取暖,反而寒氣從毛孔變成一滴滴的寒冰之水散發出來,看起來是淋漓汗水,可真碰到她,皮膚涼的讓人髮指。
“陳警官!你不能進去!”
幾個消防人員在陳暖陽飛速衝過來時,攔住她,然後被她身上的涼寒和臉色的蒼白嚇了一跳,而陳暖陽則在被攔住的剎那,就倒下來,“咳咳咳……不……放我進去……我有很重要的東西在裡面……我……”
她說着,眼淚留着,但是被前方的熱氣迅速蒸乾。
漫天的大火,她終於不怕了,甚至想要進去!可是幾個消防員攔住她,然後,旁邊一羣鄰居還有隊裡來的幾個人也都爭相來攔住她,但是猛然間,她像是爆發了洪水般的力氣,如若猛獸般甩開衆人,更是一個旋踢,把那些可惡的傢伙全部踹開!
“不行!這麼大的火進去就是死啊!”
前頭還有一波消防員,又死死地拉扯她,而陳暖陽這個時候已用了太多力氣,奔跑過來她已經很累了,一夜沒睡,又剛纔爆發力氣,現在的她竟就被攔下,在大火的前面,原來生命,房屋,所有的一切……那麼不堪一擊。
此時時間,八點半,而八點四十分,江煜城纔開完會從季驍的辦公室出來,不知爲什麼,心慌的厲害。
季驍找他談論京墨的事,大概說完後,他就出來了,然後看見自己掛在門外的外套上,十八個未接來電,全是武小昭,心臟幾乎是瞬間提起,敏銳的想到什麼,他飛快的往樓下走,而電話這時候又打來:“喂!陳……”
才說了
一個“陳”字,武小昭的聲音就從裡頭傳過來:“快去我姐家!她家失火了!我堵車!!”
武小昭說完電話幾乎是瞬間掛斷,江煜城的心臟狠狠地收縮,腳步亦是飛快,然後打給陳暖陽,一遍又一遍始終沒人接!而他也到了警車邊,不是轎車,而是搶了一輛摩托車,話也不說,直接衝出去……
江煜城衝出去的時候,太陽剛出來,冬日的太陽,白烈烈又白慼慼,就如同陳暖陽此刻的臉,也是白的嚇人。
別人不知道,江煜城卻知道她的家多少“寶貝”!
他後來其實也偷偷去看過,可是裡面,除了照片剩下都是些舊的襯衫,衣服,東西不值錢,但是要命的是,那些是S組的唯一……是她的唯一。
其實,他一直信的,信陳暖陽。
否則,他不會背給她聽那段宗教的話。
宗教,基督教,他再熟悉不過的教派,他自幼在海外,那邊兒人都信這個,他背出來這段,也算是跟她不謀而合,可又爲什麼,他後來又在會議上駁了她的提議,又惡言相加呢?
他也不想的,只是想把她拉過來和自己一起破案,這已經代表了他對她的信任!信任她,不把她當奸細,才什麼都告訴她,只可惜,她始終接不到他的點兒,硬生生把他這理解爲不信任!
索性,他就憤怒的讓她去查,自己則在這裡繼續穩紮大營,且不管她查到的是對還是錯,他這裡總歸不會有漏網之魚,那查到最後——
若她贏,贏得漂亮,幸運;若她輸,他依舊在她後方,穩紮穩打,免去漏網之魚!
如此兩全其美,如此照顧周全!可惜,某人全然不明白!
如今忽然出事,江煜城揪心,車速飛快,但是心裡的思緒也是飛快,本來想的是怎麼會好端端失火?是蓄意縱火還是偶然?放在從前他一定會繼續分析下去,每一種可能,可是這一次,他竟然沒有分析,因爲他腦海裡全是她的哭聲,第一次他在她家翻箱倒櫃把她扣起來,她哭着喊着讓他滾的聲音。
那個時候,她對他那麼陌生都能哭出來,如今大火燒了,她豈不是……
想着,江煜城的車速更快,油表已經飆到最高數值,狂風吹的他臉都冰了,但是時間怎麼還是那麼慢!
好不容易,他到了陳暖陽的家,確切點說,那個家已經沒有了。
火警還在拼命的衝着水,但是熊熊的大火依舊還在燃燒。
巨大的火蛇下,他一路飛快的走過去,然後終於看到陳暖陽。
陳暖陽坐在地上,像是個丟了魂的木偶、又像是個沒家的孩子,眼淚就像是開了的水龍頭,不斷的往下掉。
而她周圍周圍一羣人在指指點點的看着,江煜城心臟狠狠的一揪,幾乎是暴怒的推開衆人:“看
什麼看,滾!”
他大喝着,然後擋在她,蹲在她面前,最後抱着她:“沒事了,沒事了。”
他安撫着,但是不知道爲什麼,越說話,自己的心越疼,尤其看着陳暖陽這個時候乖乖,呆呆,隨便他抱的樣子,他多希望她能生龍活虎的跟他對視,跟他打!可是,她像是木偶娃娃一樣在懷裡,一動不動,唯有眼淚還在掉。
大概就是在這個時候,江煜城忽然發現自己也有心軟的時候,周圍人還在圍觀,他索性橫抱起她,在衆人注視下,一步步往前走,“好了,我帶你離開這裡。”
說的時候,江煜城抱起來她才發現她緊緊握着手機,那手機屏幕都裂了,碎裂的插到肉裡去,手心竟然都是血。
心又是狠狠地戳着疼,他試圖從她手裡先把手機拿下來,卻是手機拿下來,旁側疾風一閃,陳暖陽衝出去了!
痛楚能讓陳暖陽回過神,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在陸紳那邊兒也是這樣,江煜城這麼一扒拉,把陳暖陽從魔症里拉回來,第一個想法就是——
衝進去!
“陳暖陽!嗯~”
幸虧了來的人是江煜城,換做旁人,還真追不上她、也奈何不了她!
她這時像是發了瘋一樣的小野獸,江煜城都不敢怎麼樣她,因爲她現在這樣的情況,很有可能會來個魚死網破,稍不注意,身上就得脫臼搞不好還得斷骨頭,江煜城哪捨得!所以……結結實實的捱了好幾下,然後把她抱在懷裡,“那麼大的火、你進去會死!”
“你放開我,讓我過去!讓我去啊!我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她大喊着,眼淚更肆意的奔騰,眼眶因爲哭也因爲煙熏火燎而赤紅赤紅。
江煜城死死的抓着她,亦是雙目赤紅:“誰說的!你清醒點,舊東西燒了就燒了!你還有我!我在這裡!”
說着這話的江煜城,心裡多疼,因爲她說自己什麼都沒有了,那他呢……他算什麼?
可能在她眼裡,他什麼都不是!
可是,他到底欠了她什麼,還得哄着她——
“你還有我,乖,我們離開……好不好。”
陳暖陽根本聽不進去,“不,你放手……放手啊!”
江煜城看着她鬧,方纔還有機會打昏她,如今要是撒開手,她一準兒跑了!而他再打,肯定傷着她,所以……只能就這麼抱着,然後陳暖陽忽然就張口在他的心口,拼了命的咬!
“放手!”
她從牙縫裡說這話的時候,眼眶裡全是眼淚,江煜城本來就匆匆趕過來,吃了一肚子的涼風,胃疼的厲害,又讓她打,現在這麼一咬,手還真的……差點鬆開,而這時候,一股強風呼嘯而來,後方的人羣一聲尖叫:“樓要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