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死活】
翌日,練月笙將在宣政殿裡和景琰談的話向景嫺說了,景嫺沉默了片刻,說可以讓蕭離進宮來陪她,她不想出宮。
景嫺確實是中意蕭離的,蕭離也喜歡景嫺,兩個人情投意合,定下婚期是早晚的事。雖說有男女大防之說,在皇室中這一條更是尤爲重要,但太后卻並不看重於此,聽了練月笙所言之後,就同意讓蕭離進宮陪伴景嫺來了。
蕭離本也覺得不妥,這實在是太大膽了,就算是公主要求太后同意,但他始終都是一個男人,雖和景嫺兩情相悅,但未成婚之前就待在一起成何體統?
最後也不知景琰同他說了什麼,他就同意下來了。
這公主要與未來駙馬培養感情,人家小兩口的事情,就算有再多朝臣覺得不妥,也不能出口反對什麼罷。總不能拿出什麼禮法來硬把人家兩個分開罷,陛下都爲皇后廢后宮了,公主和蕭離朝夕相處,說實在的也不是有多荒唐了,畢竟這兩個訂婚是早晚的事。
所以蕭離上下朝中,也沒人敢對着他陰陽怪氣。
近幾日裡,景琰政務繁忙,夜裡常在宣政殿就寢,練月笙每日都會過去送一些湯水補物,朝野上下皆言帝后情深,實乃天下夫妻之楷範。
練月笙聽了這話之後就有些想笑,也不知道當初都有那些人說廢后宮不合理來着,現在又趕着說他們爲楷範了。
在鳳棲宮裡見完了萬嬪之後,練月笙既準備去宣政殿看景琰。
萬嬪今日裡回的宮,找她辦了離宮的手諭,準備收拾一下,明日裡就回去。離開鳳棲宮之前得了皇后的指令,希望她能去悅靈宮勸一下秦芬儀,這宮裡也沒剩幾個了,都是大好的年華,出宮再嫁不是更好,何必在宮裡熬着?萬嬪聽了皇后的話,深有感觸,決定要將秦芬儀勸走。
宣政殿裡,穆城帶來了一個一襲黑衣的男人,景琰正與他們兩個說着話。
練月笙和穆錦來了,談話等下一會兒,介紹了那人之後,才重新開始。練月笙打量了宋辭幾眼,對這人有了第一眼的印象
。
這人面色溫和,脣帶微笑,眉彎眼垂,黑沉溫潤的眸子不經意間劃過一絲精光,猶如深潭中細小的波動一樣迅速又歸於平靜。看似溫和,實則利刃深藏,讓人不容小覷。
此第一印象在後來與宋辭的對話中得到了完美的證實。
話到最後,才說到了許澤身上。
“許澤的藏身之處已經找到了,在我看來,他並不足以畏懼。”穆城說到,“現在陛下手上有暗道地圖,暗道的所在位置也已經摸清了,接下來只要等着許澤自投羅網就是了。”
景琰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沉默片刻,道:“話雖如此,但也不可掉以輕心。”
“陛□邊的暗衛,對付對方那兩位高手,可是綽綽有餘了?”宋辭聲音溫潤如玉。
景琰頷首,宋辭便說:“這便好,只要陛□邊的人能拖住那兩人,即可按計劃行事。”一頓,“容草民多問一句,華清宮裡那幾人確定不算在計劃之內嗎?”
“給她們無上的瘋狂,再給予她們最後一擊。”景琰沉聲說着。
“若想使其亡,必先使其狂?”穆錦這樣說着,脣角挑笑,“陛下還真是惡趣味,明明可以一擊就讓她們死無葬身之地。”
聽了穆錦這話,景琰略略一笑,不置可否。
“接下來還要有勞宋先生了。”景琰看向宋辭,神色誠懇。
宋辭站起身來,對着景琰抱拳道:“陛下這就是折煞草民了,先生一稱實在擔當不起,若是陛下看得起草民的話,不如就喚草民名字吧。”
景琰聞言爽朗一笑,道了聲“好”,又道:“宋辭,待到事成之後,朕必要擺上一桌酒席,好好的款待你們幾人。”
宋辭笑容更加溫潤如陽,問景琰,“陛下,那下面開始嗎?”
景琰看着練月笙,兩人坐在一處,袖子底下的兩隻手握住一起,練月笙對着他點了下手,握了一下他的手,續而微笑着轉頭看向宋辭,“那就勞煩宋公子了
。”
宋辭一聲“不敢”,練月笙便由景琰扶着站了起來。
宋辭有幸目睹這對天底下最尊貴的夫妻是如何恩愛的,不得不說還是感觸頗深的,人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帝王的愛情最不靠譜,但是這對帝后卻做了一件驚世駭俗的事。三宮六院,美人三千,都是男人的夢想,當今聖上一聲令下說廢就廢了。
看着帝后兩人走在一起輕言細語的模樣,又瞧見穆城握着穆錦的手腕叮囑吩咐,宋辭脣角勾笑,走到一邊拿起用具盒子,心想着自己也是時候找一個能相伴一生的人了。
練月笙從宣政殿回到鳳棲宮後,有跟着一起來的小宮女覺得皇后娘娘一路走的有些拘束,在和小姐妹閒話之後,讓她屈指敲了腦袋,告誡她不可在下面議論主子,皇后娘娘是能議論的人嗎?萬一被誰聽見,這可是要掉腦袋的大事!
小宮女一聽也覺得怕了,連連點頭保證自己學到了,以後不會再犯了。
此後的幾天裡,宮裡面平靜依舊,除了從外頭傳來被送去關山寺裡的莊采女莊園因病身亡的消息外,就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事情了。
夜裡睡覺前,練月笙又讓紅司幾個將內殿中間的毯子掀了起來,她提着裙子蹲了下來,略略蹙眉的用手按了按木質地板,這回能聽見明顯的地板鏈接間鬆動的聲音。
“把這個毯子移一些位置,把這塊地方露出來。”練月笙這樣吩咐道。
紅司說:“娘娘,這毯子有些大,移到其他地方有些不合適。”
聞言,練月笙擡起頭來環視了殿裡一週,最後將目光落在牀前腳踏下鋪着的毯子下,“那就把那個小毯子收起來,把這個大的鋪過去。”
青玲走過去一看,“能行。”一壁說着一壁看向黃楊,黃楊得到眼色之後,便過去收拾起來。將毯子卷好之後,黃楊就將卷好的毯子放在了側殿裡。紅司幾個將大一些的毯子鋪了過去,腳踏歸在原位。
等到收拾妥當之後,練月笙叉腰站着,滿意笑道:“這樣就行了。”把暗道口露了出來
。
“娘娘,您可要歇着了?”紅司問道。
練月笙點點頭,也不讓她們服侍,“你們下去罷,記住就算是聽見裡面有動靜也不許進來。”話到最後已然帶了幾分嚴厲。
紅司幾個點點頭,一齊退了下去。
練月笙將頭髮一頭長髮撩起來,綰到右肩,幾步走到燈前將燈熄滅了。續而伴着銀白的月光躺回了牀上。
夜裡子時初,淺眠的練月笙聽見了從殿裡傳來的細小聲音,微微睜開眼後,藉着從半開窗子那兒透過的銀白月光,那人的身影極其清晰。
她從牀上猛然坐起,驚呼還沒響起,就被那人一步上前制住,用手捂住了嘴。暗色裡,他的眸子亮的嚇人,她甚至在他瞳裡看見了驚慌失措的自己。
“程月姑娘……可還記得在下?”那男人在她耳邊幽幽吐息,語氣冷寒。
練月笙強作鎮靜,低下眼睛,並不說話。許澤見狀就嘖笑,“你老老實實的,我還能保你一命,你要是大喊大叫,我現在就能要了你的命!”說罷,就鬆開了她。
練月笙擡起眼睛來,藉着月光打量起這個人來,果真和桑年說的一樣,哪裡還有一點以前的溫和沉穩模樣,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風流,眉目間邪氣尤重。她聲音平穩淡然,“許晟……不,許澤。”
許澤挑脣邪笑,透着狂妄自大,突地傾身靠近她,挑起她的下巴,目光中閃着異樣的光芒,驚的練月笙一怔,他聲音就在她面前響了起來,“景琰看上的女人,的確是絕色,怪不得他能廢了後宮。”手指在她臉上輕撫,微斂的眸子裡遊移着一絲迷亂,“這麼美的人,看的我都要動心了。”
練月笙不驚不慌,嘖笑,“你可比我小上兩歲呢。”
許澤捏住她的下巴,盯着她,“爺我改主意了,這麼的美的人,又是景琰的女人,何必給她們糟蹋,你,爺要了。”十五又如何,他經歷的女人可是比景琰都要多,再烈的女人,上了牀也都是一個樣。一個練月笙又算的了什麼?
“少在這裡說這些有的沒的,許澤你要是敢過河拆橋,我定要讓你好看
!”冷厲的女聲突然響起,練月笙一個轉眸看了過去,許澤鬆開了捏着她下巴的手,扭頭看向楊如意,面上掛着薄笑,“先讓我玩完,總是可以的罷。”
楊如意從大開的暗道口走了上來,不理會許澤,而是挑脣微笑的看着練月笙,對她一欠身,“皇后娘娘,別來無恙。”
“託你們的福,本宮好的很。”練月笙冷笑。
楊如意神色一瞬間轉變,嘲諷着笑,“你就嘴硬罷,本宮看你還能笑到幾時!”目光轉向許澤,“你要耽誤到什麼時候!還不快走!”
許澤翻身下牀,後面的練月笙突然間一聲喊了出來,“有刺客!”
伴隨着這一聲的落下,外面立刻響起了紛亂的腳步聲,殿裡的燈火迅速亮了起來,仔細一聽還沒聽到兵器甲冑相撞的聲音。
許澤眸露兇狠之意,卻透出幾分有趣之色,楊如意已經迅速上前把練月笙扯下了牀,掏出匕首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都給我退下,還想讓你們皇后娘娘活命的話,就讓出一條路來!”楊如意狠戾着眸色,出口冷厲,帶着滿滿的威脅。
“德妃!你是瘋了不成!”紅司提着燈,滿目驚駭之色,“你快放開皇后娘娘!”
楊如意挾着練月笙往前一步,御林軍就往後退一步,誰也不敢輕舉妄動。楊如意目光凌厲,斜睨了許澤一眼,“我們走!”
許澤一聲冷笑,在前開道,後頭楊如意挾着皇后走着,三人所經之處,御林軍皆如退潮一般次第分開,給他們讓出路來。他們挾了皇后在手,沒有一個人敢輕易上前,因爲一個不慎,皇后就會遇害。
這事,可真不是鬧着玩的!黃楊額角淌下汗來,吩咐身邊宮人,“去通知陛下。”語畢,眼睛又轉向了一處,以眼神爲信號,施加了指令。
在他們走出鳳棲宮時,暗衛從四面八方閃了出來,同時極快的與另外兩人僵在了一處。青燈和薇蘭果真是高手,以二抵八綽綽有餘。
刀劍刺入肌骨的聲音在這沉悶的夜裡很是清晰,嗅到了血腥味的許澤,眼裡不自覺的閃起了狂肆與興奮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