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劍峰說到這裡的時候,雙手緊握,並且不住地顫抖着,雙眼呆滯地望着前方,似乎在回憶着什麼,臉上全無血色,半晌才道:“你……你們絕對想不到,絕對想不到……”如此語無倫次地說了幾遍,我忍不住開口問道:“想不到什麼?”
我一句話,似乎將郭劍峰從回憶的漩渦里拉了出來,他看了我一眼,佯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笑意,道:“沒,沒什麼。”
從郭劍峰的表情上我可以看得出,他試圖在掩飾着什麼,不過我卻沒有追問下去,道:“行了,不說這個了,除了黃金面具以外,你們還有沒有貨?”
郭劍峰一聽,眼中大放異彩,道:“有,當然有。只不過你得等一等。”
我裝作不快地道:“等?你怕我付不起錢嗎?”
郭劍峰諂笑道:“那到不是,我的意思是說,貨是有的,只不過還沒打撈上來,所以你只好再等等……”話說到這份上來了,我心裡頓時也明白了,郭劍峰他的哥哥,應該是從事關於海洋、又或者海底打撈的工作,甚至很有可能是海盜,又或者倒斗的大行家,只不過他所倒的鬥不是墳墓,而是古代沉船,其實這和倒鬥看起來區別很大,但萬法歸宗,說的就是一個事兒。墳墓棺槨裡陪葬的金銀珠寶不少,那些古代沉船裡的物事更加數不勝數,若是運氣好,找到古代沉沒的商船,一夜之間富可敵國,那也不是紙上談兵的事兒。
想到這裡,我問道:“你大哥在美國?”
郭劍峰毫不隱瞞,點了點頭,於是我笑道:“那正好,過兩天我便要去美國,這樣吧,你給我一個你大哥的聯繫方式,我親自和他談。”
郭劍峰警覺起來,道:“你要去美國?去幹什麼?”
我點點頭,笑道:“這麼有價值的黃金面具倒騰到美國的那些古董家手裡,能翻幾百倍的價錢呢,要在國內倒賣,價格壓得低不說,還得冒着掉腦袋的風險,真想不通,你們在大西洋裡撈起來,卻冒着風險回國倒賣,你們腦子進水了嗎?”
郭劍峰“哼”了一聲,道:“我們自然有我們的道理,陸先生,有的事情你還是不要多問的好,咱們做生意,得各自守本份,行了,我看今天就談到這裡吧,等有貨了,我會聯繫你的。”
我見郭劍峰始終對我和胖子抱有一絲顧慮,心想既然是放長線釣大魚,自然不能在小細節上露出馬腳,當下也點點頭,自嘲道:“喝多了,喝多了,胡亂言語,作不得數的,好了,那我們也該告辭了,對了,我想問一下,你們的貨大概要多長時間纔到,因爲我後天打算去美國把這面具搗鼓出去。”
郭劍峰躊躇道:“應該會很快,你等我通知吧。”
我爽快地答道:“行,如果在美國那邊需要我幫忙,我可以盡我所能,畢竟倒賣這玩意兒,在美國也算站住腳了……”
我話還沒說完,郭劍峰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道:“行了,知道了,你留下個聯繫方式就行了,生意嘛,一回生二回熟,以後打交道的地方還多着呢,你說對不對?”
“那是,那是。”說完,我拿出一張紙,將我的手機號碼寫在紙上,遞給了郭劍峰,郭劍峰剛要伸手接過,卻被他身旁的美女李丹妮伸手接了,她看了看,皺眉道:“如果在你去美國之前,貨還沒有到,我們怎麼聯繫你?”
我笑道:“我手機是全球通,在美國一樣可以打的。”頓了頓,又道:“那可不可以留下你們的聯繫方式?”
郭劍峰和李丹妮面面相覷,李丹妮纖手輕輕地撩了一下額前的劉海,道:“陸先生,做我們這行有我們這行的規矩,不好意思啊,不過你放心,你是我們的客戶,沒準還是我們在大陸市的大客戶,我們自然會與你聯繫的。”
我見對方不肯將聯繫方式告訴我,料想和我的猜測一樣,他們專門從事海底文物打撈販賣這一行,換作是我,也不會輕易將聯繫方式告訴別人,當下我打了一個哈哈,道了一聲“告辭”,便和胖子轉身離開了酒吧。
“喂,胖子,這件事情你怎麼看?”回去的路上,我問道。
“還能怎麼看?嘖嘖,陸軒,你小子,不知道是走桃花運還是犯桃花劫?”
我莫名其妙地道:“你在說什麼,什麼桃花運?”
“你小子,就只顧着和那個郭劍峰談生意,就沒有注意到,他旁邊那個超級大美女李丹妮,一雙勾魂兒般的眼神,在你身上轉悠,嘿嘿……”胖子意猶未盡地說着,不由自主地還嚥了下口水,彷彿李丹妮看上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道:“胖子,有句話說得好,色字頭上一把刀,你小子,遲早有一天死在女人手裡。”
胖子爭鋒相對道:“人這一輩子,也就這麼一回事兒,死在女人手裡,也比你死在男人手裡要好得多,你還沒看出來哪?郭劍峰他們那一夥人,八成是專門是吃這碗飯的,要知道,這陸地上的古墓都被那些倒斗的折騰得差不多了,而海底的寶藏卻沒多少人敢去弄,他們肯定是專門幹這個的。”
我點了點頭,道:“其實我也料到了,他們是專門從事海底古沉船打撈的,然後將打撈的文物轉手賣出去。”
“是啊,海底的文物,接觸不到空氣,文物被氧化程度自然要小了許多,品相和價值要比陸地上出土的文物高多了。”頓了頓,胖子又道:“這海底倒鬥可比不上陸地上的倒鬥,陸地上倒斗的人,大多是獨自一個人行動,最多不過有一、兩個幫手,講究的是個人技術,而海底倒鬥,那就不同了,海底下潛伏着各種各樣的危機,單憑個人技術那肯定是行不通的,得講究一個團隊合作,還得有很精密的儀器和先進的設備,否則只會有去無回。”
“照這樣看來,他們是一個組織,一個跨國文物打撈販賣組織了,聽郭劍峰的口氣,好像他大哥就是這個組織的頭頭,卻不知道是誰?只可惜,他們對我們一直抱有懷疑態度,始終不透露更多的細節,否則,咱們做好精密的部署,將他們一鍋端了。”
胖子瞪了我一眼,道:“端什麼端?你別忘了,咱們是爲了那消失的契丹古墓而來的,要端也得等找到了那契丹古墓,咱們國家的財產,絕對不能讓這夥人倒賣。不過現在也沒有辦法,他們行事很謹慎,咱們也只能等了,不過得儘快想辦法知道他們打撈黃金面具的具體海域才行。”
我得意地笑了笑,道:“放心吧,咱們遲早會知道的,明天我就將這件事情上報,讓上級派海警在沿海海域加強巡邏,各個海關也嚴加防範,別說這兩天他們能夠把貨打撈上來,就是打撈上來,他們也沒辦法運回國,到時候他們只能把貨留在美國,而剛好我要去美國,他們就不必要冒什麼風險便可以將貨賣給我,到時候就像愛立信廣告詞兒一樣:一切盡在掌握。”
胖子奇道:“你就不怕他們把咱們國家的文物賣給國外的古董商?”
我搖了搖頭,道:“不知道爲什麼,像這面黃金面具,直接賣給國外的古董商,那可是天價,不知道他們爲什麼還要冒險運回國出手,可能他們在國外的市場還沒有打開吧,不過這些都是推測,反正咱們這裡得抓緊時間。”
第二天我找到了王局,將黃金面具的來龍去脈和我的計劃原原本本地對他說了,他有些猶豫,躊躇道:“小陸啊,這國際刑警僅僅只有一個名額,你得去國際刑警總部報道,還要接受爲期半年的特訓,可是你這樣一來,就等於主棄了這個機會?”
我想了想,道:“王局,咱們是刑警,至於什麼國際刑警,那不過是個噱頭而已,咱們幹警察的,國家財產正被人竊取倒賣,而我們卻無動於衷,這還是什麼警察?”
王局讚許地點點頭,道:“當然不會坐視不理,只不過你情況特殊,這樣吧,國際刑警你還是去當,這案子我讓小劉接替你做。”
“是啊,兄弟,我你還不放心?”小劉在一旁也忍不住接口道。
“不是我不放心,我已經和他們初步見過面了,倘若臨時換人,我怎麼對他們說?他們會懷疑的……”正說着,我的手機響了起來,我不好意思地對王局和小劉笑了笑,道:“我回個短信。”說着,我坐到沙發上,開始看那條短信:丹心可鑑,妮子多情;見信相約,君勿薄倖;一飲相思,愛之不渝。
“咦,這是誰發給我的,什麼意思?”我一看號碼顯示,是一個不認識的號碼。
小劉好奇心大起,搶過我的手機一看,嘿嘿地一聲壞笑,道:“陸軒啊,想不到你還挺風流的,又和哪個美女勾搭上了?嘖嘖,丹心可鑑,妮子多情,多肉麻啊,真受不了,王局還在這裡呢,你小子膽兒真夠大的。”
“去,少跟我憑,我連是誰發來的都不知道,敢情不會是發錯了吧,還什麼丹心,妮子……呃……丹心……妮子,難道是……丹妮?”想到這裡,我恍然大悟,從小劉手上又搶回手機,細細一看,激動地道:“果然是她,果然是她。”
“是誰?”王局問道。
“你們看,這首詩的第一個字,連在一起念,便是:丹妮見君。丹妮,就是李丹妮,昨天晚上和我們見面的其中一個女人,她發短信來說是要見我,而且是現在。”
“現在?”
“是啊,見信相約,不是說看到短信嗎?不就是現在了?”
“那見面的地點呢?”
“地點倒是沒說,不過我可以打電話給她。”說着,我準備回拔一個電話給她。
王局想了想,道:“說了,地點也說了,看,一飲相思,這不是地點嗎?”
我恍然大悟道:“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咱們江城不是有‘一飲相思’這個水吧嗎?”
小劉問道:“那‘愛之不渝’又是什麼意思?”
我哈哈一笑,道:“那證明她愛我嘍!王局,國際刑警那邊,要不你幫我爭取一下,看能不能過一久再說,就說我現在有案子走不開。”
王局苦笑道:“我盡力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