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法官
已經過了午夜,我想收拾一下回家。
我推了推她,說:“我要走了。”
女孩有點不捨,更加抱緊我,慵懶地說:“別走了,這麼晚不會再有客人了,你就在這睡吧。不收錢的。”
這可能是一種傳統,古來這種場所就有讓客人借鋪的慣例。根據有沒有人陪睡,又分爲幹鋪和溼鋪。
我四肢百骸都透着疲憊,聽這麼說,就任憑女孩抱着,很快就睡去了。昨日的一身煩躁,此刻早已不見蹤影。
女孩被驚醒了,身體更加貼着我,手撫摸着我的臉頰,說:“你怎麼長的這麼帥?你多大了?”
我摟緊她,說:“我如果結婚早的話,孩子應該有你大了。你說我有多大了?”
“我以爲你就二十幾歲那。老東西,你還挺能幹的。”女孩曖昧的在我胸前蹭着。
我越發感覺到這個社會的墮落,我的女兒已經有十二歲了,而這個比我女兒大不多少的女孩跟我睡過以後,居然說我挺能幹的,我們都在享受這個過程,卻沒有絲毫的羞恥感。
“你不是做廠妹,怎麼做了這一行?”
“被一個老鄉給騙來的,這傢伙別叫我再見到。”女孩狠狠地說。
“還是逼良爲什麼呀。”忍了半天,我還是不好意思說出那個娼字。
“那倒沒那麼嚴重,我家裡也需要錢,我弟弟病了?”女孩有點黯然。
“治好了嗎?”
“看了很多醫生,都不知道是什麼病。後來鎮上的巫師給他做了幾場法事,我媽媽說巫師用鋼針從他胸前刺出一堆黑血,纔好了。巫師說是中邪了。我弟弟命雖保住了,可精神大不如前,家裡的錢也花完了。”
L省有一種古老的巫術儀式,叫做薩滿,也就是俗稱的跳大神,卻對一些怪病有着奇特的療效,神秘而令人難解。
女孩見氣氛有些沉悶,又摟緊了我,撒嬌說:“不管那些了,以後你要常來找我。”
手機響起,是辦公室小劉打來的電話,說老家有幾位法官正在辦公室等我,要求務必見到我。我心裡一驚,在老家還有許多的糾紛沒有解決,不會是麻煩來了吧?*頓時熄滅,再沒有動這女孩的心思。
匆匆穿好衣物,告別不捨的女孩,打開門就往外走,門外有個人也急匆匆的要過去,兩條註定會交叉的線就碰到了一起,那人被我撞倒了。
我連忙扶他起來,嘴裡說:“對不起,對不起,傷到沒有?”
那人文質彬彬,似乎不喜歡別人這個時間在這個地方看到他一樣,匆匆的說了一句:“沒事。”就閃了。
回到辦公室,卻原來是老家法院出了一起受賄案,被抓的法官是我的朋友程志,他交代說曾經在我這拿了一部攝像機,沒有給錢,被他行賄送給院長了。法院政治處的人就來調查這件事。
我捶了帶隊的方副院長一錘,說:“他孃的,來也不事先通知一聲,我好去接你們。”
方副院長有點不好意思,笑笑說:“這是紀律,查案子嘛,不想事先通知你,讓你有準備。”
我一看同來的還有經濟庭庭長楊輝,這些都是在老家跟我好的一個頭的人,便笑罵道:“你這個豬頭也來了,有日子沒見,怎麼還是那副鬼樣。”
楊輝笑笑,說:“袁總越來越發達了,哪裡還會記得我這副樣子?”
一旁政治處的人插進來,說:“袁總,我們是不是先就攝像機的事做個筆錄?”
我回頭看了看方副院長,問道:“這是誰呀?”
“政治處的,小王,你沒打過交道。”
“根本就沒有這麼件事,做什麼鬼筆錄。”事情確實有,也沒給我錢,但我不想講,畢竟是多年的朋友,錢是小事,不能因爲這幾千塊,害的別人去坐牢,“已經中午了,先吃飯。別扯淡。”
就帶他們到了天一酒店,幾巡酒下去,幾個闆闆正正的人終於放開了,我才知道這次事情鬧得挺大,牽涉到三、四名法官,還有繼續向大了發展的可能。法院的人都有些緊張,怕牽涉到自己。其實本來沒什麼大事,只是程志自己扛不住,三下兩下就交待出很多問題,便把許多本來沒事的法官拉了進來,甚至牽涉到前任院長。現任院長是想在這過渡一下,以便升遷,沒想到攤到這麼件事,肯定會影響他的前途。如果再把前任院長牽進去,就會發展成一個窩案,那他一兩年就不要想升官了。
方副院長一拍我的肩膀,說:“袁總,還是你有擔當。你一句話說沒有這件事,多少人心都放回肚裡了。”
“都是朋友,我總不能看着他掉到井裡,還要扔塊石頭下去吧。放心,我這人從不害朋友的。”
“仗義,你知道這次我爲什麼來嗎?”
“來看看老弟我了。”
“去,你有什麼可看的。我來是因爲院長有交代,事情已經鬧得很大了,不想再擴展下去,所以希望做你的工作什麼也別說,即使私下賠給你點錢也行。”
“那你趕緊回去吧,我說過什麼嗎?”我打趣的說,心裡明白了爲什麼這樣一件小事副院長和經濟庭長一起來,很多人都知道我跟方副院長、楊輝關係不錯,他們一定受命來做工作說服我。
“要麼說兄弟仗義,這就了了我的心思了。”
此行的最大問題解決了,一桌人相談甚歡,不一會幾瓶五糧液就幹掉了。
楊輝坐在我的左邊,拉了我一下,說:“我在這有個同學,是海門敏思區法院的副院長,叫陳東,回來我們一起去見見。”
我知道楊輝是海門大學的法律畢業生,在海門有許多同學,我也想借此機會認識一下海門的官面人物:“好哇,別等回來了,今天晚上怎麼樣?我來安排吃喝玩的地方,你負責約他。”
“那好吧,下午我去找他聊聊,晚上我們一起過來。”
“好,我等你們。”
“那你下午陪政治處的小王做個簡單的筆錄,就照上午所說的,好嗎?”
“好啦。你放心了。”
傍晚六點我跟方副院長等在天一酒店,楊輝帶着兩個人進來,竟然有天福桑拿被我撞倒的那個人,這個世界還真小。
楊輝一指兩人,介紹說:“陳東、尚昆,我同學。”然後又一指我,“袁波,野田公司的副總。”
我先跟陳東握了握手,陳東瘦瘦高高,臉盤有點窄,只是微微一笑,點到爲止。
然後我轉向早上被撞的人,用力握住他的手,直視着他的眼睛:“尚昆?”
尚昆也用力握住我的手,與我對視:“袁波?”
兩人不由得同時哈哈大笑起來。
楊輝驚訝的說:“你們早都認識?”
“沒有了,我們今天早上才見過,不過是雅有同好。”
“是的,同好之人。”
談笑之中,我知道尚昆在市規劃局作規劃處處長,是個實力部門。他能不遮掩早上的事情,說明他不是個僞君子,男人好色也是人之常情。
社會就是以這樣的網狀結構在發展,你的朋友、我的朋友,大家都是這個網絡的一個網扣。陳東、尚昆成爲了我的社會網絡上的一結,我又何嘗不是他們的一個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