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啊李公公,這證人證詞夠不夠啊?不夠的話,要不咱們查查廣儲司的帳,一查肯定就清楚了”,聽了嵐萱的這句話,郭安的臉立刻就變了,連忙說:“公主說是就是,既然公主的宮女已經做了口供,便沒有必要再查賬了,查賬費時費力,一時半會兒也沒個結果”,他急急的說完,眼睛還瞟着掌刑公公的臉色。
我怎麼覺得……郭安很怕查賬呢?比起他說的原因,我倒是認爲,廣儲司的賬目恐怕不止一點的有問題,而且這些問題,一定都和這背後的勢力有關係。而正如在嵐萱的這件事上,林貴做了替死鬼一樣,若是來日帳目的事東窗事發,那做替死鬼的,恐怕便是他郭安郭總管了。
這便是後.宮,浮華奢侈的背後,藏的盡是看不見的黑暗和陰謀。
大概是因爲對廣儲司的黑幕略知一二,掌刑公公沒有深究證據,不再提賬目,而是面無表情地說:“既然如此,林貴剋扣主子月例,罪名已定,證據確鑿,究竟懲罰幾何,還請嵐萱公主下令。”
林貴已經嚇得快要暈過去了,連聲哼哼着饒命,嵐萱終於等來了掌刑公公的話,理都不理林貴,嬌聲笑了起來:“懲罰啊……本來本公主是不懂這些的,可巧了,本公主來之前剛好看了本書,書上詳細記錄了後.宮懲罰奴才的幾種刑法。對了有個地方本公主沒有看懂,還請掌刑的李公公細細解釋一番。”
“公主請問”,掌刑公公還是面無表情,也不知是因爲見多了生死,變得麻木了,還是怎麼的。“請問李公公,梳洗之刑,是什麼意思?”梳洗?好奇怪的名字。聽着有幾分文雅,但我敢肯定事實一定不是如此。
“回公主,實施梳洗之刑時,劊子手把犯人剝光衣服,裸體放在鐵牀上,用滾開的水往他的身上澆幾遍,然後用鐵刷子一下一下地刷去他身上的皮肉。就像民間殺豬用開水燙過之後去毛一般,直到把皮肉刷盡,露出白骨,而受刑的人等不到最後早就氣絕身亡了。”
“哦?”嵐萱扶着下頜道:“這麼說,梳洗之刑與凌遲還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什麼!竟然這樣殘忍!我光聽着便覺得冷汗陣陣往下流。嵐萱一個姑娘家,一個大炎朝的公主,怎麼可以笑着說出這樣的話!
“不管怎麼說,林貴公公也是‘照顧’了我這麼多年了,我怎麼能不好好送林公公一份厚禮呢,梳洗這名字,聽着就覺得舒服,那不如……就賜林貴梳洗之刑吧。”嵐萱笑着說。
我在一旁聽着,心裡像是炸開了鍋,嵐萱是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樣子的?還是說,這纔是嵐萱的真面目!我開始明白,爲什麼在剛得知我接觸嵐萱的時候,容成聿會那樣警告我。是啊,在那樣受人欺凌的環境裡成長起來的公主,心裡的恨自然比愛多得多,她一旦得勢,一定會瘋狂的報復,而不是珍惜獲得的一切。
容成聿就是看清了這一點,才奉勸我不要幫助嵐萱,可我當初居然以爲這又是他的陰謀詭計,甚至有意無意的把幫助嵐萱當作了向他證明自己的證據,證明自己看的沒錯,證明自己這樣心軟的做法是正確的。
而事實殘忍地告訴我,容成聿他比我懂得看人,比我看得長遠,在這件事上,我徹頭徹尾的做錯了。我不知道容成聿爲什麼會好心奉勸我,但我現在完全清楚了一件事,嵐萱的性子混合了兩個極端,她會因對我隱瞞而對我十分畏懼,又會在得勢後對奴才跋扈,瘋狂的進行報復。我的一時心軟,原來竟是這樣的衝動和幼稚。
想起曾經勸她做一個真正的公主,我就覺得很諷刺。那時的我還以爲她是個自卑的公主,希望她以後能學着放下過去,好好生活。哪知在她看來,所謂做一個真正的公主,就是這樣飛揚跋扈,這樣殘忍陰鶩。
掌刑公公聽完嵐萱的話,大聲報了起來:“廣儲司太監林貴,多年來剋扣芙蘭館月例,證據確鑿,現賜其梳洗之刑,即刻執行,以儆效尤。”
聽掌刑公公這麼說,郭安像是鬆了一口氣。是啊,若林貴一死,嵐萱的氣便能消了,而廣儲司內部亂七八糟的內幕,便又可以安然掩蓋了。而林貴面臨着這樣的酷刑,卻只是求饒而不供出郭總管,估計是因爲郭總管拿什麼威脅過林貴,或是林貴有什麼比命還重要的把柄握在郭總管手上。
這後.宮,何其黑暗殘忍,人命輕賤得如同草芥。我不由想到,若是我沒有幫助嵐萱,她現在會不會還在芙蘭館裡受人欺凌,而命如草芥,被人輕易決定生死的,便是她了。造化二字,實在詭譎,一個決定之差,人生便會有天壤之別。
聽到自己的命運被嵐萱輕巧地決定了,林貴已經由跪着變成了趴着,他的頭不停地磕在地上,額頭已然一片血肉模糊,嘴裡卻還不停喊着:“嵐萱公主饒命,嵐萱公主饒命!”我愣愣的看着這一切,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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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該怎麼辦,勸嵐萱從輕處罰?還是快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對我來說,這是一個太過陌生的世界,我一直以爲自己瞭解後.宮的殘忍,可到現在我才發現,我完全沒有做好準備。我試圖像個局外人一樣冷冷看着所有的一切,但事實證明,我做不到。
我根本還是個有血有肉,動輒傷感的傻姑娘,我沒有辦法眼睜睜看着這樣的事發生,我沒有辦法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獨善其身,說的容易,做起來太難了。
“行了,行了”,嵐萱站起身,又將腳下的林貴一腳踢開。“既然判了即刻執行,那就趕緊開始吧,免得夜長夢多。本公主還有許多要事要辦,沒工夫磨蹭。”
郭安趕緊湊過來,點頭哈腰的說:“既然公主有事要忙,奴才也不好阻攔,奴才們這便把林貴拉去刑房”。嵐萱一聽這話,立刻扭過臉怒道:“怎麼着,你還想趕本公主走?告訴你!本公主就是再忙,也要親眼看着你們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