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嫣剛把蛋糕帶回家, 迎面撞上肚子餓下樓搜尋食物的陸臻。
陸嫣本能地將蛋糕往身後藏,但還是沒能逃過陸臻的火眼金睛。
“藏什麼藏,老子都看到了, 什麼好吃的老實交出來。”
陸嫣愁眉苦臉把蛋糕交出來, 只說道:“朋友過生日, 給我送蛋糕來的。”
“什麼朋友這麼耿直。”陸臻奪過陸嫣手裡的蛋糕盒, 拆開, 蛋糕的甜香四溢飄散。
“正好老子餓了,替我謝謝你朋友。”
“哎,不是...”
還沒來得及阻止, 陸臻這大嘴老王一口咬掉了半塊蛋糕。
陸嫣無語至極,看着他端了蛋糕盤喜滋滋地回了房間。
爲了報復他, 陸嫣等他吃完了, 才告訴他那塊蛋糕是沈括的生日蛋糕, 於陸臻衝進廁所裡催吐了無數次。
陸嫣冷眼看他,說你太誇張了吧, 至於麼。
陸臻擺擺手,有氣無力地說:“吃他的生日蛋糕,老子寧願吞pi霜。”
“本來不是給你吃的。”陸嫣撇撇嘴:“人家專程過來給我送蛋糕的。”
“他幹嘛要巴巴跑過來給你送蛋糕?”
“道歉咯。”陸嫣嘴角抿起笑意:“誰讓他說討厭我的話,肯定過意不去。”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你離他遠點。”
那段時間, 陸臻和沈括算是槓上了。
見沈括已經開始自主創業, 他也計劃跟樑庭和秦皓湊湊錢, 做點生意。
他不想再被人說成是一無是處的富二代, 沈括能做到的,他也能做到。
在陸嫣看來, 她爸叫囂着要創業,也不過純玩票的性質。
陸臻真正開始創業,是在他大學時期跟陸簡斷絕父子關係之後。
那時的陸臻,纔算是真真正正一夜成熟了起來,從零開始。
其實...也不算真的從零開始,因爲奶奶孟知寧一直明裡暗裡在幫扶陸臻。
這會兒陸臻嚷嚷着什麼要做生意,也純粹是不愛學習的吊車尾整天沒事兒做閒得慌。
陸嫣很想把她爸拉回學習的正軌上,以前陸臻苦口婆心教育她好好學習那一套,陸嫣全部還給了陸臻,說得口乾舌燥。
沒轍。
真是天道好輪迴,以前陸臻操心她的學習,頭髮都磨白了,這會兒,現在換她嚐嚐“當家長”的滋味了。
陸臻覺得,要幹就幹一票大的,開個遊戲室,現在遊戲室生意多火爆啊,不僅能掙錢,自己也還能玩。
陸嫣堅決反對老爸開遊戲室:“絕對沒有前途,未來年輕人都用電腦玩遊戲了,這一批遊戲室的老舊設備過不了兩年,就會全部被淘汰掉。”
“小丫頭片子懂個屁,我看遊戲室前途光明得很,我進一批新設備,至少能用十年!”
陸嫣翻白眼:“我有個不成熟的建議,未來二十年乃至三十年,世界都是屬於互聯網產業,咱好好學習,大學念個電腦專業,將來無論是做遊戲還是做社交軟件,或者支付軟件,肯定都是大大的賺啊!真的,你相信我,你不做沈括都要去做的!”
陸臻不相信陸嫣的話:“胡扯,什麼互聯網,你看咱家那臺電腦,除了掃雷和蜘蛛紙牌,還能玩什麼!無聊死了。”
“哎...”
陸嫣好說歹說,沒轍。
活該你破產!
*
下午,陸嫣揹着吉他溜達到天橋下,沈括依舊守在他的光碟攤前,手裡捧着一本舊書,專心致志地看着。
陸嫣瞥見沈括手上居然拿的是一本電腦編程的理論書。
書的扉頁貼着省圖書館的標籤,應該是他問圖書館借來的。
那日陸嫣隨口提了一句,讓他注意電腦方面的動向,沒想到沈括竟然真的聽進去了。
再想想陸臻這蠢豬還一意孤行要開遊戲廳,陸嫣真覺得...二十多年後沈括幹掉她老爸,絕對是歷史必然。
“咳咳咳。”
陸嫣站在攤位邊,裝模作樣咳了半晌,沈括頎長漂亮的指尖銜着書頁,頭都沒擡,淡聲道:“感冒了去醫院。”
陸嫣蹲到他身畔,悶聲說:“某人這麼討厭我,還請我吃蛋糕啊?”
沈括平靜道:“買多了,吃不完。”
“那明明就是獨立裝的小蛋糕,你是特意給我買的吧。”
“不是。”
“就是!”
“我說了不是,離我遠點,我還是很討厭你。”
陸嫣纔不相信他,女孩的第六感通常都是相當準確的。
沈括性格淡漠,討厭一個人通常就是以冷漠相待,絕對不會惡言相向,更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
“沈括,當女生假裝生氣說討厭一個人的時候,大部分情況都是喜歡他,難道你也是嗎?”
“做夢。”他反駁得相當迅速。
英俊的臉龐驟然泛起幾縷不自然的潮紅
陸嫣聳聳肩,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沈括那樣的未來互聯網大佬,整個北城都要尊一聲“沈爺”的男人,將來他身邊少不了有女人前赴後繼地貼上去。
陸嫣可要不起這樣的大佬,而沈括也不可能喜歡她啦。
她現在只想安安穩穩幫她老爸化解仇怨。
陸嫣將吉他從盒子裡取出來,對他說:“沈括,我給你寫了一首歌。”
此言一出,沈括翻書的指尖驀然一頓,詫異地望向她。
“那天我食言了嘛,挺對不起你,所以我爲你寫了一首歌,唱給你聽啊。”她說着撥了撥吉他弦:“挺好聽的。”
這首歌的調子淡淡的,帶了點小民謠的意味,宛若冬日裡的陽光輕輕灑落在髮梢間,暖暖洋洋。
沈括從來不知道,這般溫暖的調子,會是屬於自己的歌。
他的手依舊保持着捏書頁的動作,但是他的視線擡了起來,落到了陸嫣身上。
陽光在她的臉上打了一個光圈,耳垂因爲燥熱而染上緋紅,宛若水櫻桃一般,白皙的臉頰格外清透動人。
忽然,他攥住了陸嫣的手腕,止住了她彈吉他的動作。
音樂戛然而止。
他的掌腹有繭,略帶粗礪的質感,這樣用力地捏着她,有些疼。
“沈括...”
她不解地看着他,掙了掙手腕:“你弄疼我了。”
果然,她白皙纖細的手腕已經漫上了一層紅痕。
明明近在咫尺,可這女孩...卻是他可望不可即,不能肖想、也不能碰的人。
他用力甩開了她的手,臉色沉了下去,冷聲道:“別再做這樣的事了。”
陸嫣不明白他爲什麼忽然翻臉,明明剛剛聽她唱歌的時候還...很溫柔的。
他壓低了嗓音,淡淡道:“陸嫣,不要給我任何希望。”
陸嫣嘴脣微啓,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沈括緩緩擡起頭,漆黑無邊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英俊的五官無比冷硬,一字一頓道:“否則我這一生,都不會...”
我這一生,都不會放你了。
後面半句話,沈括沒有說出來,他的視線下移,落在了面前的錢盒上,盒子裡有幾塊零錢,看上去真是...落魄。
他有什麼資格對她說這樣的話。
陸嫣不知道爲什麼沈括忽然又不理人了,他性格一貫如此,陰晴不定。
“這首歌還沒取名字,你要是不喜歡,就當沒有聽到過吧。”
陸嫣背起吉他,轉身離開了。
沈括坐在凳子上,薄脣輕輕抿了抿。
他喜歡...
好喜歡。
**
陸臻打定了主意要開遊戲廳,可是遊戲廳需要購買的那些遊戲設備,資金不是小數目。
樑庭倒是聽進了陸嫣的勸,覺得遊戲廳不靠譜,奈何陸臻一意孤行,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週末下午,陸臻趁陸嫣和朋友出去逛街的間隙,偷偷溜進她的房間,四處翻找,想找找這丫頭有沒有藏私房錢。
私房錢沒找到,反而找到一張周星馳的電影光碟。
陸臻挑挑眉毛,來到客廳,饒有興趣地將碟子從取出來,放進了家裡的VCD影碟機。
然而接下來電視機裡出現少兒不宜的畫面,讓陸臻整個人都懵了。
他瞪大了眼睛,震驚無比,三觀跌碎。
立體聲環繞音響加持,把他正在午休的老爹陸簡都引出來了!
“臭小子,你你你、你在在看什麼!”
懵逼的陸臻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撲過去,手忙腳亂擋住電視機。
“爸……”
只可惜,擋住了電視屏幕也擋不住音響裡傳出來的一浪高過一浪的環繞立體聲。
“爸,你聽我解釋...”
陸簡從樓上下來,一腳踹陸臻腰上,氣得鼻孔冒煙:“你看的什麼鬼東西!你還有沒有點羞恥心!你還在家裡電視上放,被你妹妹看見了怎麼辦!你你...老子今天非得要揍死你!”
陸簡直接抓起腳上的拖鞋,追着陸臻打。
陸臻抱着頭一邊躲一邊辯解:“爸,我沒有...這光碟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是誰的!”
“是...”
“你女兒”三個字哽在喉嚨裡,他頓了頓,哭喪着臉說:“是樑庭的。”
“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一丘之貉”
“爸...”
那天下午陸臻是結結實實捱了一頓暴揍,滿腔惡氣沒處發泄。第二天早讀課還沒下課,他氣勢洶洶衝到10班教室,直接將還在上課的沈括從教室裡拖出來——
“臭流氓!太不要臉了!”
沈括猝不及防,結結實實吃了他一拳,半張臉都麻木了。
陸臻宛若發了狂的豹子一般,衝過來將他按倒在地,暴躁的拳頭瘋狂砸下來。
“你敢給我妹看那種東西!”
“老子要殺了你!!”
沈括昨晚熬了夜,早上腦子暈暈乎乎不清醒,這會兒生生吃了陸臻一頓揍,清醒了不少。
回過神來的他握住陸臻的拳頭,用力一折、再一拐,陸臻分分鐘被他扣在了地上。
壓制變成了反壓制。
沈括站起身,揪住他的衣領,將他按在了五樓的陽臺上,半個身子都飛了出去。
2班,齊玉嬛急匆匆跑進教室,將桌上昏昏欲睡的陸嫣搖醒:“醒醒,別睡了,沈括要殺陸臻!”
陸嫣迷迷糊糊喃了聲;“殺吧殺吧,殺了我耳根清淨。”
“哎呀,我沒跟你開玩笑,真的!你快去看看啊!他快把你哥從五樓推下去了!”
陸嫣終於被她晃醒了,看到走廊上站了一排同學,全都仰着頭往五樓看。
“媽呀,太危險了吧!”
“他要是鬆了手,不就出人命了嗎!”
陸嫣打了一個激靈,顧不得其他,連忙起身衝出教室,跑上了五樓。
陽臺上聚滿了看熱鬧的同學,陸嫣擠進人羣中,看到沈括攥着陸臻的衣領,將他按在陽臺的欄杆上。
陸臻劇烈地呼吸着,手死死抓着沈括的衣角,生怕他真的放手。
ωwш ttκд n ¢o 沈括嘴角帶了瘀血,表情很冷,漆黑的眼眸透着森然的戾氣。
狂風四起,陸臻聽到耳旁呼呼風聲,身體顫慄了起來,臉色慘白,嘴脣哆嗦。
他從沈括冷冽的眼神裡感受到了憤怒。
陸嫣不顧一切地衝上去,握住了沈括堅硬的手臂,哀求道:“別…別傷害他!”
“嫣嫣,你...你讓開。”陸臻嗓音都哆嗦了,卻還硬要逞少年意氣:“他有膽、膽子就把我推下去,不推不是男人。”
沈括的手猛地鬆了鬆,陸臻驚慌中死死抓着他的衣角,身子又往外挪了幾寸。
“不要!”
陸嫣被剛剛他鬆手的舉動嚇得眼淚滾了出來:“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傷害他,他是我唯一的親人,求你了。”
女孩帶着哭腔的話語,潤溼了沈括的心。
“他是我唯一的親人。”
終於,沈括還是心軟了,將陸臻拉了回來。
他受不住陸嫣帶着哭腔的哀求,感覺心肝都被揉碎了一般。
陸臻被他扔在地上,驚魂甫定,臉色慘白如紙。
陸嫣連忙撲過去,抱住了陸臻的脖頸——
“嚇死了,我以爲你要死了!”
陸臻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哭什麼哭,沒出息。”
“我不能再失去你,永遠不能...”
“他、他就是嚇唬人,他纔沒膽子真的把老子推下去。”
陸臻望了沈括一眼,沈括那漆黑的眸子裡鍍上了一層寡冷的寒霜。
即便此刻想起來,陸臻也感覺脊背發涼,後怕不已。
*
清早五樓走廊這一場風波,陸臻和沈括兩個人都被叫到了教務處辦公室。
因爲是陸臻率先衝進教室動手,還擾亂了早讀課的課堂秩序,造成的影響極其惡劣。因此,即便是後來他讓沈括教訓了一頓,但兩個人責任均攤,誰也別想逃。
兩個人都被罰,大中午頂着烈日在國旗底下擦拭禮臺的牆磚。
陸大少爺自然是五指不沾陽春水,坐在禮臺階梯上,拿着一片巨大的梧桐葉子給自己扇風,撲哧撲哧。
沈括專注地擦拭牆磚上的污跡,炎炎烈日下,汗水順着他高挺的眉宇落下來,他T恤胸前都溼潤了一大片,絲毫未曾察覺。
無論任何事,不管有償或無償,只要沈括下手去做了,認真和用心的程度絕對是百分百。
陸臻瞄準了他,將手裡的抹布朝他扔過去。
沈括敏捷地偏頭躲過,看都沒看他一眼。
“沈括,我說了,你他媽不把我推下去你就不是男人。”
陸臻半躺在階梯上跟個二大爺似的,冷聲道:“真沒種。”
沈括漫不經心說:“陸嫣救了你。”
提到陸嫣,陸臻的火氣就不打一處來,衝上前拎起沈括的衣領:“從今以後,你的髒口不準提她的名字,不準見她,更不準和她說話!”
沈括扯開他的手,眼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嘲意,喃了一個字——
“滾”
“你他媽是不是還想捱揍!”
陸臻說完就要動手,卻被沈括反制住,重重按在了牆磚上:“看在陸嫣的份上,我放過你,你別蹬鼻子上臉。”
“你媽的!你給我姑娘看那種噁心的碟片,老子以後還你一次揍你一次,你完了我給你講!”
沈括微微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就在這時,下課鈴響,陸嫣撐着一柄小陽傘匆匆跑過來——
“爸,熱不熱,我買了礦泉水,快解解渴!”
沈括鬆開了陸臻,陸臻理理衣領,走過去兜過了小丫頭,將她拉到一邊:“這麼熱的天,瞎跑什麼。”
“給你送水。”
陸臻擰開礦泉水瓶蓋,故意喝了很大一口,眼譴沈括:“真解渴啊!”
沈括懶得理他,繼續擦牆磚。
陸嫣踟躕了片刻,從包裡摸出另外一瓶可樂汽水,遞到沈括手邊:“你也喝水。”
沈括微微有些詫異,他倒是沒想到自己也有。
“不必了。”
“你拿着嘛,我特意給你買的。”陸嫣擰開瓶蓋,將汽水遞到沈括嘴邊:“嚐嚐,很解渴。”
沈括自小到大,真的從來、從來沒有喝過可樂汽水,不知道那是什麼味道。
雖然也曾有過好奇,但是他更有自制力。
汽水飲料是屬於有錢少爺們的享受,不屬於他。
他柔聲對陸嫣說:“你自己喝,我不愛喝這個。”
小丫頭撒起嬌來:“快拿着,你這樣我很沒面子。”
沈括頓了頓,終究還是接過了汽水飲料,仰頭喝了一口。
陸嫣臉上掛起了璀璨的笑意:“好喝不?”
“嗯。”
他喉結上下滾動着,小口小口喝着,感覺喉嚨裡彷彿有無數小氣泡在跳舞。
每一口,都極盡滋味。
陸臻看不下去了,衝陸嫣嚷嚷道:“你給老子買礦泉水,給他買汽水飲料!你...誰纔是你親哥!”
陸嫣說:“今天是你先找沈括的麻煩,我給他買水,賠禮道歉。”
“你什麼都不知道!”陸臻氣呼呼地嚷嚷道:“老子揍他是有原因的”
“那你說呀!你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得給沈括道歉。”
“他...他...”
陸臻指着沈括“他他他”了半晌,老臉臊得通紅,偏偏就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他沒法當着陸嫣的面揭露沈括的“罪行”,太髒污了,說出來都髒了他妹妹的耳朵。
“算了!算老子倒黴!”陸臻泄氣地扔了抹布,指着沈括威脅道:“老子盯上你了,你要是敢對我姑娘做什麼...”
“行了行了,快走吧你。”
陸嫣衝沈括尷尬地笑了笑,趕緊將陸臻推走,省得他在這裡瞎放狠話,讓她之前討好的勁兒白白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