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劉萬程這些近似耍無賴的話,吳曉波就搖頭:“我現在不能叫你哥了,我是你姐夫了。”
劉萬程就揮手:“去去去,你們還沒結婚呢。不叫就不叫吧。倆混混,我惹不起。”
吳曉波就認真說:“萬程,這上邊咱惹不起。你一開始讓我準備報告,我沒看明白你的目的,所以你老是不滿意。可我怎麼也想不到,你這是要把大家往絕路上逼呀。人家想讓你關門,那是分分鐘的事兒,你明白不明白呀?”
劉萬程說:“我明白。這事兒我想了兩個多月,你以爲我一時衝動呢?可不這麼幹,咱們就沒法把鑄造分廠給弄過來。是,我現在混的挺好,錢有的是,足夠花。但我開會的時候,講的那些話也是真的。我說曉波,咱們湊在一起,得幹大事業,不能總想着眼前這屁大點兒的地方。你明白嗎?”
吳曉波說:“萬程,你這麼幹,違反經商規律,這一點你必須明白。咱們想在這個地方混,就得上下和諧。你當初能把精密製造廠搞那麼好,爲什麼?就是你把握規律把握的好。你這樣出爾反爾,把上邊得罪了,將來誰還敢信你?將來的經營會寸步難行的!”
劉萬程就分辨說:“這不算得罪,這只是反逼他們下決心。咱們拿到錢,把生產線經營好,讓銀行拿回這一個億的活水,他們將來會感激咱們的。”
吳曉波就問:“如果他們就是不鬆口呢?”
劉萬程半天不言語,最後說了一句:“大不了咱們換個地方,東山再起!”
吳曉波從劉萬程的屋裡出來,就去了董事長辦公室。那裡,徐潔和徐豔姐倆正等着他。
看他進來,徐豔就問:“怎麼樣?”
吳曉波苦笑着搖頭說:“他以爲他可以把銀行推到老虎背上,其實,他也把自己推到老虎背上了。”
徐豔就責怪他說:“你明明知道會是這麼個結局,當初準備這個報告會的時候,你爲什麼不攔着他?你看你當時跟打了雞血一樣的那個興奮勁兒,把我們都給影響了。”
吳曉波苦笑說:“劉萬程幹事兒,不到最後一步,他能讓你明白他幹什麼嗎?他當初給我的任務,就是設法說動銀行方面,把代管的權力交給他。實現這個目的,最好的辦法,就是給他們點壓力。因爲他通過外貿趙總,知道那個報告會會有市裡領導偷偷過來。我也是嚴格按照他的要求這麼做的。可誰想到,他根本就沒有和銀行方面溝通。拿咱們公司抵押,貸款五千萬,純粹就是他自己信口胡謅的!他的目的,是讓銀行在壓力之下,自動拿出錢來,這不老虎嘴裡拔牙嘛,這是逼宮呀!”就看向徐潔,“他跟你也沒有說這個事情?”
徐潔咧嘴:“我就一掛名董事長,他的事兒都在自己腦子裡,我上哪兒知道啊?”
三個人就一起沉默了。
好一會兒,吳曉波說:“他這是銀行、自己人兩頭騙,要自己玩死自己呀!”
徐豔就琢磨着說:“要說咱們吧,都是江山機器廠土生土長的,對那裡有感情,想殺回去,這麼幹還說的過去。劉萬程不是本廠子弟,在那裡待的時間不長啊,他怎麼這麼執拗呢?爲個破鑄造廠,連身家性命都不顧了。”
吳曉波說:“他就是嫌自己命長,往死裡作!”話鋒一轉說,“可是,話說回來,如果他當真逼宮成功,他手裡就有一億五千萬銀行的資金,那時候恐怕他就是大爺了。再說了,他如果能把鑄造分廠當真像搞二分廠一樣搞活了,那個體量,可不是咱現在這點規模能比的,那就真是做大了。你別說,他應該還真有這個本事!要這麼說,這小子作死也是有點道理的。可他明白這個道理,銀行也明白呀。現在大爺已經夠多的啦,讓銀行再冒弄出個大爺的風險,人家肯定不會幹啊!”
徐潔就問:“那咱們現在怎麼辦?是豁出去支持他,還是想辦法勸他啊?”
徐豔就看着她說:“你是董事長,法人代表,你問我們啊?”
徐潔說:“我不是冒牌貨嗎?”
徐豔說:“是你自己拿自己當冒牌貨。公司資產可當真都是在你名下的。”
徐潔說:“在我名下有什麼用?好像我還真敢給他當家似的。”看徐豔沉着臉看她,就咬牙說,“我決定支持他。他說的也對,大不了從頭再來,苦日子咱又不是沒過過,有什麼了不起?”
徐豔就點頭說:“這就對了,關鍵時刻,咱們就得都站在他身後,不管他是對是錯,都支持他!”就看吳曉波。
吳曉波讓她看的發毛說:“你看我幹什麼呀?他作死,我跟着他死不就完了?”
晚上回到家裡,徐潔就把吳曉波和徐豔對這事兒的態度,都和劉萬程說了。
劉萬程就嘿嘿地笑:“我就知道,他們即便現在知道了這個結果,也不會那麼無情無義地和咱們鬧分裂。”
徐潔就說他:“不過你這麼幹也的確讓人家傷心。你騙銀行也就罷了,怎麼連自己人也騙呢?”
劉萬程還滿有理:“我要當初就把這個局面給你們說明白,我就是在公司會上再煽情,你們誰會上我的當,支持我?還不都以爲是我瘋了?”
徐潔說:“你以爲現在大家就不以爲你是個瘋子?我到現在還是認爲你瘋了!你說,你爲什麼就這麼執着,非得不惜代價要那個鑄造分廠?就真的是你在公司會議上說的那樣,完全是爲了江山機器廠的下崗工人着想?”
劉萬程說:“那也是一個原因。”
徐潔就問:“另一個原因呢?”
劉萬程說:“明擺着啊,咱們公司現在是個千萬級的小公司。要是有了那條樹脂砂生產線,咱們就是上億級別的大公司,那個產出是不一樣的。”
徐潔想想說:“我還是認爲,如果只有這兩個原因的話,這麼做太冒險,不如按部就班的發展穩當,不值得。”
劉萬程沉默半天說:“老婆,你現在也鍛鍊的差不多了,我要是說出我的目的,不會嚇着你吧?”
徐潔順口說:“你乾的要嚇死我的事兒還少啦?我要是那麼不禁嚇,早讓你嚇死了!”
劉萬程就詭鷸地一笑說:“這可是你說的?好,我就告訴你,我的目的,就是以鑄造分廠爲基地,徹底吞掉江山機器廠!”
“啥?”徐潔雙腿一軟,就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劉萬程趕緊從沙發上起來攙扶她。
邊扶她起來邊說:“你看看,不告訴你吧,你一天到晚胡思亂想。告訴你吧,你就嚇成這樣。還說自己鍛鍊的差不多了呢,還是經歷不起風浪。”
徐潔差點哭了,讓他扶着坐到沙發上,半天才說出話來:“劉萬程啊,你知道江山機器廠有多少個分廠嗎?不算總廠直屬單位,就十八個分廠啊!一個鑄造分廠就快讓你把我們折騰死了,你還要去吞整個江山機器廠!你是私營,江山機器廠是國營,私營吞國營,你這真就是作死呀!你還打算讓我們活不讓我們活啦?”
劉萬程就勸她:“老婆你聽我說嘛,我又不是一下就把它給吞了,咱們不是一點點來嘛。”
“一點點來也不行!”這回徐潔不和他妥協了,“我不想你趁多少錢,我就想過兩天安生日子!就算我們現在什麼也沒有,就跟過去在廠裡一樣,也比現在這樣過的好!從你自己弄廠子到現在,我哪一天不擔驚受怕呀,啊?結果你一天比一天野心大,一個鑄造分廠這又招不下你了,你還想把整個江山機器廠給弄過來!你說,你要這麼多東西有什麼用?你整天說我是你最重要的,光糊弄我!既然我是你最重要的,那我現在什麼都不缺了,咱守着精密廠過日子,成不成?”
眼看另一個高秀菊就要誕生,劉萬程只好妥協了:“好好好,你說咋辦就咋辦,咱不要江山機器廠了,這總行了吧?”
徐潔說:“不行,鑄造分廠也不要了!”
劉萬程就點頭:“好好,不要了,不要了,我只要我的寶貝老婆,成了吧?”
徐潔這才安靜下來。
劉萬程這個後悔呀,我沒事兒乾和她說這個幹嗎?這不自找罪受嘛!
他就趕緊往回圓:“老婆,你彆着急,我就是和你開個玩笑,江山機器廠那麼大,我撐死三回也吞不了它不是?不過,這事兒你可千萬別說出去,啊?”
徐潔就問:“爲啥?”
劉萬程說:“你想啊,你整天讓我嚇,鍛鍊的心理素質這麼高都嚇成這樣了。這事兒要是讓吳曉波和你姐這倆沒素質的知道,不嚇死他們纔怪!”
徐潔琢磨琢磨也對。這和銀行鬧成這樣,本來大家就提心吊膽。她再和他們說這個,那還不直接就炸鍋了?
她就看着劉萬程問:“你剛纔說的可是真的,真沒有要吞江山機器廠的意思?你發誓!”
劉萬程說:“唉呀老婆,你怎麼就不想想呢,一個鑄造分廠我傾家蕩產都吞不下來,江山機器廠那麼大,我不是白日做夢嘛!真是和你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