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靜瞭解劉萬程。
她不在,劉萬程能把公司內部整不亂套就不錯。
他是那種善於尋找機會,把握大局的人,卻不適合管理具體事務。
原本劉萬程從她這裡走的時候,她就叮囑他,經常打電話過來,工作上有弄不明白的及時問她。
可是,劉萬程怕她操心,報喜不報憂,只是告訴她一切都好,讓她放心。
她知道離開她他會很累,自己臨盆再讓他耽誤時間過來,工作就有可能出問題。所以,生孩子她就沒說。直到一切安好,纔打電話告訴他,讓他先顧工作,不要過來了。孩子滿月了,她就帶着孩子回去。
劉萬程兩世纔有這一個孩子,哪能忍着不去看?可這事兒還不能讓別人知道,尤其是徐潔和高秀菊。
人家孩子和你沒關係,人家生了你屁顛屁顛兒跑去幹嗎?這不此地無銀三百兩嗎?他得找點別的理由過去。就是過去了,見着張靜的父母,也得說出差路過,順便過來看看。
他就琢磨着和那城裡的哪個老闆熟悉一些,而且那老闆手裡還有他感興趣的東西,值得他過去一趟。
在公關部的業務聯繫資料裡,他終於翻出一家外資公司來。雖然是外資公司,但CEO是中國人,而且他們打過交道。
於是,他就主動聯繫人家,說要帶自己公司幾個管理人員,過去參觀一下人家的公司,學點管理經驗。
江山集團已經不是一個小公司了,要來參觀學習,又都互相認識,人家也不好駁他的面子,就答應了,還認真準備了接待方案。
劉萬程就找來吳曉波,你不不知道新公司辦公大樓建起來以後怎麼裝修佈置麼?你抽幾個人,跟着我去大城,我帶他們去學習一下。
吳曉波就納悶,要學習也是我帶人出去呀,這是我的工作。你越廚代庖地起什麼哄啊?
劉萬程說你和人家不熟,人家不一定拿你當回事。我就不同了,我親自出馬,當然就一個頂倆了。
吳曉波就看着他半天問他:“這時候你跑大城那邊,不是看張靜去吧?你老實告訴我,張靜那孩子是誰的?”
劉萬程就露出不耐煩來:“我說你這人怎麼這麼無聊呢?我主要還是爲了工作!”
吳曉波就笑着點頭說:“明白了。次要的,還是去看看你閨女。那你去吧,我給你準備幾個人。”說完就走。
劉萬程就在他後面追着說:“你怎麼越學越壞呢?什麼就是我閨女,這話不能亂講的,要闖禍,闖大禍你知道嗎?”
吳曉波就邊走邊說:“知道了。咱哥們兒誰跟誰呀,我什麼時候出賣過你呀?”
劉萬程心說,你特麼的出賣我還少啊?什麼都敢跟你老婆說,你老婆知道了還不就等於是徐潔知道了?高秀菊這事兒就是你特麼出賣的我!
吳曉波已經走遠了,他也就沒了辦法。
第二天,劉萬程就帶着房產公司的四個人去了大城。
那家公司的老總還真是不錯,親自派人去機場迎接,又專門派了專業人員,給他們講解公司辦公構造,以及爲什麼要這樣設計。完了還帶他們全公司各個辦公地點去參觀。
也別說,劉萬程這個參觀計劃還真不錯,學了不少東西。特別是人家公司食堂的設計,一個快餐型的,是供普通員工使用的,還有一個小酒吧,是給高級管理人員使用的。
現代化的公司,越是高管壓力越大。大家休息的時候,可以到酒吧裡來喝一杯,聽聽音樂,放鬆一下,甚至高管們相互間可以聊聊天,互通一下有無,這的確是一個不錯的創意。
房產公司的四個人都帶着全套的音像設備,參觀全程錄音錄像,好帶回去研究學習。
晚上的時候,公司老總設宴,款待劉萬程一行,弄的他很不好意思。來麻煩人家,還要人家請客,這話怎麼說的?
但外資企業還是比較精明的,他們已經看到了北方逐漸開放的商機。利用這個機會,結交下劉萬程這樣的,有能量的大老闆,對他們日後進軍北方還是大有好處的。
直到第二天,劉萬程才抽出機會,跑到醫院裡去看張靜。
張靜比原先胖了一些,下巴下面多了一個小下巴,正躺在牀上看書,保姆坐在一邊的小凳子上玩手機。
在這種大城裡,有名的婦產醫院,你就是有錢也住不上特護單間病房,能進來有個產牀就不錯了。
看見劉萬程,張靜就有些生氣說:“告訴你說不要來,你怎麼不聽呢?公司一下子擴容那麼大,你在那裡都不見得不出亂子,你怎麼可以跑出來呢?”
劉萬程就解釋說:“我明天就走,飛機票都訂好了。這次過來,主要是找家外資公司,學習管理經驗。”
張靜說:“這個有什麼好學習的?我原來也在外資待過,他們好多東西也是不實用的。”
兩個人說話,語氣就是兩口子的,臨牀一個女子就用當地方言問張靜:“這位是儂先生吧?”
張靜也換了當地方言說:“是的呀。”
劉萬程一句沒聽懂。
那女的又說:“儂先生生的好年輕好帥氣呀。”
張靜就又用方言回答人家。
劉萬程還是一句沒懂,傻乎乎地站起來,衝着人家傻笑。
人家就問他在哪裡工作,是做什麼的?張靜也不給他翻譯,就全替他回答了。劉萬程還是隻會衝着人家傻笑。
寒暄過了,劉萬程才問張靜:“你怎麼會講本地話?”
張靜說:“廢話,我爸媽就是本地鄉下的,我們在家裡就講家鄉話,我怎麼不會講本地話?”
劉萬程這才明白,怪不得張靜會跑來這裡工作,原來她本來就是南方人。可她怎麼又跑到那麼遠的江山機器廠去了呢?
張靜已經可以下地活動了,就帶着劉萬程去育兒室看孩子。不是探視時間,育兒室不讓進,他也就只能隔着大玻璃窗在外面看看。雖然隔得遠,看的不是很清楚,但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女兒,心裡那份激動竟然不亞於張靜。
張靜是有了一個女兒的,今年正在上高中,她更想要個兒子。知道還是個女兒,心裡倒有些失落。
看劉萬程趴在玻璃窗外面,一副着急的抓耳撓腮的樣子,倒有了不少的安慰。就對他說:“我只給孩子起了個小名,叫嘹亮。這孩子哭起來聲音忒響了。”
劉萬程就看她,生氣說:“你這都啥破名字?小名也不能胡起呀。哭的響就叫嘹亮了?你咋不叫健康呢?哭的響,說明咱身體健康,有勁對不對?可也不能拿這個當名字吧?”
張靜說:“那你給起吧,反正孩子也是你的。”
劉萬程就有事幹了,慢慢坐下去,就坐在他女兒所在的那個玻璃窗根下面,皺着眉頭琢磨名字。
張靜也想在他一邊坐下來陪着他,剛剛蹲下來,就被他一把給薅起來了。
“地上涼!”他不滿地衝她喊,“你坐着月子,不要命了是不是?”就拉着她,去一旁的椅子上一起坐着。
自出生以來,眼看要四十歲了,除卻父母,沒人會這樣關心她。就好像她的身體不是她自己的,而是劉萬程的。
張靜的心就這樣被融化了。當一個男人把自己的女人當自己身體的一部分的時候,女人就會知道保護自己。因爲那個身體,已經不單單屬於她,而是同時屬於自己的男人了。
張靜突然就有了這樣的感悟,爲什麼有些女人會爲了自己的男人守護自己的身體,而她心裡卻沒有這樣的概念?因爲她從來沒有遇到過劉萬程這樣的,拿她的身體當自己的一部分,這麼本能地愛護她和她的身體!
劉萬程可沒想到自己這麼一個不經意的動作,能在張靜心裡起這麼大的波瀾。他正絞盡腦汁地給閨女琢磨名字呢。
想了足有半個小時,他對張靜說:“小名嘛,取你名字的左半邊,叫青青好不好?這總像個女孩名字吧?你那嘹亮,根本就不像人的名字。”
張靜就說:“好。”聲音卻出奇地溫柔。
劉萬程聽出她語音有些不對,就奇怪地看她。
張靜讓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就又恢復了本來面目說:“看什麼看,趕緊想大名!”
這小名都能想半個小時,大名還不知道要想多久呢。劉萬程文字功夫不行,讓他起名,他連平仄的規矩都不懂,也當真是難爲他。他能想到的,別人基本都已經叫上了。
他也有辦法,市文化館那個王館長他熟啊,原來還打算把張靜介紹給他呢。他就給王館長打電話,讓給起個即和別人不重名,又聽着好聽的女孩名字。
打完電話,就得意地看着看着張靜說:“文化館王館長,那可是咱們市裡有名的文化人,省立大學中文系畢業,尤其對古代文學詩詞有研究,給咱閨女起個好名字,絕對沒有問題。”
王館長很快通過短信,給他發來幾個名字,讓他自己選擇。
劉萬程就把手機拿過去,讓張靜自己選。
張靜看半天說:“越是文化人就越迂腐。這裡面都是生僻字,我都不認識。孩子上了學,萬一她老師也不認識,叫錯了,那不成孩子的外號了?這個不行,還是自己想吧。”
劉萬程也覺得王館長有點迂腐了,張靜的擔心也不無道理。可讓他自己想,他連王館長也不如。小名可以隨便取一個,這大名就得慎重了。越慎重他就越想不出來。
張靜忽然就說:“我想到一個,你說孩子小名叫青青,我就把青字加個單立人,叫倩吧?”
劉萬程就笑着唸叨:“張倩,聽着跟你妹妹似的,你們不變姐倆了麼?你兩個字,孩子最好是三個字。”
張靜就看他一眼說:“誰說孩子姓張了?”
劉萬程就傻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