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越隨口答了一句,有些心不在焉,自己的心裡卻又把念頭遠遠的轉開了:“道士修煉追求的是金丹大道,丹成則脫胎。所謂‘一粒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這和拳法裡的後天轉先天裡面有沒有什麼關聯?現代的人和平久矣,就算過去有戰亂,也比不上遠古時候,先民與天爭命,每天都掙扎在死亡線上那麼悽慘,時間長了,就有了惰性,許多與生俱來的本能便這麼消失殆盡,我們練拳,逆反先天,道士修道,結成金丹,說到底也未嘗不是要把這些已經消失的本能重新找回來的意思。遠古的時候,猛獸橫行,人類能一直繁衍到現在,真不知道那時候的人類究竟有多麼大的本事?”
現在的人,物質生活越來越好,不經常鍛鍊,體能下降,就算是最優秀的運動員,在面對幾隻狼的時候,第一個想的肯定也是跑。想要和祖先一樣,只拿着一跟木棍或者乾脆赤手空拳力搏虎狼,那連想都別想。
拳法本來就是講究探求自身,不假於物的行當,從一開打熬筋骨,站樁站馬開始,就是最大程度的挖掘自身潛力,從筋骨皮毛入手,控制自身的肌肉,韌帶,把力量一絲絲的滲透進柔軟的內臟,血脈,骨髓,直到把整個身體都練得如臂使指,可以自如操控每一分的力量,每一寸的身體,乃至每一個毛孔。
尤其是拳法練得出神入化之後,內三合與外三合渾然一體,不分內外,一口丹田氣貫通上下,全身上下就形成了一個整體,舉手投足自然就能發出無窮大力,生出種種在普通人眼中不可思議的能力。
但是拳法練到這一步,那也只是強大的身體本身,並不涉及到精神的本質。這就好像苦海行舟,人的身體就是身下的船兒,船兒造的越結實,抵禦沿途風浪的能力就越強,就不會輕易翻船,而人坐在船裡,精神起到的作用就是叫人越來越強大,可以把船兒駕馭的越來越好。
瞭解自己的身體,可以掌控自己的身體,就能在打鬥中發揮出最大的力量,打倒所有的對手,這叫知己知彼。而感知自己的精神,掌握自己的禍福,卻能叫自己時時刻刻立於不敗之地,真正的做到不戰而屈人之兵。
只有把拳法練到了精神反哺自身的地步,纔可以逆反先天,一步一步的掌握自己的命運。
“拳法內究於自身,說白了都還是筋骨皮,丹田氣,都是可以摸得着看得見的,但是精神這東西,虛無縹緲,感覺得到,卻不知從何而來,歸往何去。如何統一爲一個整體,就算有蘇明秋這樣的高手指點,估計他也說不明白,講不清楚。畢竟有些東西就是隻能意會,不能言談的,自己到不了那種境界,感覺不到,就是感覺不到。想要達到這一步,還不能急功冒進,非要先把身體練得內外都圓滿了不可。”
王越以前練拳,功夫一直都處在煉精化氣的階段,哪怕現在練了內家拳,拳法終於由外而內,生出了內家真勁兒,也才只是堪堪摸到一些煉氣化神的門檻而已。對於精神層面的理解大多還是通過自身的一些經歷,來和現在相互對照,纔有了一點點的思路。精神這東西每個人都有,也不是隻有練拳的人才能將其壯大,很多普通人,尤其是歷史上一些著名的宗教人士,反倒對精神的理解同樣有自己的獨到之處。
不過,他們的精神修持大多都是通過嚴格的戒律和一顆虔誠的心,時時刻刻保持精神上的純粹,每日冥想,祈禱,觀照,自省,數十年如一日,這才能在精神上生出種種神妙來。
同時,經過這一次的事件,觸類旁通之下,王越似乎也感覺到了自己的拳法如今正處於一個前所未有的瓶頸。而且這個瓶頸還和他從前困在外家拳一直無法由外而內的那一次還不一樣,只要有機會順利度過這一個坎兒,他的拳法武功就開始定型了。那纔是真正屬於他自己的拳法和打法。
“和人學功夫,學到的?是一個基礎和理念,如果不知道創新,就這麼一味的沿着前人的路走下去,那到最後,也是如同邯鄲學步,變得既不像自己,又不像別人。人練拳,不是拳練人,功夫沒有好壞之說,適合自己的纔是最好……。”這一刻裡,王越心裡念頭百轉,許許多多的心思不斷的涌上心頭,到最後居然是一發不可收拾,越想越多,紛至沓來。
好在他這人心思單純,沒什麼雜事,一覺得不對,立刻就醒悟了過來,“真是怪事,沒來由的我胡思亂想這些東西幹什麼?我現在練拳,還只練了個雛形,打了個底子而已,還有很多東西連邊兒都沒碰到呢!想的這麼多,豈不是坐井觀天?越想越亂,還不如什麼都不想,只按部就班走下去就是了。反正過幾天等這邊的事完了,我就能專心下來好好練拳了。”
王越心裡感嘆着,太多的問題縈繞心頭,弄不明白,乾脆就全拋到腦後,免得想的多了,亂了自己的心思,平添許多麻煩。
“不光練拳,做什麼事情,都講究個水到渠成,厚積薄發,用宗教的理論講,想的多了,就是着想了。雜念如心魔,修行之道就要先鎖心猿栓意馬,然後把一切都落在實處。要把拳法練到如同七叔那種地步,心思多了,可是不成。”
“該死的,這羣人連重型狙擊步槍都用上了,真是什麼顧忌都沒有了,膽子實在太大了。這種槍就算是在日不落也是受到最嚴格的管制的,他們從哪弄來的?還是一次兩把?還有這個死了的狙擊手,明顯是個日不落人,輪迴獵人組織什麼時候也開始吸收西方的白人了?”
就在王越神思渺渺的時候,財叔已經帶着人把周圍全都搜了一遍,一張老臉拉得老長,眼神陰沉,明顯是心裡窩了一股火,一副想發泄卻又發泄不出來的樣子。
半個多月的時間,一直風平浪靜,還以爲這些人眼見事不可爲,已經準備偃旗息鼓了,沒想到精神剛一放鬆下來,一大早就聽到了槍聲,六十幾歲的財叔驚得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蘇小姐,以後不能再這樣了,練拳什麼的還是改在屋子裡吧!這次幸虧有王越在,沒出什麼事情,要不然我可怎麼向小姐交待呀。”財叔隨後,指揮一大羣的傭兵把現場清理乾淨,又一個電話從城裡叫來一大幫人,給莊園內部以前沒有注意的地方都裝上“監控”,特別關照的就是這裡的樹林,和外面的一大圈圍牆,安保等級立刻又提升了好幾級。
與此同時,他也不忘把那個被王越一拳劈暈過去的尤尼爾,關進莊園的地窖裡,親自審問,事後更一個電話打回了,請求家裡再加派高手過來。
“有這個必要麼?不就是一次狙擊暗殺麼?”
王越對於財叔的安排,顯得有些不以爲然:“既然是被人盯上了,而且已經是這麼長時間了,連你們的面子都可以不給,那這些人當然就都是膽大包天之輩,用什麼手段也不稀奇吧!聽說我來之前,你們的傷亡更大,國內帶來的保鏢都死光了,不也沒什麼事?”
“這一次可不一樣。殺手殺人用什麼手段都不出奇,但能用上這種狙擊步槍的可就不多了!我以前好歹也是在江湖上混過的,知道一些這行當的規矩,這些人一旦用上了重武器,那就表示要徹底不擇手段了。而且我還懷疑,這裡面還有別人伸手!根據我們掌握的資料,輪迴這個組織,基本上都是亞洲人,現在冒出這麼個日不落人,就說明這件事裡很可能有本地的勢力插手了。我們不怕殺手,但一旦日不落人也動手了,那事情就麻煩了,這裡畢竟是他們的底盤,可以動用的資源實在是太多了。”
財叔皺着眉頭,搖了搖頭。
“那就乾脆把他們全都找出來,一了百了,省的你每天擔驚受怕的。”王越眼睛眯起來眼仁隱隱有些發綠,閃動着危險的光芒:“你們的大本營雖然是在國內,但想必這邊兒也是有一些說的上話的朋友吧,只要你能撬開這傢伙的嘴,就可以順藤摸瓜,找到這些人,看在七叔的面子上我可以再幫你們一次,保證在夏夫人回到這裡前,把一切危險都剷除乾淨。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們在找這些人的同時,也幫我找一找那個洪承業落腳在哪裡。”
夏夫人的身邊雖然沒有多少人,但她家老爺子卻是地地道道的國內鹽幫大佬,即便是在海外的唐人圈子裡也是鼎鼎大名的角色,只要他們願意,哪怕是在日不落,可以動用的潛勢力也絕對不會太小,要查一些生僻的亞洲人面孔,並不算難。
而且王越這些天每天練拳,指點蘇雨晴和蘇水嫣實戰,半個多月下來,心裡對於洪承業的“掛念”卻並沒有淡化下來。他爲人最講恩怨,一旦決定了的事就斷然不會輕易改變,既然說了要殺洪承業,那自然就不會空口白話,隨便說說就算了。
只是他自己人單勢孤,想要在偌大的曼徹斯特找到一個人,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現在正好可以借上財叔的力,他用起來也是心安理得的很。
你幫我找人,我幫你殺人,說白了就又是一筆交易。和他給人做保鏢沒什麼兩樣。
“好,我現在就找人去查,日不落這邊的商會我雖然找不到太多的高手,但是打聽消息,卻沒什麼問題。“那天發生在摩根家族宴會上的事情他也聽夏春雨說過了,財叔當然知道洪承業是誰,也知道洪承業的出身來歷。
不過他們的人是在海外,離國內天高皇帝遠,洪家勢力再大對他們暫時也沒用,而且這還關係到夏夫人的安危,財叔想了想後,便也立刻咬牙答應了下來。
倒是一旁的蘇水嫣聽到王越這麼一說,有心要勸幾句,又見王越眼中冒光,宛如食人猛虎一般,最後嘴脣動了兩下,到底也沒有說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