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我和你之間的不同之處了。你的功夫雖然不錯,可是享福太多了,在解決事情的時候,總要習慣的用些陰謀詭計,無形中就讓自己的心意變得不純粹了。所以,歷朝歷代以來,你見過有哪個大宗師是身居高位的?就算出身顯赫,也沒那個功夫,動這麼多的歪腦筋。”
聽到趙禎這麼一說話,王越腳下一震,居然也在這時候停下了手。只在趙禎身前七八步外一站,整個人就如同一杆大槍聳立,人雖不動手了,可從他身上透露出來的那股子氣息,卻讓趙禎始終不敢掉以輕心。
所以,此時此刻,趙禎的儀態雖然仍舊顯得相當從容,氣度莊嚴,但在經過了之前的一輪交手和追逐後,他心裡對於王越的評價立刻就又提高了一個層次。
而在從前,能讓他生出這樣的一種評價,並且心生忌諱的,在整個日不落,甚至是西方各國的所有唐人中,也只有蘇明秋這一個人而已。可現在就又多了一個王越,但偏偏這個人和蘇明秋之間的關係又十分的密切,這麼一來,這兩個人一旦站在了一起,那對他所產生的威脅,就絕不僅僅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了。
“你和我當然是不一樣的。在我看來,不管是用功夫還是用計謀,只要能達到目的,就都是最好的結果了。”趙禎的目光和王越碰撞在一起,寸步不讓,“就好像你一樣,雖然年紀輕輕,可拳法武功就練到這樣的地步,就算是嚴四海和我,都不能在正面交手中擊敗你。不論從哪一點上講,你都足以稱得上是個天才了。但是,我雖然練了功夫,但我卻始終志不在此,什麼武道大宗師事實上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練拳一爲健身,二爲防身,至於其他的事情,自然有的是人去替我做。”
“所以,你也不用拿這些話來打擊我的心靈。因爲這就是我和你之間最大的不同,我也不覺得我這麼做就是錯的。倒是你,明知道我在算計你,卻依舊自己一個人追了上來,在我看來你這纔是傻。唯有莽夫,纔會如此不顧一切,只圖個痛快。”
趙禎這一番話,悠悠道來,語速雖然不快,聲音也平淡,但話裡話外的意思卻顯然是對王越充滿了鄙視。
不過,王越卻絲毫不爲他的這番話所動,反倒是目光平靜的看着面前的趙禎,忽然一陣放聲大笑。
“哈哈哈,這就是道不同不相爲謀了。上一次和嚴四海交手,最後卻讓他跑了,這本來就讓我十分的不甘心,沒想到今天又碰上了你趙禎。這世間的事,果然是有所失就必有所得!你剛纔能在我手下,連接數招,只憑這一點,打死你就不虧了。至於你的那些什麼陰謀詭計,埋伏陷阱,這對我來說不過就是些小伎倆罷了。你要是真有信心對付我,又何必耍這些手段!”
的確,自從出道以來,王越樹敵無數,先後被人針對,佈下陷阱狙擊圍殺的場面就已經不止數次了,而且場面也是一次比一次大。甚至在上一次的時候巴利-伯恩這個血鯊的二號人物,竟然連榴彈這樣的重火力都用上來。
上百號剛從西非戰場上回國的特種戰士,前前後後,各種算計,到最後不也是讓王越一路從橋頭殺到了橋尾,在槍林彈雨中生生闖了出來!
而相對於此,趙禎的埋伏,在王越看來顯然就有些不夠看了。哪怕他還不知道對方到底是給他安排下了一些什麼樣的陷阱,可已經經歷了這麼多次的圍殺,王越就有了足夠的信心應對一切。至少,在日不落這種地方,就算趙禎的勢力再大,他也絕對不可能動用超過巴利-伯恩血鯊部隊的火力的,更大的可能反倒是應該是高手的圍攻。
因爲,畢竟他這一家走的就是這麼一條路子,本身底蘊就深厚,培養出來的高手自然就也不會少了。再參考一下趙潯身邊的那幾個人,和老太監安在淳,王越就敢肯定趙禎這次爲他動用的人手裡,必然已經是高手盡出。
所以,正因爲是這樣,王越才越發的不會半途而廢。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高手,更多的高手,這都是送上門的肥肉啊!
“你真的很狂妄,但可惜的是,你是不可能打死我的。”
趙禎的臉色微微一沉,似乎對王越的這種狂妄終於有些惱怒了,以至於再說話的時候,語氣裡都漸漸變得有些不耐煩了:“我必須承認,你的拳法武功的確已經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我雖然未必是你的對手,但要是隻憑這個,你就想打死我,那也純粹是在做夢。就好像當初你和嚴四海交手一樣,最後不也沒能留得下他。”
“在某種程度上說,你比嚴四海還要難纏一些,但這卻並不是說你就比嚴四海厲害了,而是因爲你拳法本身的那種打法,對我隱隱有了一些剋制。”說話間,王越突然朝前邁了一步道:“不過,我雖然對你練習道家坤道的練氣法門有些不解,但也必須要承認你能在這條路上走到現在練出了一身的冰肌玉骨,這的確是件相當不可思議的事情。這固然可以讓你的氣脈悠長,耐力強悍,韌性更足,但這些其實都不足以對我產生太大的威脅。就算你的打法陰陽和合,剛柔變幻,卸力的法門精妙異常,可你覺得真要就這麼一直打下去,你又能擋得住我多少招呢?還是說你真的以爲,比體力,你能比得上我?”
王越呵呵笑着,臉上的笑意不減。他在說這番話的時候,字字斬釘截鐵,不論是語氣表情,還是言辭狀態,全都讓人感到了一種強烈的壓迫感。似乎他說的這些就是真的,對的,全都是真理一樣,縱然是在面對趙禎這樣的高手時,他也篤定的判斷出對手必敗的結果。不但是他自己堅信如此,就連趙禎自己都忍不住順着他這番話的內容,仔細的考慮了一遍。
但最後得出的結果,卻是一如王越所說的一樣。真要這麼一直拼下去,連他自己都不認爲自己能贏。
因爲有了嚴四海這個前車之鑑,任憑他心裡如何的不甘心,不服氣,他也不得不承認,王越剛纔說的的確是真的。哪怕他可以在打法上佔到一些便宜,以柔克剛,卸力的法門精妙無比,但只要時間一長,把戰鬥拖到了雙方互拼體力的地步,那他就再也沒有信心打下去了。
“你的體力,的確強的可怕。而且正值人生中最鼎盛的年齡,和這樣的你交手,我的確是沒有必勝的把握,甚至如果真到了如你所說的地步,我也有很大的可能會輸給你。但是,我不是嚴四海那個蠢貨,我也不可能做這種完全沒有把握的事情。除非真的像你說的一樣,我給你安排的一切都是小伎倆……。”
似乎忽然想到了什麼得意的東西,趙禎說話說到了一半,突然就笑了起來。小伎倆?如果連他安排的那些陷阱和埋伏都是小伎倆的話,那這個世界上就真的沒什麼東西可以傷害到面前這個年輕人了!
但,這又怎麼可能呢?
只要是人,就會有弱點,就是血肉之軀,就會被殺死。王越雖強,可也還是個人啊!
“這片牧場,原來是個監獄吧?”王越聽見趙禎這麼說,眼神卻看向了遠處的那片高大的建築:“我雖然不對曼徹斯特不熟悉,但也知道在這裡曾經有一座監獄,是在三四百年前關押過一位國王的。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就是這個巴斯底獄吧?雖然後來因爲毀於戰火,被廢棄了,但卻沒有想到竟然被你改成了一片牧場。看這樣子,改建的不錯,的確是個埋伏人的好地方。”
王越口中的這座巴斯底獄,的確存在,就是日不落歷史上一座十分著名的大型監獄,但幾百年來數次毀於戰火之中,早在百十年前就被徹底廢棄了。沒想到這裡卻被趙禎一家人,不知道以什麼手段,收入囊中,還依着原址殘存的廢墟起了這麼一大片的建築。再看看周圍的牧場,沿河岸吞併幾處丘陵,光這面積少說也有幾十平方公里了。
由此也足以見得,經過這麼多年的休養生息,趙家所代表的前朝勢力,其實已經開始在暗中慢慢的復甦了!
“嗯?”而只一聽到王越這麼一說,趙禎的眼神也是驟然往裡一縮。卻是根本沒有想到,王越竟然會在這時候突然一口道破了他的安排。明明還是個年輕人,熱血衝動,可卻又心如明鏡,似乎一切的算計在他看來都只不過是個笑話似的。
“莫非,他還有所依仗?”趙禎臉上的表情木然,但心裡的念頭卻轉的飛快。
這一路爲了引王越上鉤,他也算是絞盡了腦汁,剛剛打過了一場之後,之所以現在還要停下來,就是怕在追了這麼遠之後,王越突然改變主意,不肯上當了。眼看目的地就在前面了,所有的佈置全都完成,如果在這時候讓王越停下來,那他所有的打算可真就是行百里半九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