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斯底獄,曾經日不落歷史上最臭名昭著的一座監獄。不知道死過了多少人。雖然後來毀於戰火,不過這地方死氣瀰漫,深入骨髓,你要是能最終死在這裡,魂魄必然永不超生。如此一來,也算是給我兒子報仇雪恨了。怎麼樣,王越?還敢接着往前走麼?如果不敢的話,你現在退走,我也攔不住你,但你要真是掉頭走了,我保證,下一次我們見面的時候,你肯定會後悔的。”
趙禎看着王越的雙眼,靜靜的說着。
“呵呵,你到底是多怕我就這麼走了啊?連永不超生這種話都說出來了!不過,你儘管放心吧,既然已經追你追到了這裡來了,不多打死幾個人,我是不會走的。但是,你現在停下來,肯定也是個敗筆,如果現在我把你打死了,想一想你安排的那些人會不會來得及救你呢?”
話一出口,王越接着又往前邁了一步,頓時使得兩人間的距離,一下子就縮短到了五步之內。
而就在王越邁出這一步的一瞬間,他原本崩的緊緊的身體忽然就放鬆了下來。彷彿只是一個呼吸的功夫,他整個人就從一種面對強敵時的極端狀態過渡到了另外一種極端。非但沒有了如臨大敵般的緊張感,反倒是這一放鬆,他的渾身上下就都真正的鬆了下來。大鬆大軟。
但是就是他這麼一個動作,站在他面前的趙禎卻忍不住全身一抖,就連眼神都變得恍如鷹隼一般。原本從容的姿態,登時換了另外一幅模樣。
因爲就在王越往前邁了這一步的一剎那間,他耳朵一動,已經聽到了一陣如同江河奔涌般的水流聲,嘩啦啦!聲音雖然並不算大,可落在他的耳朵裡卻彷彿驚雷一樣。緊接着,撲面就又是一股熱氣突然從王越的身上升騰起來,明明隔着還有好幾步遠,但給他的感覺就像是冬天在屋子裡面烤爐子似得,整個身子都熱哄哄一片。
他知道,這是王越在催動自身體內的氣血。強大的心臟只是一泵,立刻就將大量的血液以超過常人十倍幾十倍的速度,流轉於周身上下。又因爲這股氣血運行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以至於聽起來就像是江河奔騰一樣,繼而血氣狂涌,散發熱量,一下子就讓他的體溫上升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
使得他的整個身體,頓時變成了一座人形的火爐,熱氣蒸騰,血脈沸騰!
就像是普通人運動也會不斷的發熱和流汗一樣,練拳的人,血氣陽剛,體質遠超常人,一用勁渾身氣血奔騰,的確是會釋放出更多的熱量來。但在內家拳裡,這種熱量其實就是氣,功夫練到了一定地步之後,就可以閉合毛孔,將這股熱量儘量封鎖在體內,從而爆發出更強大的力量和破壞力。
功夫越高,這口氣閉住的時間就越長,爆發力當然就會成倍提高。
而像是趙禎這樣的高手,更是練內家拳的大家,收斂血氣,閉合毛孔對他來說都只不過是最基本的操作。一口丹田氣早就練得精純無比,以他的冰肌玉骨,一般人甚至都無法在他的皮膚上找到任何一個毛孔,但以他的功夫若是像王越這樣只一催動氣血,身上的血液立刻涌動如江河,體溫瞬間達到這樣一個地步,他卻是連想都不敢想的。
無他!
這其實就是在表明,王越身體的強橫,實在已經是到了一個連他都想象不到的程度了。單以氣血的渾厚來判斷,如果不是他眼睛看的清清楚楚,眼前的王越就是個活生生的人類,他都幾乎以爲在自己面前站着的是個化成人形的犀牛大象,獅子老虎了。
血氣之旺盛,簡直馬上就要透出身體,衝出體外的束縛了!
王越這一下雖然只是邁出了一步,可帶給趙禎的震撼和衝擊卻是前所未有的猛烈,甚至還要超過之前他們交手的時候。在他的感覺裡,這時候的王越看着渾身放鬆,似乎已經對他沒有了任何敵意,但事實上只有功夫到了他這種境界的人才會明白,此時的王越究竟是如何的可怕。
就如同是一隻絕世的兇獸,在獵殺前擺出的那種慵懶的近乎於遊戲一樣的姿態,卻沒人知道下一刻當它突然暴起的瞬間,這所有的一切就都會成爲鮮血的鋪墊。
沒有閉合毛孔,就任憑體內的熱量這樣肆意的外放着,而且也看不到對手有任何下一步的動作,但是危險的感覺卻恍如潮水般一浪高過一浪的涌上了趙禎的心頭。
從皮膚到毛髮,腳跟到後腦,他身體上的每一處都在這一瞬間,對他發出了瘋狂的警報。哪怕這時候的王越早就從全身巨大化的狀態中退了出去,可他帶給對手的卻是一種近乎於本能的壓迫感。
就像是老鼠見了貓,羚羊之於獵豹一樣,這是一種發乎於人類內心深處,最無法抑制的感覺。彷彿生命本身在層次上的差距一樣。
而直面着如此這般的壓力,即便是趙禎,也不由得渾身一抖,頃刻間頭皮發麻,忍不住向後退了一小步。
但就是這麼一小步,卻有如引發潰壩的管涌蟻穴,隨着他這一輕輕動,在他對面的王越也是突然動了,兩隻手幾乎同時朝前一探,虎口撐圓,人往前撲。
剎那間,猝然而其,殺機畢露,呼嘯的勁風直接絞碎了面前的空氣,發出撕心裂肺般的破空聲!
王越這一撲的勢子,雙手齊動,似猛虎撲羊,用的乃是六合拳中一招“豹頭式”,雙手張開,置於腦袋兩側,縱身之下,只攻不守。看似中門大開,實際上卻是大槍中最兇險的一記馬上戰法。
人借馬力,在縱躍如飛中,運槍下擊,集中了全部的精氣神,只要速度夠快,馬力不虧,那殺起人來當真是一戳一個準,所過之處,人仰馬翻。而將這路槍法演化爲徒手的拳法,走的就也是一樣的路子,打的就是個又快又狠!
如鐵騎突出刀,銀瓶乍破。
本來一般練拳的高手,打法求穩健,每一招都要兼顧攻守,講究個三分收七分放,爲的就是要應付在實戰中層出不窮的突發狀況。尤其是在和同級別的對手過招時,如果不是彼此間有什麼深仇大恨,必須要不死不休了,否則雙方打起來通常也是要未算勝先慮敗的。所以在這種情形下,幾乎很少會有人只攻不守,甚至不惜放開中門……。
但是,王越和這些人最大的區別就是,他的身體強橫,根本就不怕對手趁機攻入他中門的空擋,就如同一個練了橫練功夫的人,他的打法自然就和一般人不太一樣了。
況且,他此時驟然發力,趁勢而動,氣勢之猛烈,在他這一撲之下,就算有人看到了他渾身破綻,可近在咫尺間,也不會有人敢冒着被他一撲打碎頭顱的危險,和他對攻的。
實在是他這一出手,不管是力量速度,還是氣勢殺機,都太過暴烈了。就算是趙禎這樣的高手也要在這瞬息間幾乎爲之神奪。一時間不要說反擊,便是硬接一下的心思都起不來半點兒,當下似乎連想都來不及多想,下意識的抽身往後又退了出去。
而他的身法靈動,比起嚴四海的詭異多變似乎還要敏銳一些,即便是在面對着王越這勢如泰山壓頂的一撲之下,他只憑腳趾抓地的勁兒,就使得整個人恍如滑行一般,硬生生的一退再退。幾乎就在不可能中,以毫釐之差就此避過了王越的一擊。
與此同時,他心裡也知道,這時候的王越肯定已經是對他下了最大的殺心了。他明知道自己給他安排的陷阱就在前面,換了任何一個人也都不太可能就這麼直接闖進去的。
所以,這裡就成了他能夠擊殺自己的最後機會。否則只要等自己安排的人手一反應過來,王越只要敢不跑,那他勢必就會陷入重圍之中,下場堪憂。
心裡一瞬間轉過好幾個念頭,趙禎正準備繼續發力,施展身法,好拉開和王越之間的距離,接着向計劃中的位置跑,卻不想就在他將動未動,腳下着地舊力已盡新力未發的當口,王越一撲落空,明明來勢已經盡了,可他突然一口氣盡出口鼻,小腹鼓動,咕!的一聲轟響,彷彿蛙鳴牛吼!整個人竟是就這麼變撲爲掃,脊背賁張如開滿弓,兩條胳膊同時向中間交叉。
咻!的一下,聲如裂帛,他最前面的兩隻手掌指尖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變得一片赤紅如血,交叉間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把巨大的剪刀,朝着趙禎的脖子就剪了過去。
而他這一下的變化,後招之猛烈,殺機之熾烈,居然比他剛纔那一撲,又足足強了一倍。
以至於,趙禎目睹之下,整個人的眼睛都猛地劇烈收縮起來。之前還能始終保持平靜的臉色也瞬間的變了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