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茶室裡,三五個老頭湊在一起,他們端着茶盅閒聊着,一個個的時而嬉笑,時而惋惜地嘆上一口氣。
“昨晚上‘越秀樓’裡的‘怡養堂’失火了。聽說,‘李記綢莊’的李老闆和‘越秀樓’的賽西施赤條條的睡在那,活活嗆死了!”有人開始發佈新聞。
“可惜!那個如花似玉的賽西施,就這麼沒了。”有人嘆息。
“**奶奶的,被那狗日的李玉勝常年包着,糟蹋的!”有人開罵了,既是妒忌,又不乏憐憫,抑或什麼都不是,只是一句空罵。
“報應!天殺的李玉勝,肯定是……”這是妒罵,緊跟着又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心想:“那傢伙活該!”
“老闆,來一壺碧螺春,衝好了,放着!今兒個我請幾位爺的客。這天字一號的‘越秀樓’也有今天?夠他媽的喝一壺的!別看姓謝的平時那衝樣,要不是那誰撐着那黑腰,指不定誰是這淮縣娛樂業的老大呢!!這位爺說的對,報應!”果然有人開心不已。
“李老闆!抱着賽西施在‘怡養堂’挺屍的那位可是您的本家啊。您這樣說道,小心被人當做那放火的歹徒給告了啊!”有人就嬉笑着,熱心地提醒。
衆人卻是開懷大笑。
“放心吧您吶,聽說有人看見了,是一個俠客放的火。”被稱作李老闆的笑罷,繼續說道,“我才懶得管那屁事呢,咱那‘醉月軒’專接文人雅士,誰稀罕和那‘越秀樓’比試了?咱們這,哪兒說哪兒了,都是自家兄弟!喝茶!!”
“不!好像是兩個人呢,還救走了一個姑娘呢,哦,‘越秀樓’的好像稱作‘刺玫’。”有人呷了一口茶,意猶未盡地道,“那個啥,好像這事兒還沒完!……”
“噓——,‘越秀樓’的狗來了。”有人提醒道。
“看把他們得瑟的,都是那師爺罩的,一個個人模狗樣的,還堂而皇之的穿着衙門裡差役的衣服?”還有人小心地嘀咕着,拿眼朝門口瞟了一下,低頭喝茶。
果不其然,眼下就有幾個身着衙役衣服的越秀樓的打手匆匆地打茶室的門口路過,等他們走得遠了,喝茶閒聊的茶客們都狠狠地不約而同地朝地上啐了一口濃痰,繼續閒話。
另一桌上,一個頭戴斗笠的年輕人從腰間的褡褳裡掏出幾枚銅錢,一枚枚的排開了往桌上一放,朗聲道:“小二,結賬!”
那人說罷,卻不等店小二前來,就急急忙忙地站起身來,不遠不近地追着“越秀樓”的幾個打手而去……
這時,縣衙裡的大堂之上,柯寒正義正詞嚴地怒斥着侯賽英。
“你竟敢信口雌黃,誣衊師爺?哼,他幾時成了你們‘越秀樓’的人了?難不成衙門的一個師爺,竟艱難到要靠提取一個旅館的收益來養活自己?哼,簡直是笑話!”柯寒滿臉怒容,驚堂木時時拍得震天響,“來人啦,快快將這潑婦收監了……”
“且慢!”突然,門外傳來謝老闆的一聲叫喊,“大人且慢!”
柯寒輕咳一聲,將驚堂木一放,放眼朝門口一瞥,心裡想道:“到底來了。”
謝老闆跨進門檻,僵直地站着,在他的身後,竟然還跟着三個身着衙役服裝的打手,這一刻,他倒彷彿是一個微服私訪的縣令,前來興師問罪呢。真他媽的——牛!
柯寒坐定身子,故作驚訝地問道:“來者何人?”
謝老闆卻很囂張,他冷眼看着柯寒,既不躬身,也不屈膝,徑直狂妄地反問道:“大人好記性啊!這是要收誰的監呢?”
侯賽英見丈夫來了,似乎有了一些膽氣,她稍稍往後一挪身子,就閃身藏在幾個打手的身後,死也不肯轉出身來。
堂上的幾個家丁瞅了瞅柯寒,全指望他發力了。
李叔他們幾個心裡都在想:這一次,若不出頭,別指望還能有什麼機會搞掉師爺了!更別說什麼威望了。不過,既然老爺決定動手了,就肯定有必勝的把握!老爺這是要來個釜底抽薪呢!!
這樣想着,沒有功底的幾個家丁雖然怵那幾個打手,卻還是挺直了腰桿,只是未敢敲着執仗大喊“威武”之類的話罷了。
柯寒看在眼裡,也是心知肚明,他並不急着發話,反而將案頭的茶杯端起,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很牛逼地重複問道:“來者何人啊?我沒派人接你啊,怎麼還有本縣的衙役跟着?哦,那些是本縣的衙役嗎?你不會是來自首的吧?……”
“狗官,少來這一套!”謝老闆氣極,大吼大叫起來,“我們‘越秀樓’遭了火災,我家夫人前來報案,你不受理,反而要將受害者收監,到底想要幹什麼?”
“你咆哮公堂之上,不像是報案的,倒像是來興師問罪的了?”柯寒卻很平靜,端坐堂上,呵呵一笑。
這時,衙門口圍了一圈人看熱鬧,純粹的是看熱鬧!
一直以來,人們都因爲這縣令大人的脾氣暴戾,甚至是非不分、顛倒黑白,故而對衙門失去了信心。於是,有任何事情都不會來衙門解決,反而是找民間的一些德高望重的老族長或前輩私下解決。
因此,今天,“越秀樓”叫屈,倒要讓人們瞧個稀奇了。
圍觀者大都在心裡唾罵起來。
“狗咬狗,一嘴毛!”
“哼哼,大概是利益不均,窩裡反了?!”
“看這些王八蛋怎麼鬥法?操!”
“驢日的,都死了纔好!省得禍害人!”
“維護公民的合法權益是本縣的職責,沒錯!可是,好端端的‘越秀樓’遭了火災,這天災的,怎麼單單就成了老爺我的不是了?試問,我什麼時候成了你們‘越秀樓’的門神了?”柯寒怒容終現,他詰問謝老闆。
圍觀的衆人一怔,嘻嘻一笑,期待着大戲上演。
有人竊竊私語道:“看吧,掐上了!”
“你們憑什麼就敢告訴我說,是有人縱火了?證據呢?”柯寒繼續發飆,他很光棍地問道,“你們如此荒唐行事,難道是怕老爺我閒得蛋疼?!”
柯寒這一席話,果真引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圍觀的衆人皆是驚訝錯愕,衙門內外緊跟着又是噓聲一片!
有人掩嘴偷笑,小聲議論着,偷偷地罵道:“果然是一個既怕煩又無能的昏官!”
突然間又聽見“啪”的一聲,驚堂木再度響起!
“侯賽英!”柯寒叫道,“你可否將你剛剛說的話再講一遍?”
躲在打手背後的刁婦篩糠般癱軟了,謝老闆當然不知道他的老婆在大堂之上說了些什麼話,見侯賽英這般情景,估計也不會有什麼好事,便欲退出,可惜,這時,已身不由己了,圍觀者實在太多,都將衙門裡外堵了個嚴嚴實實的了,再者,這好戲剛剛開始,怎麼能輕易退場?
“好,你不說是不?我替你重述一遍如何?你說‘越秀樓’這幾天收了一個‘刺玫’,哦,你怕我不懂,還特意解釋說,‘刺玫’是‘越秀樓’的專用術語,就是小姐的意思。嗯,端茶送水的,也沒什麼呀,怎麼就死活不肯幹呢?我就納悶了,這麼大的一個‘越秀樓’,淮縣就一個,喏,這薪酬又高,條件又好,當然這是你侯賽英說的吧?這小姐一個,你說不幹就不幹唄,又沒人強迫你是不?反正又不花多少錢啊鈔的,外面再招人唄,可你怎麼又說什麼匪徒搶人不成,就放一把火燒了你們的‘怡養堂’?沒這麼嚴重吧?那個不肯幹活的‘刺玫’也不會傻到這種地步吧?走都走了,還要煩這神幹啥?根本就沒這個理嘛!”柯寒故意扯着喉嚨說話,他特地要讓裡裡外外的每一個人都聽見他的話,“還說什麼何師爺可以作證,你們‘越秀樓’用工的時候,他都有把關,這是什麼意思?分明就是誣陷,誹謗!官不經商,古來有訓!我們的何師爺這一會兒還在桃花塢築路呢,讓他知道你等如此這般德行,不知要作何感想了?!我來問你,侯賽英,你如此胡攪蠻纏,難道還不足以收監問罪?……”
“胡說八道!”謝老闆氣得青筋**,他冷哼一聲,轉身給了侯賽英一記響亮的耳光,“那個‘刺玫’是我們花大價錢買的!”
侯賽英捂着紅腫的臉龐,無望地望着謝老闆,努力搖頭,示意他不能再說了。
可是,謝老闆發瘋似地吼道:“老子花了一千兩,那都是真金白銀啊!”
“哦?你這是買商品吶還是買奴隸唦?”柯寒試探地問道。
“老子有的是錢,想買啥就買啥!你這狗官,管這麼多作甚?比起何師爺來,你太嫩了點!呵呵,老實告訴你吧,你的日子不會太長的了!真懶得與你理會!”謝老闆急紅了眼,他狂妄至極,扯着嗓子亂吼,接着又朝他的幾個打手揮揮手,忿忿地道,“咱們走!……”
“好大的口氣!你當這裡是菜市場啊?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哼!你咆哮公堂,目無法紀;你道德敗壞,買賣人口;你肆意妄爲,誣陷朝廷命官;你私藏兇器,縱容手下冒充官差,危害一方,恣意擾亂社會治安,罪不可赦!今日不將你收監,更待何時?!來人啦,將這無恥之徒綁了!”柯寒扔下一隻竹籤,卻沒人接活。也是,面對幾個窮兇極惡的謝家打手,李叔等幾個家丁委實不夠膽量。
見柯寒要動真格的了,衆人似乎還有點不敢相信,只靜默了幾秒,就又一陣騷動。
因爲看到縣令手下那些人的摸樣,實在讓人見笑,更談不上恭維了。
老百姓並不知道,那些都是家丁!衆人才不願在圍觀一個一直被他們罵做“狗官”的柯寒與謝老闆的惡鬥時而遭致傷害呢,便紛紛後退,竟閃開一條路來。
越秀樓的打手早已忍耐不住,抽刀上前,準備迎戰柯寒了。
當然,哥幾個並不看好柯寒的本領,只知道,面前這位縣太爺是個空心大蘿蔔,花架子,經不住恐嚇的。
不過,他們還是要藉機宰了這狗官的!來衙門之前就已經商量過了。
“不就是一個花錢買了個縣令的紈絝子弟嘛?切!殺了他,還不像宰豬仔一樣?想來淮縣百姓對他的憎恨,若是殺了他,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算是替天行道呢!”幾個打手心中大致都這樣想着的,便在衆目睽睽之下,橫眉冷對地直接朝柯寒撲來。
謝老闆卻哈哈大笑着,攙着自己的老婆朝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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