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益州總共待了近兩月,一行人終於踏上歸途,經歷過益州鼠疫之事,喬詡和玉梓壽儼然成了益州城百姓心目中的活菩薩,聲名遠播。
出發當日,益州百姓夾道相送,綿延十里,玉梓嫣擡頭看見湛湛藍天,鼻尖是陣陣花香。她才發現原來益州的山是如此的壯麗秀美,益州的水是那樣的清澈流長,益州的百姓是那樣的熱情開朗。她慶幸在離開之前終於看到了一個與來時迥然不同的益州,她想,或許她再也忘不掉這個地方,也是這個神奇的益州城讓她想清楚一些事。
玉梓嫣以前一直不明白爲何總是認爲喬詡是八年前綁架她的人,在確認過喬詡手上沒有傷疤之後,她卻仍然有那樣的感覺。再後來交到喬新,同樣的疑惑再次升起,但那一日喬新在院子裡碾藥的時候將手臂漏了出來,可她同樣不曾見到傷疤,反而見到喬新手上有着密密麻麻的鞭傷,而且看上去時日已久,她本想問,可是在看到喬新稍稍不自然的眼神後,她放棄了。
每個人都有秘密,她沒有資格去探聽別人掩藏的秘密,而且有的秘密她不該問,因爲喬新手臂上的傷疤很明顯的有一個被烙上的傷口,上面還有一個“奴”字,玉梓嫣明白那個烙傷的含義,那是隻有大牢裡纔會有的刑罰,就連喬新手上的鞭傷,玉梓嫣猜測那或許也是在牢裡受到的酷刑。
但她不明白的是,喬新是喬詡的兄長,又是一個的醫術高明的大夫,爲何會有在牢裡受酷刑的經歷,而且還是在許多年以前,種種跡象都在告訴她,喬詡和喬新一定有着不爲人知的秘密,但玉梓嫣現在就好比是在一片迷霧森林裡,前方籠罩着大霧,她已經在這片森林裡迷失了方向。
在回京城的路上,喬新藉口有事在身先行離開,玉梓壽多番勸阻仍是被喬新婉言拒絕,最後喬詡也拗不過喬新,只是讓他一切保重。玉梓嫣不明白,一個行動不便的人如何獨自趕路,但那是別人的自家事她也不好過問太多,只是安心趕路。
走了近乎半月,離京城也越來越近,玉梓嫣卻發現花瑤先前臉上的喜色與甜蜜漸漸少了,而憂色反而越來越重,就連玉梓壽的眉頭時常也都皺起,玉梓嫣先前不明,現在卻是心知肚明。
在益州只有他們兩個人,但回到京城,他們不僅僅是玉梓壽和花瑤,而是玉家二少爺和慶王府的郡主。雖然玉梓嫣不知道當年之事到底如何,但她這一次卻堅信花瑤和玉梓壽一定能有情人終成眷屬,因爲他們彼此心中都只有對方,而且把對方視作自己的生命。
玉梓嫣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那麼自己呢?看過沈佑庭和白芳華的不離不棄,見過玉梓壽和花瑤的刻骨情深,她若是說不羨慕,不期待那是假的,可是她不知自己的良人正在何處。
她正在期待,正在想象,然風微微撩開面前的車簾,已經是仲夏,日頭毒辣,她卻看到了比陽光更閃耀的東西。
喬詡的坐騎是一匹棗紅色的寶馬,他身着月白色的錦袍騎馬在前,一頭長髮用白玉冠束在頭頂,兩跟白色的緞帶隨風搖擺,而在陽光下他的側臉就像是雕刻出來那般的精緻俊美,卻又不古板呆愣,反而是隨性灑脫。
玉梓嫣一時看的呆了。
喬詡感覺一道視線癡癡的落在自己身上,回身看去見玉梓嫣目光旖旎的看着自己,一時竟手足無措,四目相對,玉梓嫣感覺到自己猛烈的心跳,她不用看都知自己的臉一定紅的燦爛,她明明想逃,卻怎麼也移不開視線。
兩人的異樣周圍的人也都發覺,不由都看向兩人,也都紛紛看出其中幾分意味來,這男未婚女未嫁,一個是新科狀元前途無量,一個是太尉之女,怎麼看都是一對金童玉女般的人物。
喬詡察覺到衆人的目光,暗叫不妥,立即偏過頭再不看玉梓嫣一眼,但他卻仍感覺後背有一雙眼睛直直的看着他。
玉梓嫣頓時氣餒,淡淡收回目光,眼裡含着些落寞又有些疑惑。心想,自己剛纔到底是怎麼了,在那麼多人面前失態,而且喬詡後來偏過頭是因爲覺得自己讓他丟臉了,那分明就是不願意與她扯上聯繫的意思。
玉梓嫣一時氣不過,手上的帕子被她擰做一團,一旁的花瑤因爲心中有事也就懶得勸她,任她摧殘那可憐的帕子,想着反正帕子多的是,多一張少一張都不是事兒。
舟車勞頓半個多月,一行人終於帶着歡顏回到了京城,因爲喬詡與玉梓壽兩人還要回宮覆命,玉梓壽便派人分別將花瑤和玉梓嫣先送回各府。
玉梓嫣與花瑤分開前,見花瑤的愁眉仍是不展,便勸了她幾句,不想這一問才知原來這竟是花瑤與玉梓壽的計謀之一,花瑤裝作十分愁苦的模樣,讓慶王與慶王妃以爲兩人並未舊情復燃,這樣一來慶王與慶王妃見自家女兒心情不暢快,自然也不會就花瑤偷跑之事過多的責怪花瑤,頂多就是將她禁足幾日小懲大誡。
玉梓嫣當時聽到花瑤的話時,冷汗都快冒出來了,這一路上兩人裝的未免也太像了,心下想着,果然是吃一塹長一智,玉梓壽現在完全是隻狡猾的狐狸。
花瑤的出路倒是找好了,玉梓嫣卻是前路茫茫,剛一到府便被“請”到了祠堂。
玉梓嫣剛到祠堂,見綠毓使勁兒給她使眼色,當下明白府中的爹孃一定正在氣頭上,不過想想誰家的女兒連書信都不留一封便出走,任誰誰都得生氣。玉梓嫣從小就知道自家爹孃是吃軟不吃硬的,當下狠心的在大腿上掐了掐,硬是逼出個眼淚汪汪的可憐模樣,又將自己的髮髻弄得略微凌亂,這才目光悽楚的進了祠堂。
玉藩本在氣頭上,今日得了信知道玉梓嫣會回府,早早的就命人在門口等着,可這兩個月未曾見到的心肝寶貝這麼面色悽楚,淚眼婆娑的出現在自己面前,玉藩的氣已經消了一大半兒。
大夫人沈氏原本就是滿心的擔憂,這麼再一瞧心都快被融化了,哪裡顧得上其他的,趕忙上前拉住玉梓嫣的手,眼裡蓄着淚擔憂的說:“嫣兒啊,你都瘦了。”
玉梓嫣知道今日這罰一定能躲過去心裡竊喜,面上卻是愧疚的說:“都是女兒的錯,讓爹爹和孃親擔心了。”
玉藩哪裡不知道玉梓嫣的把戲,但這是自己的女兒,再怎麼撒嬌都是不過分,但是此次的事情卻是不能容忍,便沉聲說:“此事你也吃了苦頭,爹就不再追究你的過錯,不過回去之後抄女誡十遍送來。”
玉梓嫣心頭一喜,甜甜答道:“是,爹爹。”
話音剛落,玉梓嫣隨即朝綠毓拋去一個目光,那目光分明在說,你懂得哦,綠毓懊惱的摸了摸自己的手,心下叫苦,老爺明明知道每次罰三姑娘抄的東西都不是她自己抄的,可每次都還要罰抄寫。
玉藩正要離開,走了幾步又停下回身對沈氏說:“夫人,讓廚房給嫣兒好好補補身子,看她都瘦成什麼模樣兒了。”
沈氏微微一福應下了,玉梓嫣看着玉藩離開的背影,心頭一酸,落下真真切切的淚來,她總是明白爹孃對她無限的包容和疼愛的。
沈氏許久未見自己的女兒,這時更是有說不完的話,拉着玉梓嫣朝自己的院子裡走去,玉梓嫣心裡感動也顧不上趕路的疲倦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無非說的是一些路上的見聞,只是獨獨略過了喬新的事情,這是玉梓壽在回京城前特意囑咐過的,就當沒有出現喬新這個人,玉梓嫣雖然不明白,但還是記下了。
剛過月洞門,轉進內院玉梓嫣剛好說到花瑤得了鼠疫一事,沈氏聞言目光微微一頓,玉梓嫣察覺她的異樣,朝綠毓使了使眼色,其他丫鬟也都紛紛退出院外,玉梓嫣扶着沈氏進屋坐下,又替她摻了杯茶。
沈氏漫不經心的端起茶喝了一口,似是在想着什麼,然後放下茶,漫不經心的問:“那郡主身體可是無礙?”
玉梓嫣暗暗觀察沈氏的神情,不動聲色的答:“郡主身體已經痊癒,想必此時正在慶王府呢。”
又談些瑣碎的事情,忽然聽沈氏問:“嫣兒,這一路上可是有什麼新鮮事?說來給孃親聽聽,孃親正好解解悶兒。”
玉梓嫣一怔,故意賭氣說:“剛纔說的事情女兒可是在京城見都沒見過,孃親還不覺得新鮮啊?”
沈氏微微一笑,拉過玉梓嫣的手又替她攏了攏鬢角的碎髮,面上全是一個母親對女兒的憐惜,她頗爲感慨的說:“我的嫣兒長大了,梓壽也長大了。”
玉梓嫣甜甜一笑,順勢撲進沈氏的懷裡,撒嬌的說:“娘,你忘了大哥,小心大哥知道了生氣哦。”
沈氏慢慢撫着玉梓嫣的長髮,溫柔的說:“你大哥纔沒你這麼小心眼兒,梓鶴他從小便讓人省心,不像你和梓壽,總是讓娘有操不完的心。”
玉梓嫣故意問:“二哥不是很聽話的嘛,哪裡讓娘操心了?”
沈氏的手一頓,目光含着無奈,“對對對,你二哥也不讓娘操心,就你讓娘操心了。”
玉梓嫣不服,擡起頭來,驕傲的說:“就算我讓娘操心,但是娘還是最疼我啊。”
沈氏噗哧一笑,真是拿這個女兒沒辦法,可她轉念一想,其他兩個兒子她又有什麼辦法?一個偏偏好武,整日在軍營裡耗着,早過了成親的年紀,一個呢偏偏情歸錯處,終不得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