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太子翼, 玉藩獨自靜坐在閣樓中,眼中閃過無數畫面,其中最讓他深刻莫不過於看到寧王死在他的面前。
寧王對他來說, 不僅僅是發掘他的伯樂更是他一生的摯友, 而就是這樣一個人, 死在他的面前, 臨死前託他照顧他的親人, 而彼時寧王府的人早已被皇上殺得差不多,唯一的世子也被傷成了殘廢。他痛心疾首卻又毫無辦法,直到鏵武的出現改變了一切。
想到初見呂衢, 玉藩不由嘆息,從他的眼睛中看得出來他對那個皇位並無太大的留戀, 或許是從小揹負的太多, 甚至還有些厭惡和牴觸。
一路籌劃, 他看到了呂衢的冷靜謹慎,也看到的機智籌謀, 還有他絕世的武功,他無疑是君王不二人選,可越是瞭解呂衢,他就越是懷疑讓呂衢登上皇位是否個正確的選擇。
“玉叔在想什麼?”呂衢站在身後目光沉沉,剛從玉梓嫣院子裡出來, 她還是那般模樣, 讓他看的心疼。
玉藩收回思緒, 嘆道:“我這聽風閣對你來說形同虛設, 看來養的那羣侍衛倒是白養了。”
“我就當玉叔這話是讚揚了。”呂衢嘴角微微上揚, 並沒太多喜意,私下裡他稱玉藩爲玉叔, 爲當年他的救命之恩,也爲今日他的種種幫助。
玉藩看他神色不佳,知他定是從玉梓嫣處來,勸道:“嫣兒的性子隨老夫,倔強的很,倒是讓你爲難了。”
話雖這樣說,但玉藩心裡卻是以爲這樣並無不妥,畢竟若是以後呂衢真的登上大寶,以玉梓嫣的性格,只怕要被皇宮裡的三宮六院給煩死,是以他並不希望玉梓嫣真的嫁給呂衢。
“玉叔言重,原是我對不住嫣兒。”呂衢說這話時擡起頭來看着玉藩,“但嫣兒註定只會嫁給我,我可以等。”
話裡的肯定毫不掩飾,他身上散發的王者氣息讓人不敢直視。
看來是被他知道了,玉藩心底微微失落,到底是老了比不上年輕人了,一點兒小把戲都被看穿,不過呂衢還算是給他面子,並未直接說穿。
玉藩並不想在玉梓嫣的事兒過多探究,年輕人的事還是讓他們自己解決的好,於是轉而道:“今日太子翼到府中,一切依計劃行事。”
“有勞玉叔,他可有懷疑?”
玉藩微微沉思才道:“應有些懷疑老夫與碧芙的關係,但他更想賭一把,畢竟那個位子對他來說還是很有吸引力的。”
“既如此還望玉叔派人時時注意太子翼的動向,畢竟魚兒上鉤了便沒有讓他逃走的理由,否則被反咬一口便可是得不償失。”
他氣宇軒昂,一雙浩瀚的雙眸讓人看不見溫度,每當這種時候玉藩都毫不懷疑他會成爲九五至尊,揮斥方遒,指點江山。
“已經派人盯着了,另有一事老夫想着還是該告訴你。嫣兒希望能同你解除婚約,而且她希望這段日子離開京城到莊子上住些時日,老夫想她需要靜養便也就同意了,只是婚約一事。”玉藩擡眼看着呂衢,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費了心力才壓下心頭翻涌的苦澀,“玉叔也知我對嫣兒的心意並非虛假,風波過去嫣兒一定能瞭解我的心意。如今這個局面嫣兒離開京城倒也是好的,明日我便會派人來確保她的安全,但希望玉老對外依舊稱嫣兒在府中靜養。”
玉藩知他不想透露玉梓嫣的行蹤,點頭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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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外傳來吹吹打打的喜樂聲,玉梓嫣獨自站在玉府側門邊的一棵槐樹下,手裡抱着暖爐帶來一絲暖意,但心卻一點一點的涼下來。
大哥,二哥或是爹爹都勸自己到玉府的別院住住,說是讓自己散散心。其實散心也罷,避開也罷,她都已無所謂。
不過,或許離開玉府是此時最好的選擇。
“三姑娘,馬車準備好了,可以出發了。”
玉梓嫣微微點頭,回首望着自己住了十多年的玉府,點點白雪,素染一片。她同意了大哥二哥的建議,唯一的要求就是她出發時不要他們任何一個人送,即使昨日她也早早的睡下拒絕任何一個人來探望。
她知道那些人中也有他,不是不願見,是怕見了再也狠不下心來離開。
這次出府,玉梓嫣只帶了綠毓。上得馬車,主僕兩人稍稍坐定,綠毓不知緣由先前還一直抱怨,姑娘的身子纔剛好,吹不的風在家靜養是最好的選擇,偏偏老爺公子全都建議姑娘到別院中養病。
“三姑娘,您身子纔好,注意休息纔好,到別院也得有大半日呢,不如先睡一覺。”綠毓神色頗爲擔憂的說。
玉梓嫣微微一笑搖了搖頭,病中她的臉色還有些蒼白,倒有些病中西施的美。
馬車走了許久,外面的絲竹聲依舊不停,玉梓嫣不免好奇,問道:“綠毓,誰家娶親嗎?聽着聲音好大的陣仗。”
綠毓怕說起親事惹玉梓嫣傷神,身爲玉梓嫣的貼身侍婢她最是明白自從上次大病之後玉梓嫣便很少笑了,即使笑着都讓人覺得有一種淡淡的傷感。
一切都是因爲榮王殿下。
綠毓的猶豫讓她的心訝然冰凍,難道這麼快?
玉梓嫣眼裡的哀痛無法掩藏,綠毓連忙解釋道:“不是榮王殿下,是安樂公主同袁公子的親事,聽說是前些日子才定下的。”
嘴角一絲苦笑,即使不是他又如何,都已經決定忘記了,此時痛心又是何必。
綠毓怕她多想,轉而道:“三姑娘不知,前幾日安樂公主大發脾氣差點兒把袁府給砸了,駙馬爺都跑到皇宮外被侯府的家丁給綁了回府,這纔沒鬧出大事。”
玉梓嫣淡笑不語,袁家是竇家的表親,安樂公主又深受寵愛,這門親事袁家說什麼都必須應下的,家醜不可外揚,能遮下便遮下,鬧開了是折損皇家顏面。
想到安樂公主和袁顥琛,玉梓嫣心頭髮笑,這兩人左看右看都搭不到一塊兒去,成親之後只怕還有的鬧。不過,安樂不是一直都心儀呂衢的嗎,如今知道呂衢的身份不知是何種滋味。
“三姑娘,想什麼呢?咋們馬上就要出城了。”綠毓瞧着玉梓嫣嘴角的淡淡笑意心頭鬆了鬆。
玉梓嫣撩開車簾,眼前正是城門,心頭涌上一股苦澀,那日呂衢奉命領軍前往邊城,她亦是再次送行,今日卻已物是人非。
微微舒氣,雙手已落,再不見外面光景。
只願此生你能得償所願。
馬車漸漸消失在遠處,只留下一個小小的黑影,這時城門上現出兩個身影,正是呂衢與玉梓壽。
玉梓嫣明言不讓他們送行,但心裡哪裡能真的放得下,已是特意在城門口來看看。
“人已走了。”玉梓壽看着目光眺望的呂衢說。
呂衢似是沒聽到一般不答話,玉梓壽心中氣結,“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小妹如今完全跟變了個人似得,如果可以我真希望小妹從沒遇到你。”
“梓壽,這世上從沒有如果。”丟下這話呂衢率先下了城門。
玉梓壽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這就走了?”
“你不是說要趕着去袁府看戲?”
玉梓壽想了想加快步伐跟了上去,兩人往城東袁府走去,一路上吹吹打打,果然是場好戲。
就在玉梓嫣在別院小住之時,京城卻是十分熱鬧。
碧落宮中,衡帝身着明黃色寢衣悠閒的躺在碧芙身上,神色略顯老態卻是說不出的滿足。而碧芙着一水青色的宮裝邪魅的靠着衡帝,眼神盡顯嫵媚動人,但仔細一看便能看到她眼裡的那抹冷意。
“陛下,今日的丹藥還未吃呢,臣妾伺候陛下服用。”聲音是入骨的酥綿,柔情萬種。
衡帝接過碧妃遞來的丹藥毫不猶豫的送入嘴裡,復而捏了捏碧妃露在外側白嫩的大腿,眼神迷離。
掩住心裡的厭惡,碧妃嬉笑着推開衡帝,笑道:“陛下,臣妾聽聞昨日公主洞房之時用刀刺傷了駙馬爺,駙馬爺還傷的不輕呢。”
說起這個女兒,衡帝也是頭疼,早年寵她,沒曾想竟是寵的她無法無天,公然抗旨也就罷了,竟然還在成婚當夜加害自己的夫君,這傳出去實在是有損皇家風範。
“安樂那丫頭朕也勸不住,這樁婚事是皇后求的,朕也不好多加阻攔,只要那駙馬還有命,且等他們磨去,安樂還是知曉分寸的,就算駙馬有個三長兩短,還有朕罩着,出不了問題。”說着,衡帝將碧芙壓在身下,手上也是不停歇,一件件剝除碧芙的衣裙。
就在情動之時,衡帝猛然一昏倒在榻上。碧芙一聲冷哼,一把將他推開,從榻上起身。
“該死的老東西。”碧芙啐了一句,便自己轉身朝內室走去。
至於衡帝,已經倒在榻上昏昏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