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國皇后玉氏祭天祈福的聖旨一出, 舉國歡騰,如今就連三歲稚兒也知道玉氏賢后的美名。早在凌晨時分,皇宮門外十里一直延續到城門, 都排滿了圍觀的百姓。
新帝關心蒼生, 爲民着想, 新後賢德仁厚, 爲民謀福。帝后龍鳳相伴, 不正是舉國想要的麼。
說到祈福不得不說說三日前。
連雲是何人,玉梓嫣是不認識的,不過連雲口中所提到的名字, 她確實認得。
“連雲是吧?”玉梓嫣淡淡的看了跪在座下的連雲一眼,在外人面前, 她很拿的準一國皇后的譜兒。
連雲垂首答是, 心裡卻微微不安, 在安樂身邊待着,一直以爲玉梓嫣是個軟弱之人, 忘了安樂是如何的自大,自以爲是。不知玉梓嫣會信她幾分,又會不會直接將她送到安樂處。
不,不,這是我唯一替父君報仇的機會, 我一定要抓住。
“你說的可是實話?”玉梓嫣雙眼逼視連雲, 容不得她一絲閃躲。
連雲抖了抖但來的目的沒有分毫動搖, 她磕了個頭, 遂道:“不瞞皇后娘娘, 安樂公主身邊的紅櫻乃奴婢的家姐,正是因爲家姐奴婢曾是駙馬爺的侍妾, 當初袁家滿門抄斬皆是因爲安樂公主同前太子合謀誣陷,而那證據便是安樂公主威脅奴婢,迫使奴婢放在袁府的。”
說着,連雲已是淚如雨下,抽泣聲不斷,不知是後悔還是愧疚。
玉梓嫣心底嘆氣,問:“你想替駙馬爺報仇,當初又何必那般。”
連雲搖頭,泣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當初安樂公主以家姐和父母的性命相要挾,初時奴婢以爲駙馬爺對奴婢不過是戲水情緣,哪知當駙馬爺死時,奴婢才知那一片真心是被奴婢自己踩碎的啊!”
“皇后娘娘,奴婢所說句句屬實。安樂公主確實和馬相千金一起聯手欲加害於您,您一定要小心防範。”
玉梓嫣微微頷首,心底卻暗含悲涼。安樂多次想要制她於死地,如今她本想放她一條生路,她若是能安安穩穩的做她的公主便□□華富貴一世。
只是,她終歸是不甘心的。
“連雲,你今日來可曾想過後果?”玉梓嫣悲憫的看了她一眼,不過這並不會影響她的判斷,“據你所說,紅櫻亦在此事之中,她必然也會受牽連。”
連雲詫異的擡起頭來,眼裡有了幾分猶豫,玉梓嫣瞭然於心,隨即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本宮今日便允了紅櫻一條命,只要你安心替本宮做事。”
這點玉梓嫣是跟馬婧然學的,將對自己有利的人收爲己用。
連雲如獲大赦,忙磕頭道謝。
“不過今日你就此前來怕是打草驚蛇,只得委屈你了。”玉梓嫣看向綠毓,道:“綠毓,你上前扇她一巴掌。”
連雲不由驚呼一聲,玉梓嫣淡淡一眼,她忍住沒叫出來。
“今日你來,很有可能會被安樂察覺你背叛了她,我這麼做是爲了保住你的命。”玉梓嫣說得厲色,不容反對,“今日你在本宮這裡受了欺負回去自要找安樂公主一番哭訴,你說的越是聲淚俱下,安樂便越是恨本宮,你便越有可能得知她們的計劃,倒是你再來通知本宮。”
連雲明白過來,慶幸今日的選擇,安樂實在太過狂妄將玉梓嫣想的太過愚笨。她毅然決然的走到綠毓身前,平靜的說:“還請姑姑動手。”
綠毓見玉梓嫣點頭,也不手下留情,畢竟戲還是要做的真纔像。一巴掌下去,連雲原本白皙的臉上出現五個手指印。
連雲捂住臉,對玉梓嫣行了一禮退出了鳳棲宮。一出了鳳棲宮便捂着被打的臉,哭的悽悽慘慘的跑回了長樂宮。
長樂宮裡,安樂一聽自己的人被玉梓嫣的人打了,氣的把剛換好的茶具打翻在地,幾個小宮女莫名糟了央,連帶連雲也被教訓沒出息,被玉梓嫣的人活活欺負。
紅櫻看着自己的妹妹被打心裡自然氣憤,但她知道此時與玉梓嫣硬碰硬便是以卵擊石,於是壓下氣來,也不顧連雲在一旁,與安樂商量起她們的大計起來,連雲默默聽着,暗自記在心裡。
祈福這日,也是安樂離宮之日。她拖了許久,終於捨得離開她住了十多年的長樂宮,上一次離開是因爲出嫁,但上一次長樂宮仍算是她的孃家。如今出宮,長樂宮便再也不屬於她了。
因爲祈福,玉梓嫣早早的便起牀準備。因爲花瑤身體不適,便只有衛清泠一同陪玉梓嫣前去城外國寺祈福。
玉梓嫣看着幾個宮女拿出的百鳥朝鳳的鳳袍皺了皺眉,吩咐道:“不要這件,換件稍稍淡雅又不失莊重的。”
綠毓見狀,忙打發了幾個小宮女,勸道:“她們不懂事,娘娘莫要生氣。”
玉梓嫣點了點頭,還是綠毓瞭解她,爲國祈福這等重大的事,如今祁國上下還不知有多少百姓處於水深火熱之中,穿的這般華麗甚是不妥。
綠毓找了件繡鳳羽花的鳳袍給玉梓嫣換上,又梳了個朝天髻,略施薄妝纔算完成。
衛清泠早就在宮外等候,見玉梓嫣準備好,起身迎接。
“大嫂不必多禮。”玉梓嫣在衛清泠彎下身前說道,上前拉過衛清泠的手一同朝殿外走。
出了鳳棲宮,便乘坐鳳輦出宮。沒走多遠,瞧見安樂的馬車迎面而來,按道理,出宮的路是不會遇上同是出宮的安樂的,而且還是迎面對上。
顯然是在此特意等候了。
玉梓嫣端着架子,瞥了一眼安樂,若無其事的扶了扶了頭上的鳳簪。
偏偏玉梓嫣如今是皇后,國母典範,這動作做出來是說不出的高貴優雅,讓安樂看了便覺得心裡嫉妒的發慌,原本她纔是高貴的一國公主,如今卻寄人籬下,聽之任之。
“來者何人,見了皇后還不行禮!”衛清泠自從成親後便知這位安樂公主同自己小姑子的恩恩怨怨,早就看安樂不順,此時趁機給她些苦頭吃吃。
安樂咬了咬牙,在紅櫻的攙扶下下了馬車,柔柔一禮,說是禮估計腰都沒怎麼彎下去。
衛清泠可不吃這一套,哼了一聲,“安樂公主好大的排場,見到皇后娘娘就是這麼行禮麼?莫不是丟了皇家的臉。”
“你!”安樂氣憤的擡頭對上衛清泠,本欲發作被一旁的紅櫻拉了拉,兩人相視一眼,默契的選擇了忍。
“安樂見過皇后娘娘,願皇后娘娘洪福齊天。”
明明是好話,從安樂口中說出,玉梓嫣沒來由的一陣惡寒,絲毫不懷疑她在心裡說的定是希望自己早日下地獄。
“公主免禮。”
連虛以爲蛇都不願意,玉梓嫣吩咐宮人起轎離開,錯身之時,明顯感覺到安樂看着自己的目光快要將人灼穿。對此,玉梓嫣只是淡淡一笑,與狗相爭只會激起它的興趣。
“賤人!”安樂對着離開的鳳輦忍不住破口罵道。
這等粗俗之言由一國公主嘴裡說出,何況罵的還是一國皇后,一旁的太監宮女紛紛垂下頭,裝沒聽到。真不知道安樂公主是不是嫌命長了,誰不知道如今皇宮裡就皇后一人,而且皇上可是把皇后當作心頭肉來寵的。
衛清泠回頭看了安樂一行人一眼,對上連雲恰巧看過來的目光,微微點了點頭,纔回頭對玉梓嫣說:“此去事情全部準備妥當,未免出差錯,梓嫣你莫要離開我。”
“好。”玉梓嫣頷首,想起今晨呂衢離開時的囑咐來。
呂衢本不願玉梓嫣冒險行事,畢竟要抓住馬相的痛腳不只這一個方法,無奈玉梓嫣堅持,呂衢也只好同意,暗中增派了許多人手保護玉梓嫣的安全。
出了宮門,百姓們的歡呼震耳欲聾,玉梓嫣聽得心頭震撼,她從不知自己有一日能被人如此擁戴。幸福之時她又有些愧疚,百姓們待她如此是以爲她所作出的政績,實際上她根本什麼都沒做,實在愧對賢后這個稱號。
玉梓嫣心裡默默發誓,以後定要努力做好自己的本份盡職盡責,這時的玉梓嫣哪裡知道,在呂衢的眼裡她的本分便是生兒育女,被他好好的吃一頓。
賢后做起來太累,好好的做他呂衢的女人最好。
皇后的轎攆每走過一處便引起一陣歡呼,許多人探出腦袋想要一睹鳳顏,無奈轎攆被捂得嚴嚴實實的,連個衣角都無法看到。
忽然,好似聽到百姓的呼喚。不知從哪兒吹過一陣風,轎攆一側的紅簾被微微掀起,露出一張美麗高貴的容顏。那淡淡的一笑,微微翹起的嘴角的,讓人不自覺的便想到天上的那一輪明月。
許多人多年後依然記得今日這一幕,這一眼。
但沒有人知,轎上紅簾是被玉梓嫣自己掀起來的。因爲衛清泠告訴到,前面酒樓二樓上有一位熟人。
玉梓嫣微微擡眸,對上馬婧然那雙眸子。還記得初時相見,她那雙眸子滿是智慧、冷靜和淡雅,如今多了幾分冰冷,還有掙扎。
看來她亦不是那般的坦然啊,人做多了壞事總是會心虛的。
只一眼,玉梓嫣便將紅簾放下,她和馬婧然從她們發現彼此心屬爲一人時便再也不可能成爲朋友,昔日那淡淡的惺惺相惜也在雪山上消失殆盡。
鳳輦漸漸遠去,本來喧鬧的街市漸漸平靜下來。
馬婧然靜靜的飲下一杯茶,眸中帶了抹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