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辦公室內的四人都感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氛，畢竟林旻雖然還兼着辦公室主任的職位，但榮升總助後，已經很少親自送文件了。
林旻走進辦公室，他的步伐顯得有些沉重，這與他平時的從容不迫形成了鮮明對比。
清了清嗓子，他的語氣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老師，勤大爺，上一週的市佔率調查結果出來了。”
智柳擡起頭，示意林旻繼續說下去。
林旻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報告着，“調查報告顯示，我司總體市佔率爲21%，在4000-5000元檔的主流區間內，我們的市佔率爲零。”
這話如同一顆重磅炸彈，在辦公室中炸響。
衆人頓時懵逼了，全都是一臉的不可置信。
智柳的瞳孔猛地一縮，心中閃過一絲不安。
臉色瞬間蒼白的他，手微微顫抖着，勉強擠出一句，“爲零？這怎麼可能？”
李勤迅速搶過林旻手中的報告，開始仔細翻閱起來。
他的眉頭緊鎖，疑惑地問：“是不是調查人羣出了問題？這是在街頭的市場調研，會不會是因爲我們的調查人員沒有進入校園進行調查？”
郭偉的臉色也變得異常嚴肅，他斷然否定了李勤的猜測，“勤大爺，這不可能。年輕人確實大多集中在校園裡，但也有很大一部分已經步入社會工作。
而且我們一直以來的調查時間是晚上6-8點，正是人流高峰時段，街頭不可能連一個年輕人都碰不上。”
李勤想想也是這個道理，他們的市場調研從來都是以1000人作爲取樣樣本量的，調研地點也是覆蓋了高校、寫字樓、小區等地點的。
智柳的脖頸抽搐着，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狠辣，咬牙切齒的說着，“那就只有一個可能性，黃牛……沒有放貨。”
哪怕只有一個人買了，那也應該是0.1%纔對。
會議室中的氣氛變得緊張而沉寂。
這份調研報告讓所有人都失去了語言能力。
這個市佔率實在是太反認知了。
半響，李勤嘶了一聲，黃牛的舉動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難道他們是瘋了不成？”
當這個市場上所有的品牌商瞄準幻想集團的基準價展開展價格戰的時候，哪怕黃牛是平價購買來囤貨的，它也是虧損的。
再加上倉儲成本、人工，隨着時間的推移，這個虧損的數字是會不斷增大的。
所以，黃牛的必然選擇是趕緊出貨。
但現在居然有人告訴他們，黃牛沒有出貨……
楊志遠的心中此刻充滿了複雜的情緒，他原本就期待着郭偉的策略失敗，想要看一場好戲。
但是，郭偉提出的放黃牛出貨搶佔市場的策略，以及自身出海將產品遠銷海外的計劃，在他看來也是天外飛仙一般的一招。
然而，當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卻讓他感到了一種不安，彷彿事情的發展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期和理解。
他知道，現在不是計較個人得失的時候，必須放下與郭偉的恩怨，共同面對這個棘手的問題。
他要的是蒸蒸日上的幻想集團董事長的寶座，而不是破產企業的清算組組長的職務。
智柳的腦子在飛快地轉動着，他的心臟也隨着思緒的跳動而劇烈地跳動着。他的直覺告訴他，事出反常必有妖，但他卻無法立刻抓住問題的關鍵所在。
他猛地想起郭偉之前的分析。
郭偉曾說過集團裡必定有內奸。
突然間冒出的這個念頭，讓他心中一緊。
他開始思考這詭異的市場情況和內奸之間是否有着某種聯繫，但一時之間卻找不到任何線索。
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精光，他開始懷疑，這一切的背後是否有一隻更大的手在操控着市場。
“不會是那殺千刀的小子搞出來的吧？”
李勤的話，讓他心臟漏了半拍。
智柳緩緩的搖了搖頭，“可動機呢？”
郭偉眨巴眨巴眼睛，輕聲說了一句，“老師……炎黃集團那次記者招待會上，他說過他要報復你的。”
李勤聞言頓時一臉便秘的模樣。
想起卿雲的偶想說，智柳也是無語了，被噁心壞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而後還是搖了搖頭，“沒這麼過家家的玩法！
既然他的電腦一時半會兒也出不來，對卿雲而言，他沒必要……”
話音未落，忽地窗外傳來一陣震耳欲聾、整齊劃一的喊聲，
“智柳！騙子！”
“幻想！騙子！”
辦公室內的四人都被窗外傳來的喊聲驚得站了起來。
他們面面相覷，臉上寫滿了震驚和不解。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就扯上騙子了？
這是什麼情況？”李勤的聲音中帶着一絲顫抖，他快步走到窗邊，一把拉開窗簾，想要看清楚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只見辦公樓外，一羣情緒激動的老頭老太太正舉着橫幅，用擴音喇叭高喊着口號。
他們的臉上寫滿了憤怒，手中揮舞着的傳單隨風飄散，像是一片片飛舞的雪花。
門口的保安們和一些員工排成一堵人牆將人羣擋在了外面。
走到窗邊的智柳見到樓下的場景也是懵了。
好，就算他是騙子，跟這羣一看就七八十歲的老年人也扯不上關係啊。
難道是藥？
一時之間，智柳的汗都出來了。
不會是哪款藥出了問題吧？
他轉過身來，對着林旻說道，“快！趕緊去打聽打聽是怎麼回事。”
林旻毫不含糊撒丫子就往外面跑去。
望着躲在窗簾後面不敢探頭的智柳，郭偉挑了挑眉頭。
林旻出門的前後腳，財務總監馬雪徵就進了屋，直接就問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林旻下去打聽情況去了。”
智柳一邊鎮靜的回答，一邊關上了窗戶，轉身回到自己座位面前坐下。
既然馬雪徵都被驚動了，跑來當面問他，那麼其他的高管也會跟着來他辦公室的。
打聽情況是一方面，大領導出了事，下屬敢不出現？
不出他的所料，不多時，他的辦公室裡就佔滿了人。智柳見狀也是無奈了，讓所有人到旁邊會議室開會。
剛坐下，智柳還在想開場白怎麼安慰人心的時候，林旻便拿着一張傳單，神色怪異的走了進來。
“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傳出來的消息，說我們幻想集團爲了回饋京城的消費者，同時也爲了提前慶祝董事長60歲榮休，免費贈送60萬個雞蛋，到場每人領60個，先到先得。”
衆人聽得目瞪口呆，臉上寫滿了驚詫和不解。
這特麼的哪兒跟哪兒？
他們都是幻想集團的高層，對於集團的營銷策略和公關活動了如指掌，卻從未聽說過有關免費贈送雞蛋的活動。
李勤皺起了眉頭，他的聲音中帶着一絲凝重：“看來這是有人要搞事啊。”
郭偉則是一臉的不屑，他冷笑着迴應李勤，“勤大爺，您說了一句無比正確的廢話。
除了那個小王八蛋，還有誰會用這種小孩鬧的手段？正常人幹不出來。”
李勤聞言白了他一眼，扔過去一支菸，“我看你也是小孩！”
這一番插科打諢倒是讓衆人回過神來，趕緊吐槽着炎黃集團的手段卑劣。
郭偉拿着菸屁股敲了敲桌面，淡淡的說了一句，“雖然手段是小孩鬧。但是也說明了一件事，炎黃集團的反擊開始了。”
衆人聞言心中一凜。
他們都是商場上的老手，自然明白這種突如其來的變故背後，往往隱藏着不爲人知的陰謀。
嚴格意義上來說，一直以來都是他們在出招，炎黃集團並沒有主動的進行還擊。
說得更離譜點，幻想集團今天的困境，事後想來，全是他們的過度反應導致的。
財務總監馬雪徵皺着眉頭，一臉困惑的說着，“這麼說起來，我這邊倒是有個情況。
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說我們公司要漲薪員工福利要和炎黃集團看齊的傳言……”
李勤聞言皺了皺眉頭，打斷了她的話，“前段時間不是解釋過了嗎？”
其實，在炎黃集團福利待遇公開的時候，幻想內部便有各種的傳言。
是個員工都會眼饞。
自然，小道消息不斷。
在華國有種很戲劇的情況就是，謠言這玩意兒，有的時候說着說着就會變成真的。
對企業管理者來說，這種謠，是該闢謠，還是不該闢謠？
兩難。
好在，幻想集團畢竟是國有企業，其薪酬和福利待遇是有工效掛鉤制度約束的，類似與NBA的工資帽。
所以管理者好好解釋溝通，是說得過去的。
馬雪徵搖了搖頭，“我是說，這個傳言沒有了，但是另外一個傳言來了。”
她清了清喉嚨繼續說着，“現在的版本是，公司出現了鉅虧，說公司領導層正在考慮全員降薪，甚至裁員也在考慮範圍內。
說得有鼻子有眼的，說領導層帶頭降50%，員工降20%，而裁員則是說要裁30%。”
畢竟是個國企，國有企業該有的毛病，幻想集團是一個也不會少的。
所以什麼報表啊，利潤啊之類的，員工也許不知道具體數字，但大致方向是知道的。
而且明眼人也能看出來，這次價格戰幻想血虧也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在這個敏感的時刻，這樣的消息無疑是一枚重磅炸彈，足以讓集團內部的人心動盪。
‘虧損-降薪裁員’和‘盈利-漲薪獎金’一般，都是固定搭配。
智柳聞言愣了一下，看向了衆人，“你們沒闢謠？”
不過話音剛落，他自己也反應了過來。
這謠，特麼的他們也是沒法闢的。
至少，其他人說了沒用，得他說才能安定人心。
智柳取下眼鏡，揉捏着眉頭。
裁員是暫時不會裁的，但是降薪，確實是他腦子裡一個即將採取的措施。
一則是減少開支多多少少爲年報利潤減點負。
二則是他需要向國資做出一個姿態，領導帶頭降薪便是一個背水一戰的姿態。
他本來是準備這幾天鋪墊鋪墊。
比如說先放出要裁員的消息，讓員工全部緊張起來。
而後說要共度時艱，說不裁員，領導層帶頭降薪保大家的飯碗，如此員工面對最後只降20%的薪酬，甚至會欣然同意的。
可現在這麼一說，在沒有鋪墊的情況下，那就壞菜了。
國有企業的另外一個特性也就出來了，特別是那羣不是合同工而是有編制的老員工們……
這是一羣特殊年代下產生特殊集體，和聘用制下的員工不同，具有編制身份的這羣人是敢鬧事的。
而且最關鍵的是，面前的這堆高管，如果沒有事先一個個的通氣再讓人帶節奏，他也壓服不了。
心裡罵着孃的智柳，兩眼一瞪，“這純屬一派胡言！公司經營有問題，責任全在我，怎麼可能降員工的工資，還裁員？
滑天下之大稽！辦公室以我的口吻，擬一個告全體員工書，說明公司困境，現在正是需要上下一心的時候。
希望員工理解公司會有降費增效的措施，但公司承諾絕不會採取裁員和降薪這種方式！”
會議室裡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
含笑着的智柳，心如刀絞一般。
不過還沒等他喘過氣來，準備佈置反擊方案時，人力資源總監薛蘭也開了口，
“董事長，如您所說，現在是需要上下一心的時候，那麼各個後勤保障板塊是不是都該約束約束員工的請假行爲。
上一週，公司後勤休假率超過了15%，而這一週更是達到了35%，太離譜了！
甚至不少崗位AB崗同時出現空缺！
我都是查檔案資料找不到人才發現的！
我想問問，現在是需要拼命的時候，後臺部門放這麼多假出去做什麼？”
人力資源部屬於後臺部門，但是人力資源總監可不是。
合格的人力資源總監與財務總監一樣，都不會把自己定位於中後臺的一員。
業財一體，業人一體。
她是高管，是核心決策層的重要成員，位置上更偏前臺，因爲她重點解決的是前臺的問題。
智柳一聽這話，剛剛就憋着的火頓時爆發了出來，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伱們是要造反是吧！怎麼？我智柳虧待了你們不成？前線正打仗啊！你們這！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