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時,老王把錢看得比生命還重。他認爲人沒錢寸步難行,生命就活不下去。步入晚年,老王有錢了,對錢原本也看得重,認爲有錢能使鬼推磨,世間沒有錢幹不了的事。後因龍鳳胎死河裡,黃花女離家出走,老王才認識到錢不能幹的事,鬼也幹不了。
老王對鬼的能力有了疑心,對錢的重要性也慢慢看開了。他開始關心一些弱勢羣體,對弱勢人羣不時伸出援手。他每年不光往本地的白心孤兒園投錢,還往且蘭的紅心頤養院投錢。他晚年愛看孟子的書,相信吃透“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道理,就能達到“天下可運於掌”的境界。目前,老幼一族是他最關心的兩個團體。
他沒往道德講堂投錢,是紅鼻子擔任講堂理事能從王府弄到錢。除此之外,是風先生的課程只講老子莊子的東西,孔子的東西講得少,把孟子的東西拒之門外。
老王覺得不合理,特意跑到講堂找風先生,問你們搞義學,把孔子編入教程,爲什麼不把孟子編入教程。風先生說道德講堂,以道學爲主,儒學爲輔。
老王問老子代表道學,能帶儒學爲輔。莊子,孔子代表儒學,爲什麼不能帶孟子?
風先生說主學能帶,輔學不能帶,這是理事會舉手表決的。
老王沒再問,是理事會的成員,由王府的知名公差組成。他認識仇由後,對道德講堂的管理層纔有了進一步的瞭解。道德講堂對外開講,理事會的牌子掛王府公差名,只是想借王府的名義撐下門面,證明王府重視義學。實際上,真正管理講堂的理事成員,也就紅鼻子和雲兒,其他人都是掛個樣子,只有年終總結匯報,平時不管事的理事成員纔會象徵性地蒞臨講堂聚下頭。老王搞公益,是龍溪口公認的老好人。雲兒做年終總結時,曾推薦老王加入理事會。紅鼻子不同意,說老王燒酒裡手,搞學問欠火候。雲兒不解,說老王的生意做得大做得好,火候應該沒問題,心算比我打算盤還快。紅鼻子說老王會算計,搞生意管用,搞學問不行,我擔心老王加入理事會把義學的門風生意化。
雲兒不認同紅鼻子的觀點,說義學需要資金維持,有老王加入理事,正好能爲王府減輕點負擔,講堂只要不做與書無關的生意,就不會改變學風的氛圍。紅鼻子舉起雙手說,老王鑽進錢眼裡,大把錢投到外地,從來沒給講堂投過錢,我不同意沒貢獻的人入理事。
何月白拿出老王給孤兒園投錢的清單,讓理事會的人過目。理事成員私下商量後,都舉手表示支持紅鼻子的觀點,認爲孤兒園是另外一個組織,不能混爲一談。
何月白是以理事增補員的身份參與理事會的。她經常把孤兒園的孩子帶到道德講堂聽講風先生講老子。紅鼻子講莊子沒風先生講得好,成年人聽他講過一回,就不想聽二回了,講堂出現冷場的場面,全靠雲兒通知何月白帶孤兒園的孩子過來救場。
紅鼻子想證明自己關心下一代的成長,就提出增補理事員的建議。也正因爲這樣,何月白纔有資格參與道德講堂年終總結的理事會議。按理事擬定的章程,增補理事只要對義學有貢獻,可以不參與平時的理事會議,但必須參與年終總結的彙報。
仇由家與道德講堂共牆。仇由改造牆,紅鼻子想把看守講堂門的仇由從管理員提升爲增補理事。雲兒不同意,說老王搞三拱橋爲講堂提供了方便,都不能入理事,仇由也不能開這個後門。紅鼻子說仇由是你認的老弟,開這個後門也是你先沾光,才輪到我們。
雲兒說正因爲我認他做老弟,做事更要嚴格把關才能服衆啊。
紅鼻子說你反對,是心裡還惦記着老王吧。
雲兒說我惦記老王對龍溪口做的貢獻,難道不對嗎?老王沒往講堂投錢,有王府出錢不一樣嗎?老王的錢投到孤兒園,不也是爲後代做貢獻嗎?
紅鼻子說你別把老王想得那麼清高,老光棍把桐油樹栽到分水嶺的老虎坑裡,老王是有責任的。雲兒說老光棍發瘋,亂栽桐油樹關老王什麼事。
紅鼻子說關係大了,龍溪口人信風水,都把桐油樹當成風水樹,你看現在搞的那些民房,東南西北一股腦兒,全朝着老虎坑的風水樹,哪裡還有一點規矩呀,看上去就像個鍋鏟,哪有采光通風的口子,老子親家的房子夾裡頭,白日也要點燈,龍溪口人踩了老光棍的瘋屎瘋尿,變成十娘八老子的德性,你敢說老王沒責任嗎?
何月白說,分水嶺是插花地,有一半歸羅湖管,羅湖人不挑刺兒,就不算事。
紅鼻子說老王家的老虎刺喂得好,當然不算事,如果老王不往老虎坑投錢,老光棍的桐油樹早被羅湖的光棍砍死幾百回了。雲兒見紅鼻子來火了,說桐油樹砍了不發,砍一回就沒了,沒你說的那麼嚴重。紅鼻子說老光棍一年到頭撿桐油子,有的是野桐油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