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紅鼻子收集桐油樹做巫令，分水嶺周邊的桐油樹都被砍光了。老王擔心有人砍老虎坑的桐油樹，與小光棍輪班守着桐油樹。剛好多筒從盤龍城買回一艘楚軍退役的戰船，經四子修補後，這艘戰船需要大量桐油油戰船。由於前陣子桐油樹砍得猛，油坊的桐油已經賣斷貨，只有老光棍家還藏有桐油子不肯賣。老王想把藏私房錢的老木油一下，多次上門都被老光棍拒之門外。改造戰船花了幾年工，投入的心血比搞王府還多。雲兒想幫多筒完成油戰船的使命，吃了無數回閉門羹纔等到了老光棍的迴音。
老子的桐油子不賣，要拿來做桐油苗種。
雲兒說改造一艘戰船花了幾年工，桐油苗種可以緩幾年再栽，戰船不油桐油不經爛。
老光棍說誰砍桐油樹做巫令，你找誰要桐油去，反正老子的桐油子不賣。
搞巫令是王府行爲，雲兒不想扯巫令，說你家的桐油子，我出市場雙倍價買。
老光棍把頭搖成波浪狀，說你出金子價，老子也不能把桐油子賣給你，你想油戰船，自己上向家地去撿，那裡的桐油子不要錢，降霜就可以撿了。
霜降那天，雲兒一大早就帶仇由去了向家地，才知道那裡的桐油樹長在懸崖峭壁上，人根本無法上去敲打，要等桐油子熟透了，自行掉進谷底才能撿。
向家地的桐油樹花期晚，桐油子要過了初霜纔會掉落。不巧的是，今年遇上晚霜，他們挑老黃曆的霜日去，懸崖峭壁上的桐油樹掛滿飽滿的桐油子，看着讓人眼饞，就是一個桐油子也不曾掉下來。仇由跑到谷底連射幾箭，都放空了。射程只能射到桐油樹腳，射不到桐油樹上。撿柴的向家地人說，不降霜，要遇上大風才能搖落桐油子。
問題是，向家地四面環山，像個畫眉籠，小風不斷，大風很少光顧。
向家地離龍溪口遠，上坡路多，騎馬差不多要燒一炷香。雲兒不想空手回去，要仇由陪自己在向家地找戶人家住下。仇由犯難了，向家地挨着且蘭，過夜沒辦越境證，撞上且蘭公差查房就會變成籠中畫眉。他想勸雲兒回去，改日再來碰碰運氣，又怕傷了雲兒撿桐油子的信心。因爲向家地人說，懸崖上的桐油子無主，誰先撿，就歸誰。眼下，寒流已經取代了暖流，天已經夠冷了，他不想往再往雲兒的心上潑冷水。
也許是雲兒的誠心感動了上天。日頭偏西的時候，懸崖上空來了一羣乳燕。向家地人說乳燕是來吃桐油子的。雲兒急了，問向家地人有沒的辦法驅散乳燕。
向家地人說沒有，這些乳燕是且蘭王府餵養的，膽子大得出奇，不怕人。
眼看乳燕成羣落在桐油樹上，仇由也有點着急。他從馬鞍上取下弓箭，想放空箭嚇跑乳燕。向家地人伸手扯住弓箭，說乳燕是國寶，你越境射乳燕會坐牢的。
仇由說我放空箭，不會傷到乳燕的。
向家地人說不行，放空箭也不行，你嚇壞國寶，我也有責任。
仇由說那你幫我們想法子把桐油子弄下來。
向家地人說我不是風，吹不動桐油子。
一直盯着乳燕行蹤的雲兒，發現有些不愛吃桐油子的乳燕似乎不願陪愛吃桐油子的乳燕白來一趟，紛紛掉頭飛入懸崖的斷層覓起野食。也許是擔心愛吃桐油子的乳燕吃光桐油子，雲兒對斷層突然心生好感，希望斷層的野食能把愛吃桐油子的乳燕吸引下來。當桐油樹上的乳燕越來越少，斷層上的乳燕越來越多。雲兒樂得合不攏嘴，心裡直念，國寶真有眼光，知道斷層的野食比懸崖上的桐油子好吃哈。
雲兒繃緊的心絃放鬆了，飄浮的眼光也轉移到斷層上。她發現斷層憑空長出的藻木就像少女圍在腰間的花帶，剛好把懸崖暴露在半空的曲線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她想借着陽光的亮度把斷層的曲線看得仔細一點，偏西的陽光卻把亮點引向了一個斷層間的洞穴。追着陽光覓食的乳燕似乎也愛湊熱鬧，它們把洞穴當成臨時的落腳點。
洞穴口有個黑乎乎的東西攔住視線。雲兒踮起腳尖，還是看不清那個黑東西是什麼。她見仇由與向家地的撿柴人扯着弓箭不放，深怕兩人打起來，說弓箭是兇器，能護身，也能傷人，你們不要爭，把它交給我保管。向家地人握着弓箭不放，說乳燕是且蘭國寶，你同伴想放箭嚇唬它們，你得管管你的同伴。仇由也抓住弓箭不肯放手，說我只是想放空箭把乳燕嚇跑，不讓它們吃桐油子，沒傷它們的心。向家地人說，懸崖上的桐油子無主，你憑什麼不讓它們吃？仇由無理反駁，學老光棍講起瘋話，憑人比它們高級。
乳燕不愛吃桐油子，你們別替它們操心了，你們看，這些國寶好像在懸崖斷層的洞穴開會呢。雲兒趁他們擡頭往上看的空檔，一把抓住弓箭猛地使出暗勁，把弓箭搶到了自己的手中。她把弓箭掛回馬鞍，見仇由與向家地人還不服氣地對視着，就豎起馬鞭指着乳燕聚集的懸崖，帶着調侃的口氣說，你們不打獵，別玩這玩意兒，看誰眼尖，能看出乳燕開會的洞穴口藏着什麼寶貝。仇由望了一眼，說好像是個爛木頭。
向家地人對洞穴好像司空見慣，說你眼力差，就不要亂講。
仇由認真瞅了幾眼，加強語氣說不是木頭，老子把眼珠子挖出來，給你當球踢。
雲兒擔心仇由把話說死，萬一不是木頭不好收場，對向家地人說，我老弟愛吹牛，你別跟他一般見識，你是本地人，我覺得你說那是什麼，更靠譜。
向家地人乜了仇由一眼，壓着嗓門對雲兒說，那是老木，不是爛木頭。
仇由說你乜老子幹什麼，老木不是木頭麼？
向家地人反問老木是壽木，能叫木頭嗎？
仇由不信，說你騙鬼吧，懸崖洞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老木能擡上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