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凡丁悄悄地找了大舅舅、二姨父、外公和小舅舅聚在了一起,統一認識。外公先怯怯地說:“這個事情我答應了的,現在吐泡口水想舔回去(即食言,不守信),我說不出口。”
小舅舅卻說:“不行的話,我以後超生一個,抱給大哥。”
對,唐凡丁前一時空聽唐媽媽說大舅舅結紮了,沒要孩子。我相信任何一個頭婚正常人不會在沒有壓力的情況下主動放棄生育權。
“我雖然是小輩,但不好聽的話,我來說,你們莫跟我唱反調就行。”
唐凡丁又對一直沉默的大舅舅說:“大舅舅,你去把大隊書記、黃家的老輩子、大舅媽請來,我們一起擺個龍門陣。”唐凡丁決定爲今天的大舅舅討個生育權,因爲“不孝有三,無後爲大!”。
冬天的夜晚比較寒冷,這“一九二九不出手”的時間,一大羣人坐在一張方桌上,烤着桌子下的爐兒火,喝着老陰茶,一屋的歡聲笑語。
站在一旁的唐凡丁突然對大家說:“各位老輩子,今天是我大舅舅、大舅媽的好日子,我祝福他們新婚愉快、婚姻幸福、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房間裡的許多人一下子變了臉色,屋裡的溫度陡然下降了幾度,唐凡丁傻傻地說,“我是不是說錯啥子了?”
一位黃家長輩說:“柏澤兒,結婚以前不是說好了,你不要娃兒嘛,現在舊事重提,想吐泡口水舔回去嗎?”這老輩子反應夠快。
大舅舅訥訥地道:“滿滿,不是我說的。”
又一位黃家長輩說:“你這個細娃兒一個禮興(禮貌、禮儀)都不講,不要亂說。”
唐凡丁開始露出鋒芒:“大舅舅不要娃兒,爲哪樣有這麼一個要求呢,古話不是說了‘不孝有三,無後爲大’嗎?”
黃家長輩說:“按古代的規矩,招郎(入贅)是要跟女方姓,我們還沒有要求他姓黃呢?”
唐凡丁決定把一直作壁上觀的蔣家舅舅(依表弟的稱呼)拉下水:“剛纔書記舅舅說了,我們是新社會、新風俗、新氣象,咋個可以逼着跟女方姓?但是孝道孝順是我們老祖宗幾千年傳下來,這是我們的根本,所以我覺得我舅舅應該要個娃兒,不管是男是女?”
蔣書記只得說:“新社會,招郎改姓,全憑自覺自願。”
這個老狐狸!唐凡丁覺得應該直接逼他:“書記舅舅,你覺得該不該要個娃娃呢?”
“前面有兩個男娃娃,怕是違反了計劃生育政策了!”
“書記舅舅你是懂政策的,我大舅舅可是初婚,生個娃娃應該不是超生吧!”
“這……這個事情你們親戚好好商量,天黑了,過河走平橋不安全,我先走了。”
此時,唐凡丁怎麼能讓官方代表——書記閃人呢,“書記舅舅,多坐會兒,擺哈兒龍門陣醒醒酒,等會兒我大舅舅會送你回去的。”
蔣書記只好留下來。
一個黃家長輩說:“親家公,你是識字的,答應的事就是一個唾沫一個釘的,這怕不能反悔喲!”
外公期期艾艾地說:“澤兒是我的長子,不留個後代,我無法跟列祖列宗交待呀?”
另一個黃家長輩說:“反正答應的事情不能變。”
唐凡丁反駁道:“俗話說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改革開放就是對很好的變化和革新,變會越變越好,我覺得這個事情變通一下非常好!”
衆人一時不語,氣氛僵住了。
二姨父和小舅舅表態了:“變通一下好,爲澤兒(我哥)也留個血脈。”
一直低頭不作聲的大舅媽說話了:“我怕生了,澤兒對燕娃子他們不好!”
一位黃家長輩說:“對,萬一對他兩個不好呢?”
唐凡丁說:“老輩子,你說也是萬一,可能性是萬中取一,這可能性很低呀!”
“萬一對他們不好呢,我們那個時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所以先說斷後不亂。”
“老輩子,你說這話,我覺得你有三個錯誤,一是你們看低了我大舅舅,你們看我外公,說個不好聽的話,雖然過去當過保長的,但從來沒有幹過傷天害理的事,更不要說長在紅旗下的大舅舅,老實本分心好。二是你們看不起自己,你看這兩個表弟都很可愛,說明你們黃家的血脈相當好,我今天下午一見就覺得十分親熱。三是你們把一個可能當成一個肯定,我假設明天可能撿到一百塊錢,我明天肯定會撿到嗎?”
話說到現在,唐凡丁覺得該給大家臺階下了,“其實,我知道大家不同意我大舅舅生育是出於好心和擔心,根本上是希望我大舅媽一家和和美美的、和和睦睦的。我講個心理話,從我媽、我二姨和我外公就看得出來,柏家人都是善良的,你對他好,他會對你更好,所以我相信我大舅舅一定會把兩個表弟當成自己的親骨肉,即使以後生了也會一視同仁的,一碗水端平。”
“那你敢不敢打包票?”
“怎麼不敢,我相信自己的舅舅。關鍵是大舅舅,你敢不敢,有沒有信心?”
1米8幾、相貌堂堂的大舅舅馬上站起來表態:“這包票我敢打,我一定當好家裡的頂樑柱,我用我的命來對蔣瓊(大舅媽的名字)和幾個娃兒好!”
“要得舅舅,有個男子漢的樣子,你要是做不到,別怪外侄不認你喲!”
“好,我請大家做個見證,我一定說到做到。”
說完,我終於看到黃家長輩如釋重負、外公幾個欣喜若狂、大舅媽熱淚盈眶、蔣家舅舅笑容滿面。
唐凡丁三人不顧大舅媽等人的再三挽留,告辭回家。
隆冬的上弦月光如燈般照亮點點的歸途、如水般盪滌着唐凡丁的心。這溫情默默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