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太太看着張軍殿,心一陣一陣揪痛。
她寶貝兒子,又病發了。
病一發,就馬上倒下去,讓人根本反應不過來。
他臉色除了比正常人白,沒有別的異樣。
可是病一來,連自己都不知道,這病房,是水泥板,這樣一砸下去,得有多痛?
張軍殿有沒有感覺到痛,沒人知道,張太太只覺得自己的心很痛。
她過來,抓着張軍殿的手。
張軍殿因爲在抽搐,剛抓到,被又掙脫了。
張軍殿嘴裡還吐着起泡泡的口水,整個身子在抽搐,樣子有點可怕。
這樣的情況,張詩芳和張詩蘭已經看到麻木了。
以前,她們看到弟弟這樣,還會心疼。
現在看到他這樣,還氣在心頭的她們,冷眼旁觀。
張錦濤追出來時,唐槐和馬家人,剛走到樓梯口。
“唐槐,請你治治阿殿!”張錦濤目光如炬地看着唐槐。
馬家人和景軍泰的目光,都一致落在唐槐臉上。
唐槐轉過身,臉上平靜地看着張錦濤:“不治!”
兩個字,如針紮在心臟一樣,張錦濤懇求地看着唐槐:“阿殿現在病發了!”
唐槐聽聞,眼裡,掠過一抹詫異。
也只是一瞬間,她的臉上,還是保持着淡然的,平靜的神情。
她頷首,淡淡地看着張錦濤:“他又不是第一次病發,讓他抽搐幾下,就過去了。”
“你就這麼狠心?”張錦濤問。
唐槐扯了扯嘴脣:“論起你們,我的狠心算什麼?”
“阿蘭阿芳她們是錯了,可是阿殿沒錯,他還站出來爲你說話了。看在這個份上,你就不能治治他?”
“抱歉,不能!”唐槐語氣堅決。
張錦濤語氣又急又有點絕望:“阿殿現在病發了,倒在地上了!唐槐,你發發慈悲,救救他吧!”
唐槐眸光一冷:“張軍殿病發不病發,跟我發不發慈悲沒一點關係!張司令,你兒子的病,死不了!”
“你就不能看在他幫你說話的份上治好他?”張錦濤看着唐槐的眼神,有了一點的變化。
唐槐冷哼:“那你的女兒們,會看在誰的份上,以後不找我麻煩?”
“我向你保證,她們以後都不敢找你麻煩!”
“你的保證沒有用,上次在學校,找個男人來羞辱我時,你也說回家好好管教你的女兒,最後呢?”
“……”
“張司令,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請你不要耽誤我的時間。”說完,唐槐轉身,對馬老太道:“奶奶,我要回去了,還要複習功課呢。”
馬老太從來都不會去勉強和控制別人的想法,馬老太不討厭張軍殿,但她無法左右唐槐去給張軍殿治病。
她輕撫了一下唐槐的手背,笑道:“我送你回去。”
馬老太年紀雖然大了,但她精神很好,還很靈活,到現在,要去哪裡,還是自己開車呢。
“你們開車回家,我來送唐槐吧。”景軍泰道。
張錦濤一聽景軍泰要送唐槐回去,他馬上用“你一定要幫我說說話”的眼神看向景軍泰。
景軍泰看了他一眼,然後下樓梯了。
唐槐輕輕地笑了笑,跟在景軍泰身後。
她沒有拒絕景軍泰送她回去。
景軍泰開的跟馬家開的車是一樣款式的。
唐槐坐進了悍馬車的後排,景軍泰開着車,目光直接前方。
他抿了抿脣,淡然地開口:“有你的地方,都會變得很熱鬧。”
唐槐無奈地聳了聳肩,語氣淡得沒有一絲感情:“有什麼辦法呢?總有刁民想害我。”
刁民?
景軍泰回頭,看了唐槐一眼。
用刁民來形容張詩蘭她們,她把自己當女王了嗎?
不過,景軍泰不得不承認,這樣的唐槐,氣場是很大的。
頗有幾分上位者的氣勢。
他覺得,張詩蘭和張詩芳找唐槐麻煩,簡直是自討苦吃。
“阿殿是一個心眼不壞的孩子,身爲醫者,不能因爲他家人的過分,而拒絕給他治療。”景軍泰道。
唐槐輕輕地笑出了一聲,聲如琴音:“我這,頂多是一個江湖郎中,沒有醫學資格證,沒接受過專業醫學課程,我還不是一個真正的醫者。”
景軍泰神情嚴肅:“就算這樣,你的醫術,也比很多專業,擁有醫學資格證的醫生好。錦濤能找到你給阿殿看病,就相信你的醫術的。”
“如果我父母健全,又是像景爺爺你這種身份級別的,我肯定給張軍殿治病。但我這種情況,我不敢啊。不是我無情,而是我不敢。景爺爺,你想一想,任何一個醫生,都不敢保證能夠治好任何一個患者。即便同樣的病,同樣的藥,放在不同一個人身上,治療效果也會不一樣。可能是患者身體免疫力情況,對那樣的藥產生了體抗,但是遇到刁蠻的家屬,他們就會怪醫生了。”
唐槐捋了一下,貼在臉頰的髮絲,語氣不緊不徐的繼續道:“像張軍殿那樣的病,本身就很複雜,而且也不是一治就能好,要是這樣,他的病還會拖到現在?我相信,張司令也找了不少醫生給他看了。我要是一時半會,沒把他兒子的病治好,你覺得他們會放過我?我現在什麼都沒做,他的幾個女兒就巴不得我去死,想方設法的算計我。”
景軍泰聽聞,挑眉,慢慢地消化着唐槐的話。
會嗎?
張詩蘭張詩芳她們,會利用這樣的機會去陷害唐槐嗎?
唐槐停頓了好幾秒,見景軍泰不出聲,她繼續說下去:“如果我給張軍殿治病,張軍殿要是有什麼不良反應,她們一定會小題大作,把我逼死的。”
“依我對張詩芳和張詩蘭的瞭解,在我給她們弟弟看病期間,無論張軍殿是車禍受傷遇害,或者是在同學跟人打架,甚至是自己亂吃東西鬧肚子,生病發高燒等,這些責任都會推到我身上,肯定會陷害我,說我利用治病的藉口,害死張軍殿。”
“景爺爺,不要和我說張詩蘭和張詩芳是你從小看到大,你很瞭解她們什麼的。你不是瞭解她們,而是你的心偏向她們。在任何事情,真相沒浮出水面之前,凡是關係到我的事情,你都會偏心她們,認爲是我的錯。今晚,你的態度,已經說明一切。”
“你沒有親眼看到我推張詩蘭下樓梯,但你已經相信了張詩芳的話,也同樣認爲我是一個狠毒的人,連一個還沒出世的小孩都不放過。我的心是硬,但我並不陰毒,別說我不屑對張詩蘭動手,就算我要對她動手,在我知道她肚子裡有孩子,我也不會推她下樓梯的。非要解恨,我可以給她甩一個耳光。”
說到這,唐槐似笑非笑地看着景軍泰,渾身散發着一股自我保護的疏遠感,要是仔細看,還能看出她眼底裡,流轉着失望:“如果樑醫生幫張詩蘭隱瞞了事情的真相,如果張軍殿跟他姐姐們一樣,對我產生怨恨,沒有站出來說出實情,你是否會有那麼一丁點相信我?”
景軍泰一生英明,做事從來沒有過後悔,和愧疚感。
現在聽到唐槐這番話,他突然覺得臉龐火辣辣的,滿心的愧疚感。
在樑醫生和張軍殿都沒有說出事情的真相時,他真的是認爲,唐槐把張詩蘭推下樓梯的。
他對唐槐的瞭解和所知,他覺得唐槐這個丫頭,很鬼靈精怪。
她可以“心狠手辣”地去整你,可是在人前,她又可以裝得很清純,很無害的樣子去博取別人對她的信任。
她會玩槍,會開餐飲店賺錢,有膽量與自己的家族斷絕關係,還無視他景家所有人,跟景煊處對象。
總之,在他心裡,唐槐並不像她外表那樣單純,她的小心思,多着呢。
她有囂張,狂拽的一面,也有會說謊的一面,更有心硬冷血的一面。
而且在張詩蘭“流產”前,她還知道了張詩芳暗戀景煊,以她的個性,會輕易就此罷休?
在景軍泰眼裡,張詩蘭張詩芳是很任性,可是都是被家人寵的。
再任性,也沒那個膽量,他覺得,她們都是紙老虎,就只會嚇唬嚇唬人,要是真做出害人的事,她們就慫了。
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
也幸好,事情是這樣,不然,唐槐的名聲,就被毀了,一輩子都要背上一個“殺人犯”的罪名。
說到底,他還是不夠真正瞭解唐槐,心還是偏向張詩婉……
愛屋及烏,心都偏向張詩婉,自然而然就會偏向她的家人……
景軍泰想着,他也只是問了一句唐槐,她是不是真的推張詩蘭下樓梯?
現在,唐槐卻把問題分析得這麼準確,這讓景軍泰覺得,這個丫頭,無論在什麼情況下,環境下,都能抓到問題的重點性。
當時,被人冤枉、陷害,她不是應該慌的嗎?
一個人慌了起來,當時做了什麼,說了什麼,聽了什麼,都會有些不太記得了吧?
景軍泰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唐槐。
唐槐卻瞪了他一眼:“晚上視線不清,你小心開車,不要時不時回頭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