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還沒亮透，肖芒就醒了過來。
這一夜她睡得很不踏實，一個夢接着一個夢，睡得很累，等醒過來，昨夜做的是什麼夢，卻又都不記得了。
上午第一節課，肖芒難得的走了神。
她手裡夾着鋼筆，卻並沒有摘抄老師黑板上的筆記，而是轉頭定定望着教室窗外明亮蔚藍的天空，
天氣真好，關夢選了一個適宜出行的好日子。
不知道她這個時候是不是已經到了機場。
肖芒忽地好奇起來，這個年代的濱城機場，會是什麼樣子呢？
前世她第一次坐飛機，已經是九十年代中期的事情了。
八十年代初的機場，還真沒見識過。
驀地，肖芒的思緒又飄到昨天晚上，走廊拐角，關夢擁抱住她時，低聲說出的那句“對不起”。
爲什麼要說這句話？
是爲了當初因爲盛彬而對她產生的敵意？
還是爲了幫韋蘭英湊錢而把她的營銷計劃出賣給許欣潤的事？
後一條，肖芒覺得不成立。
當初在她出手幫助韋蘭英時，關夢已經誠懇道過歉了，沒必要再來一次。
至於爲了盛彬……
昨天兩人都默契的沒有提起他，而關夢既然選擇離開，自然也意味着對盛彬徹底死心。
死心過後，來和她這個曾經的假想情敵道歉，倒也能說得通。
可有這個必要嗎？
肖芒兀自陷入沉思中。
“想什麼呢？”
突然傳來譚瑜凡小聲的說話聲。
“老師可注意你好幾次了。”
她警告道。
肖芒聞言忙回過神，果然發現講臺上老師的目光若有似無間飄向她。
肖芒再也不敢胡思亂想，提起鋼筆刷刷地開始抄寫黑板上的筆記。
下課後，同學們三三兩兩地往門外走。
肖芒慢慢整理着東西，譚瑜凡坐在她身邊也沒動。
幾分鐘後，教室裡人都走光了，只剩下她們倆。
“有話要和我說？”
肖芒太瞭解譚瑜凡，一看她的表情就明白了。
譚瑜凡一條胳膊搭在桌子上，轉頭看她。
有那麼一瞬間，肖芒覺得她眼鏡片後的目光異常犀利。
“你昨晚去送關夢了？”
譚瑜凡問，聲音有些冷。
“嗯，話劇社組織的歡送會。”
這個沒什麼好隱瞞的。
可肖芒總隱隱感覺譚瑜凡對關夢似乎帶有莫名的敵意。
“瑜凡，你和關夢……關係不太好嗎？我記得她想加入生產小組時，你就極力反對，還差點和我翻臉。後來……”
“你說得沒錯，我就是不喜歡她。”
譚瑜凡一點不含糊，直接了當地承認了。
這麼直白的表達倒讓肖芒愣了一下。
“爲什麼呢？你們都在軍區大院長大，年齡又相仿，難道不該比別人更親近些嗎？”
“我們那一批，年紀相仿的孩子多了，不會個個都和對方要好的。況且……”
說到這裡譚瑜凡停頓了下，死死地咬住了下脣。
“況且什麼？”
肖芒凝目看去，眼前的譚瑜凡情緒太反常，這讓她心底暗暗吃驚。
譚瑜凡倏地死死盯住她，一字一頓道：“況且小瑾的死，她一定脫不了干係！”
“什麼？你說什麼？”
如同一道驚雷在耳邊炸響，肖芒被炸得腦中一片空白。
譚瑜凡眸光黯然下來：“當年的事，我不知道你都瞭解多少。”
“大致上聽說過。”
肖芒機械地答着，她只覺得自己的聲音彷彿是從外太空飄來的，那樣虛無與不真實。
“就在小瑾被人關到冰窖裡時，有人看到關夢也在那一帶出現。要知道，大院的冰窖位置很偏，平時根本沒人往那裡去。世上會有這麼巧的事嗎？偏偏就那一天，關夢也去了。”
“再說，關夢喜歡我表哥，這在我們一幫人裡，幾乎是公開的秘密。她處處針對小瑾，嫉妒我表哥成天和小瑾在一起，所以……她的嫌疑是最大的。”
譚瑜凡冷冷道。
“不，這說不通。那時候關夢纔多大，一個小姑娘就算再怎麼不喜歡小瑾，也不會下這種毒手的。”
肖芒搖搖頭，她想要找出當年的真相，可直覺告訴她，這事絕對不是關夢做的。
可恍惚間，那句低沉的“對不起”，又響徹在她耳畔。
真的會是你嗎？關夢。
因爲這樣，所以要和我說“對不起”？
可如果真是你做的，“對不起”三個字就能抹殺一切嗎？
不對，還是不對。
肖芒暗自搖頭。
依照關夢的性格，兇手不可能是她。
肯定另有其人。
“你還不相信是她做的？肖芒你清醒一點，我知道你自從上學期末就和關夢走得近。可無論何時你都要明白，小瑾纔是你的親姐妹，她死得那麼慘，如果白白讓兇手逍遙法外，小瑾她又怎麼能安心得了。”
譚瑜凡語氣冰冷，明顯是有點生氣了。
“瑜凡，你先消消氣，回答我一個問題。小瑾被關進冰窖那一天，除了關夢，就沒看到其他人在那附近出沒麼？”
“沒有，一個都沒有。否則這案子又怎麼會查了這麼多年，都依然沒有結論。”
是這樣……
肖芒身體向後傾倒，靠在椅背上，仰頭望向雪白的天花板。
“我甚至懷疑，關夢擔心自己的所作所爲被最終發現，才逃去了國外。可惜我們沒有證據。”
譚瑜凡恨恨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