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似隨意的口吻,楊景的目光卻一直落在她的臉上,當斑駁的光影投在安曉蘭的身上時,那瘦弱的身子卻掩不住一股倔強的氣息,這樣的她莫名的激起了他的保護欲。
安曉蘭擡眸望了他一眼,剛想說點什麼又被他毫不掩飾的炙熱的目光嚇得嚥了回去。
夜裡的山風並不溫柔,耳邊幾乎都是呼呼刮過的風聲夾帶着樹葉的沙響,恰好的緩解了她心中突然而至的尷尬。
兩人安靜的靠着槐望着夜空,一個高瘦,一個嬌小,兩道身影隨着月光長長的倒影在地上,顯得出奇的融洽。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明天還得上課的。”
終於,楊景打破了沉默的氣氛,其實他開始有些貪戀這種兩人獨處的感覺了。
“不用了,也就幾步路的距離,我自己回去就好,你先回去吧。”
其實她想說的是,趁現在月色還挺亮堂的,山路也好走點,早些回去安全些。
僅僅是想想而已,這種話她也說不出口,安曉蘭沒有意識到,無形間開始把楊景當成真正的朋友來關心了。而不止是當初那個贈與她饅頭的不良少年。
“你一個女孩子就別老逞能了,我說送你回去就送你回去,再這樣僵持的話,我們倆估計可以耗到天亮了。”
楊景笑道,調侃的語氣讓安曉蘭有些赫然。
“成吧,那先謝謝你了。”
“安曉蘭,你成天這樣謝我這謝我那的,到底有沒有把我當你朋友了?”
楊景越來越不喜歡從她嘴裡說出謝謝這兩個字了,總覺得他們之間不應該存在這樣的客套詞。
“你……你生氣了?”安曉蘭被他嚴肅的樣子嚇到了,心想是哪裡出了問題,還是自己詞不達意了?
“你記住了安曉蘭,幫助你是我自己願意的,你不用覺得欠了人情,至少我是把你當朋友來看待,在這個村子裡,你也是我願意主動幫忙的人。”
說着,楊景走到安曉蘭面前,神情異常認真的看着她說道。
“楊景,不管你愛不愛聽我都要說一句,真的謝謝你。”也謝謝你的出現。
“你!你咋就這麼倔呢!”楊景失笑,還以爲自己嚴肅的樣子成功唬到她了。
“這跟我倔不倔沒關係,以前在爺爺家我什麼都是靠自己,打也認了,罵也挨着,說句難聽的,儘管我一味的服從,可活的連條看門的狗還不如,起碼它還能吃飽飯。如果不是曉鳳正明,或許我連反抗奶奶她們的勇氣都沒有了。楊景,我們姐弟三個相依爲命的感覺其實你也懂得,這種自由的味道我們以前想都不敢想,我跟你說這些話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告訴你,我很珍惜來之不易的現在,也感謝有你這個朋友的幫助,就讓我說最後一次吧,謝謝你,楊景。”
這是安曉蘭第一次對楊景說了這麼多的心裡話,以前總是什麼都埋在心裡,有什麼想法也不會輕易表達。這次是真正把他當成好朋友來看待了。
“呵……好吧,你這說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再跟你較真還真顯得我斤斤計較了,安曉蘭,只要以後你跟你弟弟妹妹需要我幫忙就吱聲,只要是我楊景能幫得上的,我一定幫。”
月光下,少年時的楊景那認真承諾的模樣深深的印刻在了她的腦海中,許多年回想起來,安曉蘭又忍不住感嘆命運的捉弄。
翌日,安曉蘭照常上完課,等放學後帶着麻袋走出校園。
“曉蘭,曉蘭,你等等我。”
“林雪?你有事嗎?”
安曉蘭停下腳步,看着跑的有些氣喘的同桌有些詫異。
“那個,曉蘭,可不可以帶我一起呢?”
林雪左右看了看,這時候是放學高峰階段,來往的學生較多,那些一個個的目光不時的往安曉蘭這邊看來,雖然安曉蘭撿垃圾已經在學校裡傳開了,可在他們眼裡,她的行爲就是下作不恥的,像撿垃圾這種活兒也就只有乞丐纔會去做。
“你是說撿垃圾?”安曉蘭哪裡會不知道那些不懷好意的探究是來源於何處,不過讓她驚訝的,是同桌的請求。
“嗯,可以嗎?”林雪雙手有些拘謹的揪着,最後還是咬咬牙說道。
“你不覺得這是丟人的事情嗎?”
在安曉蘭的印象裡,她跟林雪並沒有過多的交集,而且這同桌平日裡性子又安靜,想要跟她一樣頂着這麼多異樣的眼神和非議幹這種活兒,還真有點難以想象了。
“不,我覺得你比其他人都要勇敢的多,雖然我不知道別人怎麼想你的,不過我是真的佩服你,曉蘭,就算我做不到你的十分,但是能邁出這一步已經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了。你可不可以……帶上我?”
林雪的家境並不好,爸爸常年在外打工,家裡只剩下她跟媽媽還有奶奶。媽媽的身體並不好,生她的時候落下了一身的毛病,加上連生兩胎都是女兒後更不受奶奶待見,在這個山溝溝裡,生不出兒子就好比不會下蛋的母雞,處處遭白眼受擠兌。家裡雖然有爸爸寄回家的工資做補貼,可是光媽媽的病就花了一大半,這也成爲了奶奶經常掛在嘴邊的話題。家裡的家務活,田裡的農活幾乎都使喚她跟媽媽做着,六歲的妹妹也幫忙做着家務,但還是不能平息奶奶的怨念。
安曉蘭的事情讓林雪突然產生一種從未有過的念頭,她也要學習安曉蘭的自食其力,同樣肩負起家庭的責任。
不知道爲什麼,現在看到的安曉蘭總覺得跟過去不同了,面對她的時候打從心裡感到敬佩,更忍不住想要跟她多說說話,多相處相處。林雪有種錯覺,只要跟着她的這位同桌,就一定會有不一樣的事情發生。